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楚红在少女的搀扶下,缓缓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握着的拐杖,浑体通莹,以碧玉制成,长约五尺,仿似折下来的竹枝一样。
沉厚的眼皮下射出两道目光,直如箭矢似的投到门外。
“不知各位夤夜造访我独孤家,不知有何贵干?”
过了片刻,尤楚红手中的碧玉杖轻点地面,缓缓开口,轻细尖柔的声音在内力的催动下,如同声浪一般向四周扩散而去。
西寄园对街的一座钟楼之上。
王重阳带着几个年轻人居高临下的探望着局面变化。
听到尤楚红的声音,寇仲不由惊讶道:“这老太婆看着不起眼,可是好深厚的内力,恐怕比当年的宇文化及还要强上不少。”
一旁的侯希白轻摇折扇,说道:“她是独孤峰的母亲,也算是独孤阀的第一高手,要是论起辈分来,她可能比阴后还要高上一些。”
“那个少女是她的孙女,独孤峰的女儿,名字叫做独孤凤,手底下功夫硬得很,我曾与她交过手,险些就伤在她的剑下。”
侯希白眼眸微挑,看着那个红裙少女说道。
寇仲讶然道:“那小娘皮的武功这么高?”
“很高,世人都以为独孤阀除了尤楚红外,就数独孤峰三兄弟武功最高,殊不知独孤阀真正的二号高手,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
徐子陵也在旁说道:
“我听石师说过这个尤楚红,她的武功非同小可,已经是宗师级的高手了,那碧玉杖看着就是供人赏玩的玉雕,可要是被她敲上一下,估计也别去找杨公宝库了,直接去找阎王爷吧。”
西寄园内。
“既然来了,就请露面吧!”
尤楚红又是一声长喝,手中拐杖一顿,立刻将地面震出一个深坑,眼中尽显乖戾之色,冷笑道:
“各位要是连面都不敢露的话,那还是趁早跪地受缚,老婆子可以请陛下网开一面,饶恕尔等的万死之罪,免得把性命丢在这里。”
“就凭尔等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想颠覆我大隋江山,真是不知死活,若是不出来跪地受缚,那么日后就等着千刀万剐……”
尤楚红的话尚未说完。
西寄园内平地卷起一阵寒风,吹动地上的积雪和尘埃,隐隐化作一只异兽的模样,嘶吼着从门外涌入,就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为之冻结,彻骨森寒。
“宇文伤来了。”
王重阳低声轻喃了一句,目光望向长街尽头,就见一个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那里,发丝随风乱舞,身上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步伐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顷刻间就划过十数丈的距离,来到了西寄园的大门之外。
“尤婆子,老夫今日亲自来送你上西天,和尊夫团圆汇聚,共享人间之乐。”
宇文伤眸中寒光闪烁,昔年四大门阀并列天下,如今宇文阀却只剩下他一人,只能屈尊避在李阀门下,听从孺子调遣,再无昔日的阀主风范。
“宇文老鬼,你竟然还没死!”
看到宇文伤的身形,尤楚红眸光爆射,闪过一丝怨毒之意,瞬间甩开了独孤凤,手中的碧玉杖微微一弹,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身法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就算是年轻力壮的一流高手,也无法与其相比。
劲风凛冽。
身形呼啸之间,尤楚红已经来到了数丈之外,手中的碧玉杖卷起一道碧光,排山倒海般涌了出去,直接将那只寒气凝聚的异兽击溃。
再看尤楚红,本来佝偻的身躯,竟近乎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满头浓密的白发随风拂扬,高大的身躯和宇文伤竟不分轩轾,脸上沟壑似的诸多皱纹,也好像能放出粉红色的光芒,眼帘半盖下的眸子,更是射出两道箭矢状的瑞忙,形态诡异之极。
直奔宇文伤胸口激射而去。
速度之快犹若惊雷电闪。
“尤婆子,如此雕虫小技就不用献丑了!”
宇文伤身躯一震,寒气透体而发,直接将那两道异芒摧碎,与此几乎同时,尤楚红的身形也来到了宇文伤身前,口中发出夜枭似的难听叫声,尖长的指甲也令她干枯的手宛似老鹰一般,往前狠狠的挥了出去。
霎时间,碧光莹莹的杖影如怒海巨浪,把宇文伤笼罩在其中。
“宇文老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还我亡夫命来!”
