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说完，两人都陷入沉默。
半晌童先生才幽幽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们态度让我反应过来，我的回答让大家误会了，于是笑呵呵解释：“童先生你误解我意思，我说的适合鬼用并不是气话。如你所说，这处水塘是死水，且不止一人溺亡。塘内虽不敢说怨气冲天，起码阴气较正常水平偏高。水塘里的鱼在这种环境下的确生长较快，但是肯定沾染阴气。少量食用也许无害，吃多了对人体有损伤，尤其是体弱多病者。鬼魂却能从中汲取阴寒气息固化自身。”
“原来如此，那找人捞上来就地掩埋？”
“最好办法还是焚毁，阴气也能消散。”
“以后这个水塘就继续荒废？”
“还有个办法是做场法事，渡化怨魂，驱散鬼祟，届时也就恢复如初。”
“这些事还请两位烦心。”
我摆摆手：“这都是后话，先将眼前之事处理完。”
没多久我们走到一处水塘旁。面积并不大，也许是童先生刻意修剪过，周围没有多少杂草。
看着黑洞洞、静悄悄水面，我重新拿出一根长香点燃。
袅袅烟雾如起先一样慢慢升腾起来，不过很快转向朝着水面上飘去。
童先生睁大眼睛嘀咕着：“这烟气就和一根线一样，飘这么远都没有变淡。”
“这不是普通长香，是用来搜寻诱引鬼魂的……你看有反应了。”
烟雾已经飞扬到湖面中央散开，形成一块雾化区域。
湖面传来一个声音：“是谁在这里引魂？找我的吗？”
童先生连忙躲到我身后：“就……就是他。”
我朗声喊道：“就是来找阁下，麻烦到岸边一叙。”
“你们是什么人？”
“阁下现身后就会明白。”
很快一个人影浮现在面前，仔细看看，夜色中只能看见样貌似乎是名中年男人，不过浑身湿漉漉，典型溺死鬼形象。
我余光瞥了一眼，问此时正颤颤巍巍的童先生：“是他吗？”
“我……我……我不知道，听声音是。”
孙茹一直对他没好感，没好气训斥：“什么叫听声音，你没见过对方？”
“没……没有，每次都是凭声音辨别位置。”
人影盯着我身后看了看，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这次是送替死鬼来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话让我确定对方就是我们要找的鬼魂。看来往日为了保持神秘，不想湿漉漉形象显现人前，始终没在童先生面前现身。
我冷笑道：“阁下为何不主动轮回，反而要找寻替死者。”
“看来你们不是来替死的。”
“我们是来收拾你的！”
孙茹大喝一声，直接扔出一张符箓，嘴中振振有词：“天道闭，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
不仅我有些意外，鬼魂似乎也没料到女孩会突然动手，一时躲避不及，被符箓直接砸中，顿时如同遭遇重击，摔倒在地，身影淡化许多。
我哭笑不得，虽然知道孙茹始终憋着一口气，却没猜到她根本没打算和平解决，找准机会就突然发难。此时看清打中鬼魂的是天罡大圣符，加上刚才听到的辟
邪咒已经发挥效果，肉眼可见鬼魂身上一丝丝黑气四处飞散。
女孩还没住手，随手又扔出去一个东西。我定睛一看，这次是桃木符牌。
“连渡化都免了。”
孙茹恨恨道：“这种厉鬼残害世人，就要受到惩治，没必要给机会轮回，干脆打散一了百了。”
我摇着头：“起码让我问问其他鬼魂躲在哪里……难道忘记第一名替死者是留给亲人。”
女孩呆住了，伸伸舌头：“一时激动真忘了……喂，你别死……喂……”
她赶忙跑到鬼魂身边，却发现人影已经消散殆尽。
“啪！”
随着一声炸响，桃木符牌裂开了，鬼影也完全消失。
孙茹挠着头转身对我说道：“没了，彻底消散了。”
“唉……我们又成无头苍蝇。”
童先生壮着胆子从我身后走出来，看着鬼魂消失地方小心问道：“他死了？”
“死的透透的……准确说是彻底消失了。”
“两位大师果然技艺非凡，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女孩却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别高兴太早，还不清楚他有没有同伴，说不定还有鬼替他报仇。”
童先生脸上笑容僵住了，不由自主又躲回我身后：“那还要麻烦二位……”
我现在有些无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半天再次点燃一根长香，结果这次却和在坟包前一样，烟雾缓缓上升飘到空中消散。
“这里没有了。”
孙茹讪笑道：“要不然等范叔来找吧，我们在这里碰运气不见得有结果。”
我叹口气：“只能这样……童先生请带我们去其余两只鬼魂处。”
