三具破烂的尸体横飞出去,鲜血喷洒如雨,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看上去就像是破烂的筛子一样,体内生机也如潮水般流失殆尽。
清虚愣在了当场。
其余人也愣在了那里。
围立在纯阳殿前的数十人,如坠冰窟,心都沉入了谷底,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未曾想却突出变故,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根本摸不准王重阳的来历。
莫非是全真派隐世不出的高人?
有些心思灵活的人暗自揣摩,以为王重阳是全真派隐世多年的名老耆宿,得知师门有难,方才特意回转终南,正好遇上了他们。
毕竟全真派昔年也名列八大门派,且在八大门派中位列第一,门内高手如云,声威犹在少林和武当两派之上,只是后来因为古三通的事情,全真派受到拖累,才渐渐走向没落。
这时。
清虚回过神来,双眸看向王重阳的脸庞,陡然闪过一抹惊色,好像想到了什么,直接躬身一礼,高声道:“不肖弟子清虚拜见重阳祖师!”
此言一出,在内力的加持下,犹如钟声一般回荡在纯阳殿四周,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包括清虚身后的那些全真弟子,还有刚刚赶上山的江枫和花月奴。
“重……重阳祖师?”
江枫神情呆若木鸡,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身看着身旁的妻子,用疑问的口吻道:“清虚师叔方才说那位前辈是重阳祖师?”
花月奴眸光闪烁,幽声道:“清虚道长好像是这么说的。”
“他……他不会是看错了吧?”江枫忍不住道:“重阳祖师如果还活着的话,至少都三百岁开外了,人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活那么久?”
“应该不会吧……”
花月奴也有些迟疑道:“清虚道长是如今全真派内辈分最高的长老,要是不敢确定的话,应该……不能随便认祖师爷吧?”
武林各大门派最重视传承,就是门内的武功流传出去,都要想办法追回来,莫说是乱认祖宗这等事情了,更何况是全真这等传承悠久的名门大派。
要是真认错了人,全真派日后就是江湖上最大的笑柄。
纯阳殿前。
清虚躬身而立。
王重阳静静的看着他,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清虚心底一阵发麻。
“清虚,你怕不是老糊涂了!”
这时,大殿前的石地上,蓦然传来一个声音。
王重阳转眼望去,就见一个穿着紫缎绸衫的白发男子走了出来,白面无须,两道白眉斜飞入鬓,腰间横挎一口长刀,眉宇间充斥着阴狠之色。
“皮啸天!”
清虚循声看过去,神色不由微变,直起身道:“堂堂的东厂大档头,不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竟然也纡尊来到了我全真派。”
“咱家是奉督主之命,前来贵派向清微掌门奉上一封密函,没想到却看见清虚道长在这里乱认祖师爷,真是让人感慨万分。”
皮啸天顿了一下,用阴柔的语气接着道:“全真派如今覆灭在即,我看道长不如率领门下弟子投入我们东厂,到时有督主的照应,天下间又有谁敢得罪你全真派。”
“痴心妄想!”
清虚冷笑道:“我全真派就算真的就此覆灭,也不会做你东厂的走狗。”
皮啸天不以为然,将目光投向王重阳,笑道:“清虚说道长是重阳祖师,那么就让道长来决定好了,只要全真派能入我东厂,保证世上再无人敢得罪你们,荣华富贵也唾手可得。”
王重阳抬眸看向四周,道:“贫道听闻东厂的黑衣箭队天下无双,锁天箭阵更是江湖一绝,既然阁下是东厂的大档头,想必此行也已经将人带来了,不如让贫道见识一番。”
说着。
王重阳指尖轻弹,数缕劲风破空而出,旋即就听惨叫声起,几个手持弯弓的黑衣身影,猛然从树上摔下,定睛看去,嘴角溢血,心脉已然被震断。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神色都出现了变化,尤其是和皮啸天同来的那些人,东厂的黑衣箭队凶名远播,能正面硬抗三千骑兵而不败,各种诡异的箭矢层出不穷。
如今竟然埋伏在了四周,要是趁他们不注意,暗中用箭阵偷袭,只怕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好狠的东厂番子!”