尤楚红状若疯魔,无论是碧玉杖挥出的速度,亦或是所附着的力道,均达至惊世骇俗之地,而这套杖法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每挥出一杖,都能带出利刃般的锋锐起劲,专破护体罡气,让人难以抵挡。
可宇文伤却面露不屑,依然负手而立,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冰玄劲坚若磐石,一时间“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有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
“这莫非就是尤楚红的披风杖法?”
王重阳身后。
一个青发皙面的年轻人突然开口。
这年轻人非是旁人,正是武林中绰号“剑霸”的跋锋寒,虽是突厥人和中原人的混血,却对突厥无半点归属感,和寇仲,徐子陵是生死之交。
现如今,也是少帅军的三大元首之一,主掌对外的军事征伐,平日里却行走江湖,以挑战中原武林的高人为喜好。
“这路杖法的内力主要运行在十二正经之中,与寻常流转在奇经八脉内的功法截然不同,应该就是尤楚红自创的披风杖法,不过她虽另辟蹊径,创出了这门功夫。”
王重阳微有几许沉吟,似是看穿了尤楚红的身体内外,又接着道:
“但是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协作失调,伤及了肺腑经络和肾脏经络,短时间内或可无虞,但时间久了,难免会引动肺肾两处旧患,她不是宇文伤的对手。”
“前辈好眼力。”
跋锋寒竖起大拇指,道:“仅是一眼就看出了尤楚红的功夫弱点,前辈的武功真可称得上出神入化,鬼神莫测。”
王重阳轻笑几声,道:“锋寒的武道之心坚定,日后的成就定可与三大宗师比肩,或许有朝一日,你的斩玄剑,真的能将武尊毕玄斩于剑下。”
“一定会有那一天!”
跋锋寒充满自信的说道。
王重阳将目光投向场中两人,他之所以能看穿尤楚红体内真气的运行路线,并非是因为先天功和长生诀的作用。
而是因为从许开山身上得到的那块铁牌,上面详细记载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心诀密窍,王重阳也是修炼了之后才知道这门功法的厉害之处。
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这套心法的名字就足以证明一切。
可以御尽万法,窥视根源,从而将对方的武功化为己用,比借力打力的功夫,还要更上一个层次,甚至不需要有切实的交手接触。
只要看到一个人运行真气,就能将其功法牢牢掌握。
当然,这也与修行者的功力有关,许开山只能凭这功夫化虚为实,将无形之物化作有形之质,来攻敌或是防御。
功力再上一层,如四大圣僧,或者是了空和梵清惠这等人物,要是修炼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可以在交手的过程中,摸清楚对手的真气运行路线。
至于像王重阳,石之轩,还有三大宗师这等高手,根本不用与对方交手,只是凭肉眼隔空观看,就能看破对手的真气运行。
也难怪此功会成为大明尊教的不传之秘,在王重阳看来,这门武功或许在精深程度上,无法与四大奇书比肩,可在运用这一方面,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看尤楚红。
每一杖挥出,都有一股尖若利刃,又沛然不可抗拒的真气扫出,就算宇文伤的冰玄劲深厚无比,也不得不暂避锋芒,被这披风杖劲道击得向后连退。
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宇文伤始终占着上风,因为尤楚红是主动攻击,宇文伤是被动防御,冰玄劲只是撑在身前,并没有向尤楚红还手。
其实这也是宇文伤刻意为之。
昔年,四大门阀并列天下,人人敬仰,其中又以宇文阀和独孤阀势力最大,朝中百官半数都出自两阀门下,再不就是有着紧密的关联。
因此,宇文阀和独孤阀为了争权夺利,也结下了不小的仇怨。
可偏偏独孤阀的上任阀主,也就是尤楚红的丈夫,现任阀主独孤峰的父亲,和宇文伤是结拜兄弟,后来又因为家族的原因。
不得不兵戎相见,双方决定以武功分胜负,结果宇文伤出手过重,独孤阀的老阀主被冰玄劲侵入心脉,药石无医,最后惨死在病榻之上。
虽然生前曾留下话,两人相互比武切磋,生死各安天命,与他人无尤,事后也不可寻仇报复。
但独孤阀和宇文阀却还是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宇文伤也有些恨自己出手过重,伤了结拜义兄的性命,所以此时才尽力忍让,以偿还当年所欠下的人情。
“老鬼,你为何不还手?难道是瞧不起我尤楚红吗?”