“那这里……”他欲言又止。
“我们会想办法处理，继续按照计划去下一个地点。”
又是一个多小时车程。据童先生介绍，这里是庐州下属另一个县。
下车后我伸个懒腰观察四周。
“这个地方似乎不是很偏僻。”
童先生点点头：“这几年发展迅速，成立了开发区。原本也是一大片农田，不远处有灯光地方都是近几年盖起来的工厂……那个地方是我的，主要从事副食品加工。”
顺着他指向望去，隐约见到一个工厂轮廓，不过这会似乎没有开工。
“因为我在这里征地建厂，所以与当地领导熟悉，否则莫名建设一座祠堂容易引起怀疑。”
听完童先生讲述我也释然。毕竟不是本地人，无缘无故在当地造座祠堂说不通，不过既然有生意在这，那就方便解释了。
跟着他顺着小路走几分钟，见到一间屋子。
大门敞开，童先生率先走进去打开灯，让我们看清了内部构造。
一间普通砖瓦结构房子，只有正中央有一张方桌。桌上最里端摆放个青铜笔筒；依次往外分别是三个放有各式水果果盘和一个香炉。香炉里留有未燃尽残香和香灰。整体看来如同拜祭笔筒一般。
这种摆设顺序我并不意外，只是以往所见笔筒位置是神牌。
童先生解释道：“鬼魂不愿告知身份，只是让我买个笔筒放在这里。”
“是冥器？”
“是的。”
我微微点头：“明白了，这
是他附身所用……不过你就这么敞开大门不怕被偷？”
“我拿来时很随意，都以为是现代工艺品。再说……再说……”
我笑笑补充道：“再说真被偷了倒省事了。”
见我点破心中所想，童先生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照例取出长香准备点燃，孙茹猛然窜出门外喝道：“是谁？”
一个老人慢悠悠从一旁走了过来。
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阴寒让我确认身份。不用童先生介绍，我抢先开口：“老人家，这么晚出门散步了？”
这时老人才露出惊讶表情：“你们都能看见我……原来是你领来的。”
童先生鞠了一躬：“老先生好，晚辈来看看您。”
从他恭敬却不恐惧的表情看，这只鬼魂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淡淡说道：“老人家，我开门见山说吧，这么多年过去，阁下该去轮回了。”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了进来。
我看了一眼女孩。她随即明白我的示意，紧随其后将大门关上，顺手贴了一张符箓在门上。
老人不为所动，一路经过我们身边，走回到大桌旁看着笔筒。
屋内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先开口。
许久之后还是老人说了话：“童先生，刚才见你时，鬼气已经消失，我就明白该离开了。”
“老人家……对不起……”
老人摆摆手：“这么久了，我们之间交易也该结束。其实你背着我做的很多事我都清楚，就想看看你何时醒悟，总算在今天见到。这么说来其余鬼魂已被收服？”
我代替童先生回答：“是的。”
“那也好。拜鬼毕竟不是正道，早些悔改，回头是岸……不知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与其他厉鬼不同，阁下温文尔雅，气度不凡，我们会将老人家请去寺院渡化。”
“这也是不错的结果。这么多年看透了人世淡薄和繁华，该转世重新开始了……动手吧。”
对方如此配合反而让孙茹不知所措，直到我提醒，她才拿出困魂镜将老人收入镜中。
等到重新剩下我们三人，童先生似乎才清醒过来，喃喃自语：“这就结束了？”
“行了，他的渡化轮回我们去办，现在就剩下最后一只。”
车子重新启动。
孙茹有些不敢相信：“这只鬼魂如此轻易被收服，真是出乎意料。”
“也许是看破红尘，想早日解脱……童先生，那祠堂你怎么处理？”我一边翻看供鬼魂附身的笔筒一边问道。
“还没想好，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偶尔去看看，突然没有了，还没做好准备。”
“要么改建土地庙，要么荒废在那里。”
“也是……大师要是喜欢笔筒请笑纳。”
听到对方客气，我摇摇头：“不用客气，只是觉得挺有意思，居然会选择笔筒作为附身之处，看来生前也是文人……我建议你将笔筒放到庙里净化，上面沾有鬼魂气息，摆放在家里不太好，尤其对孩童有害。”
“还请大师烦心……”
“童先生不愧是生意人……我的意思是此次事情解决后，你们一家可以出去旅游，届时前往某处佛道圣地一趟，顺便将笔筒留在那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