有脾气火爆的已经忍不住骂了起来。
“聒噪,闭嘴!”
皮啸天眼眸一扫,目光如刀锋般掠过那人脸颊,声音戛然而止,毕竟东厂名声在外,督主曹正淳更是天下少有的高手,除了铁胆神侯外,敢得罪他的人虽然不少。
但其中绝对没有他们。
“道长既然想品鉴一下锁天箭阵的厉害,那咱家自然要满足你的心愿了。”
皮啸天阴笑一声,眼底杀机毕露,脚尖轻点,身形陡然向后飘去,两个手下立刻上前,将一把雕花铁胎弓,还有一捆长箭送上。
“自寻死路的臭道士!”
皮啸天身形一转,弯弓搭箭,将内力注入箭中,旋即手指一松。
嗖!嗖!嗖!
数十支锐利的破甲箭,携着劲荡的风声,猛然射出,在真气的控制下,箭矢如穿花蝴蝶一样,游荡不定,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空风声,交错纵横的轨迹,织成一张大网,向王重阳当头罩去。
皮啸天脸上也露出一丝狞笑,他的破甲箭专门针对高手,不管是外家的横练功夫,还是内家的护体罡气,都无法抵挡着特制的破甲箭。
“这就是锁天箭阵?”
王重阳双眸微凝,微微颔首,东厂的锁天箭阵的确有独到之处,能以一人之力,施展出多人才能使出的箭阵,且来势还让人琢磨不定,无从出手抵挡。
在场的其他人也在暗暗思考,要是自己遇上锁天箭阵,又当如何抵挡?
皮啸天的武功虽然不算顶尖,可一手箭术已炼至出神入化之境,否则也不可能成为东厂大档头,曹正淳手下的头号大将。
面对迎面而来的锁天箭阵。
王重阳仍然稳如山岳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神情,直至箭矢来到身前丈外之时,才缓缓抬起右臂,微微一旋。
那些携着无比强劲的风声,且速度奇快无比的破甲箭,就像是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所引,宛如泥牛入海一般,全部投入了王重阳的掌中。
“万流归宗!”
皮啸天的脸色有些变了,万流归宗并非是某一门,某一派的独特功法,而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运使内力的一种法门。
据说这种功夫练至登峰造极,可以吸金摄铁,破尽天下所有暗器,眼前这道人就已经到了这境界,在他的印象中,只有自己的顶头上司,东厂督主曹正淳有这份修为。
“锁天箭阵,也不过如此。”
王重阳接过破甲箭,在手中掂了掂,眼神扫过身前众人:“来而不往非礼也,贫道也送一份大礼给各位,还望诸位莫嫌礼轻。”
说着,道人手腕微抖,手中的数十支破甲箭陡如疾星,如乱蝗飞射,其中三支破甲箭,更是呈品字形破空飞出,直奔皮啸天而去。
皮啸天神色惊变,立刻拔出腰间的长刀,幻出一道白光匹练,朝着三支箭矢猛劈过去。
铛!
一声碎响传来。
皮啸天手中的百炼折铁刀,竟然被这三只破甲箭瞬间震碎,且箭上的力道丝毫不减,直接贯穿了皮啸天的咽喉和左右两胸。
上面所附带的巨大力量,更是带着他的尸体飞出十多丈远,最后把他牢牢的钉在树干之上,鲜血顺着箭杆流淌下来,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纯阳殿前。
惨叫声此起彼伏,刀光剑影不断闪烁,想要劈落那些箭矢。
然而凭他们的功力,根本就无法办得到,再加上人多拥挤,无法闪躲,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些前来趁火打劫的江湖人,就被王重阳掷出去的破甲箭击杀了大半,剩下的也各个带伤,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一旁的清虚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变了颜色。
若他所记不差,死的那些人里面不少都是成名的高手,有几个人的武功还在他之上,否则他们也不敢堂而皇之的上门来找麻烦。
可如今在这个道人面前,竟然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他甚至都没有亲自出手,仅是随手掷出一把箭,就几乎将人杀绝,如此修为当真可称得上惊世骇俗。
莫非他真的是重阳祖师?