尤楚红见宇文伤始终被动防御,不由得怒笑喝道。
“尤婆子,看在义兄的份儿上,我忍让了你十招,你若是再动手的话,就别怪我宇文伤无情了!”
宇文伤一声冷喝,冰玄劲猛地爆发而出,空气中的水分仿佛凝成冰晶,似乎连时空都为之冻结,一只冰玄麒麟的异兽虚影,从宇文伤背后浮现,仰天发出一声长吟,直接将尤楚红震开。
“老鬼,你的冰玄劲…?”
尤楚红手中碧玉杖轻点地面,就见杖身微弯,随即一弹而开,尤楚红也借助这股力量,凌空一跃,卸掉了迎面而来的冰玄劲,眸光有些凝重的看向宇文伤。
“这已经不是冰玄劲了,而是冰玄麒麟劲!”
不待宇文伤回话,门外又走进了几道身影。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比宇文伤还要高出一头,双臂上附着一层铁铠,将拳头包裹在其中,肩上还扛着一杆似戟非戟,似戈非戈的奇门兵器,在火光下熠熠生辉,灰色的须发随风而舞,活生生一只人熊。
“李神通!”
看到这个人,尤楚红面色微变,来者正是李阀的第一高手,阀主李渊的堂弟李神通,天生神力,后又履得奇遇,吞下了数十只熊胆,不但功力暴涨,就连整个人也变得高大威猛。
再配合上那副特意打造的镔铁拳甲,莫说是人的血肉之躯,就算是林中虎豹也能赤手生撕。
在李神通身后,则是两个年轻人。
一人身形魁梧,颇有几分李神通的风范,手臂上同样附着拳甲,握着一条三棱铁矛,非是旁人,正是李渊的三子,也是李神通的亲传弟子李元吉。
而站在他旁边那人,却生得龙眉凤目,虽仅一袭布衣,却透出三分贵气,手中握着一个鹿皮长条包裹,看形状应该是口刀。
“李世民!”
钟楼上的寇仲眸光爆射,道:“师父,他就是李世民!”
“天生贵相,果然是人中之龙,难怪慈航静斋会选择他。”王重阳微叹一声,道:“小仲,你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啊。”
“可也只有击败这样的天骄,才能证明我寇仲是真命天子!也能证明慈航静斋选错了人!”
“说得好。”
这时,宁道奇的声音蓦然传来,回眸望去,就见宁道奇身形轻飘御风,身后还跟着一个相貌俊朗的中年人。
“这位是……”
王重阳抬眸看向那个中年人,虽是初次见面,却能感觉到他身上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慈悲之意,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体内真气温柔醇和,与宁道奇的散手八扑同出一源。
若是没猜错的话。
此人应是一位杏林圣手。
“道兄,少帅,子陵,希白,锋寒,我来给你们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江湖人称药王的孙思邈,与老夫也算是忘年之交,少帅想要争夺天下,那么军中就必须有一位神医,能大大减小兵卒的损伤。”
宁道奇拂髯笑道:“孙先生已经同意加入少帅军,不知少帅可否愿意?”
“真人说的哪里话,寇仲可是求之不得。”
寇仲上前躬身一礼,道:“药王先生慈悲为怀,心怀普救含灵之愿,寇仲能得先生相助,实乃是三生有幸。”
孙思邈轻笑还了一礼,道:“在下不过一介山野草民,岂敢当少帅如此大礼。”
“原来是药王孙先生,久闻先生品格高洁,医术超群,贫道仰慕已久了。”
王重阳也淡笑着拱手一礼,以孙思邈的所作所为,完全当得他一礼,否则也不至于和宁道奇成为忘年之交,连压箱底的散手八扑都传了出去。
不过,他心中也有些意外,他以为宁道奇先前离去,是去见武尊毕玄,或者是奕剑大师傅采林,毕竟也只有这个级数的人,才能让宁道奇上门拜谒。
没想到他竟然请来了药王孙思邈。
不管是在当下,还是在日后的历史上,药王孙思邈都留下了浓重墨彩的一笔,此人品行高洁,为人医病不分寒暑,不分昼夜,亦不分贫富老幼,身份贵贱。
甚少收纳诊金,即便收了诊金,也大都花在了病人身上。
可谓是将“医者仁心”四个字贯彻到了骨子里,晚年所著的《千金方》,更是人类医学的至宝。
几人在钟楼上开怀畅谈,声音本应随风飘散出去,但是所有的声音都好像完全被束缚在了方圆丈许空间,除了呼啸的风声之外,外人根本听不见任何言语。
“没想到李世民也来了。”
孙思邈目光投向西寄园,当他看到李世民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先生也识得李世民?”
徐子陵在旁问道。
“有过一面之缘,当日他请我前去太原,说是给一位故友治伤,结果我发现他所说的那位故友,竟然就是李阀之主李渊。”
孙思邈目光闪烁,继续道:“而且我还发李渊所受的伤,竟是被武尊毕玄的炎阳奇功所伤。”
“这倒有些意思了。”
王重阳和宁道奇相互看了一眼。
李渊是李阀之主,一身武功不弱于宇文伤和尤楚红,只是他身处高位,怎么甘愿冒险,和武尊毕玄交手?
而这时。
场上也有了变化。
李世民似乎和尤楚红谈崩了,双方又再次动起手来,宇文伤这回没有再留手,冰玄劲毫不留情的打了出去,漫天风雪汇聚掌中,化作一只狰狞的寒冰麒麟,嘶吼着冲向了尤楚红。
李神通在旁抚掌大笑道:“尤婆子,这就是宇文兄新创的冰玄麒麟劲,你是第一个品尝到这门奇功的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冰玄麒麟劲的掌力席卷而来,所挟的寒风刺骨冰凉,犹若刀割般触肤生痛,与尤楚红所知的冰玄劲截然不同。
但尤楚红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恃着强绝的内外武功,挥舞出如山碧影,破空声不绝于耳,粉碎了宇文伤一波又一波的凌厉攻势。
尤楚红的披风杖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超凡入圣的阶段,一只碧玉杖在她干枯似鹰爪的掌中,已经变得无以名之。
不但刚柔兼备,随心所欲,还能发挥出刀,枪,剑,棍,鞭,索,矛等各类兵器的特色,变化无穷,妙用无方,宇文伤根本无法靠近其身。
“这老婆子的武功好生厉害!”
钟楼上。
侯希白面现惊色。
可就在这时,杖声倏止,尤楚红身形闪退,脱出战圈,来到太师椅处,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喘着粗气,脸上的粉红异芒也越发浓厚,难以开口说话。
“姥姥!”
旁边的独孤凤脸色一变,忙来到尤楚红身旁,为她揉搓着后心,缓和体内散乱躁动的气血。
过了片刻,尤楚红勉强坐稳身子,但依然还是急剧喘气。
孙思邈见状,轻叹道:
“这位老婆婆的肺腑经络受损,连带着其他经络也受到损伤,应是修炼了一门与寻常内功截然相反的古怪武功,所以经脉相互失调。”
“先生好眼力。”
王重阳眸中闪过一丝钦佩,他能看穿尤楚红的伤势,是因为《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说白了是利用这种功夫取巧。
孙思邈却是凭着真实的医术,一眼就望穿了尤楚红的伤势。
“尤嫂子,老夫这就送你去和义兄团聚,省的你日后在遭病痛之苦!”
宇文伤一声爆喝,揉身复上,双掌携裹着凌冽的寒气,幻作万千刀锋,仿佛一座冰山当头压下。
“宇文老鬼,你找死!”
尤楚红眸中寒光爆射,挥舞手中的碧玉杖,想要强行出手抵挡。
可独孤凤却比她更快,只听得一声清脆龙吟,一道寒光破空射出,独孤凤的身形已腾空而起,手中长剑幻化出一片如雨剑芒,迎面刺向宇文伤的冰玄麒麟劲。
长剑刺在寒冰之上,犹若珠落玉盘般清脆,森寒剑气立时弥漫全场,只见层层坚硬迭涌而出,招数诡奇严密,似攻似守,教人完全无法测度。
独孤凤娇喝连连,身随剑走,手腕一抖,万千剑芒犹如怒潮巨浪,接连不断的向宇文伤而去。
“好厉害的小女娃!”