清虚心底快速闪过这个念头。
全真派后山的禁地内,留有一幅画像,是全真派第三代祖师所留,上面绘制的人物就是全真派开山祖师王重阳,画中人长相和眼前这道人一般无二。
所以清虚才口称重阳祖师,目的就是想要借他人之口,将这个消息宣扬出去,不管外人信与不信,至少心中得抱有怀疑的态度。
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武学宗师,任谁都得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来找麻烦,这样也能给全真派留下些时间,不至于真个彻底覆灭。
“一个不留。”
看着那些受伤的人,王重阳心中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对方已经杀上了山门,要是放他们活着下山,日后定会还有麻烦。
倒不如杀鸡儆猴,借这些人的性命昭告天下,全真派还未彻底没落,要是有人敢打全真派的主意,就得做好身死的准备。
“谨遵祖师谕令!”
清虚眸中杀意迸溅,对于眼前这些人更没有半点同情之处,直接飞身上前,太乙神剑变幻莫测,不过几个起落闪身,剩下的人也都成为了尸体。
这时,江枫和花月奴也上前见礼,将发生在身上的始末原由,对清虚全部道了出来。
听完江枫的话,清虚点点头,说道:“移花宫虽然势大,可我全真派也并非寂寂之辈,更何况如今祖师回山,我全真派该当再次兴起。”
“祖师,请随弟子入后堂稍歇。”
清虚过去把王重阳引入后堂,又吩咐其他的弟子收拾残局,把大殿前的血腥清洗干净,然后将尸体收敛起来,放到棺椁中摆在山下义庄,等候他们的师友过来。
……
后堂中。
檀香缭绕。
室内只有王重阳和清虚两人。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今日若不是前辈仗义出手,我全真派只怕是难逃覆灭之灾。”
清虚言辞恳切的说道。
王重阳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淡声道:“方才你可不是这么称呼的?”
“方才事出紧急,只是权宜之称,还望前辈莫怪,前辈莫怪……”
清虚掌心冷汗涔涔,忙端起茶杯,掩盖自己的心虚。
“那你怎知我就不是真的王重阳?”
“前辈莫要说笑了。”
清虚摇头道:“世人皆知重阳祖师乃是宋朝之人,如今若是还在的话,至少三百岁了,人力终有尽时,岂能超越生死轮回,活过这么多年,就算是武当的张三丰,也不过才活了一百五十岁……”
说到最后,清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他总觉得眼前这个道人的长相,和祖师殿内的画像一模一样。
“全真掌教何在?”
王重阳突然又问道。
清虚怔了一下,然后道:“掌门师兄正在后山寒潭,几年前他被昆仑烈焰掌所伤,后又和武当掌门比剑,心脉遭到重创,虽然及时救了回来,伤势却无法治愈,只能借着寒潭暂时压制火毒。”
“好,你带我去见他。”
王重阳的声音平和。
“前辈想要做什么?”
清虚下意识警惕起来。
如今的全真派不同往日,自从古三通被打入天牢之后,全真派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八大派的高手为了给同门报仇。
不惜暗中设下陷阱,围杀全真派的高手,十几年下来,清字辈的高手损折殆尽,就剩下他和师兄两人硕果仅存。
五年前,师兄在一次外出时,被昆仑派的几个高手围攻,淬不及防之下,被昆仑烈火掌伤了心脉,虽侥幸逃了回来,可未等伤势痊愈,武当派又找上了门。
清微拖着重伤之躯上场,最后惜败在武当掌门的剑下,就连世代相传的纯阳剑也被武当夺走,成为了全真派最大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