宇文伤骤看剑光,心内也是一惊,脚尖点地便向后退去,避开了独孤凤《碧落红尘剑法》的正面锋芒。
要知道,他可是前辈身份,比独孤凤高了足足两辈,要是给一个小辈伤了,即便杀了对方,也很难厚着脸皮称胜,传出去的话,他也不用在江湖上行走了。
然而,独孤家祖传的“碧落红尘剑法”,与江湖上的寻常剑法不同,大都是拼命的招数,要是想在不负伤的情况下击败对方,并不是那么容易。
王重阳在钟楼上看的颇有兴趣,这独孤凤所使得剑法,和自己所创的同归剑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拼胆气的一种武功。
敌人若是被气势所摄,那么就会陷入瓮中,最后死在剑下。
“碧落红尘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能名列“奇功绝艺榜”前列。”
宁道奇在旁微微点头。
宇文伤侧身避开独孤凤的剑法,然红衣少女却穷追不舍,一剑快似一剑,剑尖锋芒吞吐,发出“嗤嗤嗤”的破空声响。
迫的宇文伤只能连连后退。
“万丈红尘!”
蓦然,独孤凤一声娇喝,数十道剑影顷刻融合到一处,身剑合一,仿佛白虹贯日一般,径直向宇文伤胸口刺去。
就在这时,宇文伤的身后也出现了一道锋芒,同样是碧落红尘剑法,身法剑招融合唯一,如彗星袭月一般,又如仓鹰击于殿上,从背后向宇文伤刺去,封锁住了宇文伤的所有退路。
如果宇文伤想要闪避,那么就会被身后此来的长剑所伤,如果他不闪避,那么就要做好正面硬扛前后两剑的准备。
“宇文兄,小心!”
李神通面色一变,挥舞手中的奇门兵器,就想上前为他解围,可宇文伤却摆手道:“神通兄稍安勿躁,这两个小辈还伤不了我!”
话音落兮。
冰玄麒麟劲猛地爆发而出,使得整个西寄园都变得寒气森森,如化冰窟,空气中的水分冰晶迅速凝聚,竟真的幻化出了一只寒冰麒麟,鳞甲狰狞清晰,仰天发出长嘶。
与此同时,两道凛冽无比的剑光也来到了近前,奔着宇文伤的前后两心刺去。
铛!
一声锐响传出。
两柄长剑准确无误的刺在了宇文伤的胸口,可是持剑的两人却感觉到,仿佛刺在了一座冰山之上,剑下坚硬无比,无法寸进分毫,莫说是杀掉宇文伤,就连他的冰玄劲都无法破掉。
“两个小辈,给老夫死来!”
宇文伤须发怒飞,冰玄劲随即扩散,先是将两人身形震飞,然后欺身而上,一掌向身前的独孤凤击去,掌下寒冰凝聚,仿佛要将人的血脉冻结。
“小妹!”
从背后偷袭宇文伤的青年看到他奔独孤凤而去,口中一声长啸,身形闪烁如飘,先一步拦在了宇文伤的身前,以自己的身躯,硬生生扛住了这一掌。
“噗!”
青年口中喷出一道血箭,然而更骇人的是,这道血箭离口,尚未落到地面,就化作暗红色的冰碴,青年的面庞上也浮现出一层冰霜,整个人好像彻底被冻住了一样。
“大哥!”
独孤凤面色一变,立刻搀扶住青年,只觉寒气渗体,她不得不运功抵抗。
“小凤儿,快把策儿带过来。”
尤楚红面色立变,不顾自己体内的伤势,开始为孙儿祛除体内寒气。
这青年就是独孤凤的嫡亲兄长独孤策,也是独孤阀的下一任阀主,万万不能出什么意外,否则独孤阀就后继无人了。
“你们倒是兄妹情深,可怜我宇文阀数百子弟,全都沦为了刀下之鬼!”宇文伤怒气蓬发,还想要继续动手,外面却是火光冲天,寒光四起。
“宇文卿家,朕御驾亲临,来送你上西天与家人团聚,还不速速跪下谢恩!”
话音未落。
一道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庭院之内,除却外面钟楼的王重阳和宁道奇外,根本就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
“独孤凤参见陛下!”
看到这个男子,独孤凤立刻俯身跪倒在地。
“你们很好!”
杨广身上金甲闪烁,右手一拂,将独孤凤的身形搀起,然后来到尤楚红和独孤策身后,双手抵在他们的后心,雄浑的真龙帝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其中。
“陛下,不可……“
尤楚红面现惊色。
“收敛心神,抱元守一。”
杨广的声音传入两人耳边,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威严,让他们不得不依法而做。
不多时。
杨广收回了双手。
尤楚红一声长啸,俯身跪倒在地:“多谢陛下以真气为臣这腐朽之躯治伤。”
“起来吧。”
杨广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外面钟楼。
看到杨广的举动。孙思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昏君的武功竟然这么高,应是以自己的真龙帝气,为尤楚红和独孤策治好了伤势。”
宁道奇也面色凝重的道:“看来天下人都小瞧了这位皇帝。”
王重阳摇头道:“杨广此人隐藏极深,现在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要是真格的动起手来,除非武尊毕玄和傅采林亲至,亦或是暗处那几人同时出手,否则就凭下面这个人,根本挡不住他。”
“杨广的武功这么厉害?”
寇仲都听傻了,和徐子陵等人面面相觑,王重阳自然不会谎言欺瞒他们,只是他们想不通,杨广要是武功这么高,为什么做出一副花天酒地的样子,任由旁人造反。
一个沉湎于酒色的人,就算武功再高,也高的有限,无法问鼎那武道的至高境界。
这时。
旁边的独孤策也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气息涌动不停,家传的碧落内功,升腾而起,气机宛如长江大河一般,萦绕在上空,最后竟然凝聚成一条巨蟒的虚影。
看到这一幕。
宇文伤面色微变。
“昏君,你倒是舍得自己的真龙帝气!”
宇文伤双眸血红的看着杨广叱道。
原来方才给独孤策治伤的时候,杨广将自己的真龙帝气,打入了独孤策的身体之内,并且与他自身的真气相互呼应,因祸得福,不但功力暴涨,还使得家传的内功,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但因为杨广是真龙天子,独孤策不能将自身内功凝聚成真龙的形状,只能将其凝聚成一条巨蟒,意味着永久臣服于杨广,独孤阀也永远为王前驱,斩除一切叛逆。
杨广点点头,对独孤策的举动,似是非常满意。
尤楚红暗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自己的孙儿头脑一热,将真气化作一道真龙形象,那么独孤阀倒霉的日子可就不远了。
宇文伤的麒麟劲也是同样道理。
当日杨广灭了宇文阀,他拼死杀出重围,却也受到了重伤,勉强逃到太原之后,将事情原委对李渊说出。
李渊为了收拢人心,也为了拉拢宇文伤为己用,亲自出手为其疗伤,将其敕封为太上客卿,在李阀内的明面上地位,仅次于阀主李渊,实际上李渊几个儿子,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除了李世民外,对他都不是特别恭敬。
因为李渊也在慈航静斋那里,得到了真龙帝气的修炼之法,是故宇文伤的体内也存有真龙帝气,只是为了避免李渊心生忌惮,宇文伤也如独孤策一般,将真气化作麒麟之形,创出了冰玄麒麟劲。
“世民,见了义父也不问礼吗?”
杨广这才将目光投向李世民。
李世民沉吟片刻,走出人群,躬身一礼,道:“世民见过义父。”
昔年杨广下扬州之时,曾途经太原,并且在那里开辟行宫,李世民其时年方十八,年少英伟,杨广心中大为喜爱,便将其收为义子,封其位为秦王。
不过,那个秦王并无人放在心上,杨广或许只是兴致到了,才随手而逢,尤其是如今李渊已经反了,隋帝封的秦王更无从说起。
但如今杨广却当众提起昔年之事,李世民也不得不出来见礼。
尤楚红命人搬来大椅子,杨广悠然坐下,缓缓道:“朕待你们李阀一向不薄,我们又是表亲,你们为何要反朕的天下。”
“请义父恕世民无礼。”
李世民先是一拜,然后站起身,昂声道:“自陛下登基以来,穷兵黩武,极奢**,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世人皆受其苦,李阀和各地群雄也只是顺天之意,想要还这个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若义父能昭告天下,退位隐居,世民保证您的下半生,将会无忧无祸,尽享安乐,若有人想对义父不利,首先就要踏过我李世民的尸体!”
“哈哈哈……”
听到此言,杨广突然仰天大笑,道:“李渊啊李渊,你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句句不离家国,声声皆是天下,只可惜这天下是朕的,大隋也是朕的,杨公宝库同样是朕的!”
说罢。
杨广一拳轰出!
一道鳞甲狰狞的真龙帝劲呼啸纵横,直接向眼前众人横扫了过去。
“世民后退!”
宇文伤飞身拦在李世民身前,御起冰玄麒麟劲,想要挡住杨广这一击,却不想自己的麒麟劲,竟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摧枯拉朽间就被轰碎,身形仿佛一片落叶,向后倒飞出去。
“前辈!”
李世民面色骤变。
“宇文兄!”
李神通也忙飞身上前,手中长戟挥舞不停,一道道寒光破空飞出,交织成一片铜墙铁壁。
“这昏君非是一人之力可敌!”
宇文伤顾不得自己体内的伤势,立刻冲到李神通身旁,合两大宗师级高手之力,才勉强将杨广这一拳的力道卸开。
“这昏君好深的功力!”
李神通转眸看向四方,朗声道:“各位,你们想必也看到了这昏君的功力,非是一人一家能敌,与其等他各个击破,不如我们连手退敌,到时再各凭本事争夺其他。”
杨广坐在那里,悠然自得的看着李神通,对他的话浑然不在意,神态中尽显霸主风范。
“陛下隐藏的果然够深,玉妍终究是小瞧了陛下。”
明月斜照下,一位衣饰素淡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能感到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
随意站立的姿态,就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又充盈着极度含蓄的诱惑意味,如此不用露出玉容,仍可生出如此强大魅力的女子,除却阴后祝玉妍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在她旁边还有一个人,看上去像是个富家员外,满面和煦的笑容,手中把玩着两颗玉胆。
“阴后和辟尘都出来了,在下也出来凑个热闹吧。”
一个硕长高瘦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院内,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表面看去一派文质彬彬,举止文雅,白哲清瘦的脸上挂著微笑,眼神却透着凌厉的邪芒之意。
“阴后,辟尘,和天君都来了,安胖子要是再继续藏下去,就不够朋友了。”
又是一个肥胖的身影走出,看上去人畜无害,但身上却隐隐散发着热气,脚下落处,雪痕立刻融化,旋即又被蒸发一空。
阴后祝玉妍,辟尘荣凤祥,天君席应,胖贾安隆。
魔门八大高手已现其四。
紧接着。
又有一个瘦骨伶仃的身影出现,看上去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眉梢额角满是凄苦的皱纹,背上还挂个金光闪烁的独脚铜人。
看上去至少有数百斤之重,可是负在他背上却似轻如毫毛,完全不成负担。
倒行逆施尤鸟倦。
除了邪王石之轩和魔帅赵德言之外,魔门的八大高手已经来了五个,只剩下子午剑左游仙未至。
“这回可真称得上是群邪荟萃了。”
钟楼上。
宁道奇拂须轻笑。
“时候差不多了,这些人一起出手,就算杨广武功高强,短时间内也占不到便宜,还请宁兄留在这里,拖延一二,只要局面保持平衡就行,贫道先出去一行。”
“好。”
宁道奇微微颔首,也没有问王重阳要干什么,只是说道:“道兄放心就是,有老夫在这里,保证他们打的有来有回。”
王重阳身形轻闪,瞬间就消失在了钟楼上,径直绕开前院的众人,奔向西寄园的后花园。
杨公宝库其中虽然藏了无数珍宝,但最为珍贵的东西,却还是初代邪帝谢眺留下的邪帝舍利,其中蕴含了十几代邪帝的精元。
此番前来长安的众人,绝大多数都是为了邪帝舍利而来,尤其是魔门中的高手,至于那些宝库中的珍宝,只不过是顺手添的彩头而已,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不心疼。
不多时。
王重阳就已经来到了后花园之中,西寄园本就人丁稀少,再加上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前方。
因此整个后花园都显得异常空荡。
王重阳悄然来到花园的枯井旁,按照机关图上面的记载,枯井下应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通往无漏寺下的杨公宝库。
其实在无漏寺下也有一条通道。
但是那条通道只能出,不能进,鲁妙子建造的本意,一方面是用来给密道通风换气,不至于使得兵器盔甲腐朽。
另一方面是起事失败,给杨素用来逃生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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