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
“所以,我们能说自己获得了短暂的胜利吗?”康拉德·科兹嘶嘶作响地说。
“如果这不叫胜利,那么,你对它的标准或许有些太高了点,我的兄弟。”火龙之主友善地笑着,杀戮结束已经有一阵子了,但他身上仍然缠绕着血腥气。
锻造锤显然还没来得及进入清洗桶。
“噢,无意冒犯,但是,伏尔甘......”康拉德·科兹愉快地笑了起来。“有些人从表情上看来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啊,你说呢,科拉克斯?”
“你话太多了。”科尔乌斯·科拉克斯平静地回答。“我和我的军团在奋战过后取得了胜利,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我看上去并不享受它,是因为我在期待下一场。”
康拉德·科兹鼓了鼓掌。
“多么义正严词的人啊,你对未来有着清晰的规划,是不是?那么,想必你也能猜到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吧?”
群鸦之主对他投以一个冷澹的凝视,并不说话,因为罗格·多恩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你最好保持安静,科兹。”
“不然呢?你打算怎么样?”
“我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罗格·多恩满面的风霜仍然未曾拭去,他面容的苍老使他坐在一众半神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如,但没人对此提出意见:“我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你应该在他思考的时候保持安静。”
“如果他没有对我的行为表示出否定或有意见,那就代表他默许了,不是吗?”
“默许并不代表他纵容你。”
多恩警告地说:“你现在或许是被治好了,不再能听见和看见那些鬼祟之物的低语和幻象了,但你最好正常一些。你对科拉克斯有意见,我对此没什么可说的,但你最好不要表现得那么尖锐与幼稚,这会让你看上去像是个谁都想撩拨一下的孩童。”
他的话让夜之主脸上一直存在的那种刻薄的微笑消失了——康拉德·科兹不笑的时候,是很骇人的。
请原谅这个形容词,但是,的确如此。
他双眸漆黑,颧骨高耸,脸颊凹陷。一种脆弱的美感在这个有着苍白面孔的原体身上浮现,他安静地凝视着罗格·多恩,随后致以了一个幅度轻微的颔首。
“如你所愿。”康拉德·科兹轻声说道。“我尊重你的意愿,多恩,我不喜欢你,但我尊重你。”
“多谢。”罗格·多恩严肃而诚恳地回答。
一直旁观的圣吉列斯松了口气,这个短暂的结局是他乐于见到的——众所周知,如果你和罗格·多恩共处一室,那么,你最好将心情调整到一个非常好的地步,或者是一个非常差的地步。
只有这样,你才能无视他说出的那些锥心的话。注意,是无视,而不是反驳,你是无法反驳的。因为多恩从不说谎,他直的就像是一把决不弯折的剑。
当然,有人对此持不同意见。
别误会,不是黎曼·鲁斯。
他这会儿人都不在船长室里,而是在太空野狼们的驻地里开着宴会。当然,他也不是全然忘记战后会议这码事——他让中枢给他开了个小小的全息投影,以让他的兄弟们能看见鲁斯沉默地吃吃喝喝的模样,以及他不时狂笑的样子。
十足的......黎曼·鲁斯风格。
众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无视他。
容我再次重复一遍:有时候,不管黎曼·鲁斯做什么,最好是任由他去。
福格瑞姆轻咳一声,打破了会议室内短暂的安静:“察合台可汗人呢?”
“他正在安抚他的马——我知道我所使用的描述词放在这里很奇怪,但我必须这么说,是的,他正在安抚他的马。”
科拉克斯无奈地抬起手,扶住自己的额头:“那匹铁马......杀的有点多,根据察合台本人的说法,它的核心躁动不安,正在渴求更多。所以他得暂时缺席了。”
“好吧,我们得理解他对马匹的特殊感情——说实在的,我倒的确也想试试那匹马骑上去是什么感觉。”圣吉列斯温和地一笑,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你都有一对翅膀了。”福格瑞姆立刻接上。“居然还想要那样的一匹马?你未免太过贪心了,兄弟。”
“只是骑一骑而已。”圣吉列斯貌似委屈地说。“很过分吗?”
福格瑞姆在注意到他那副特意装出来的神情后差点将白眼翻到天上去,一旁的科拉克斯也不免露出了个微笑。可惜,在他瞥见康拉德·科兹那副讥讽的笑容后,他便立刻硬生生地将笑容憋了回去。
“速度真快啊。”科兹轻声说道,意有所指,笑容扩大。
“呵。”科拉克斯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
紧接着,他们便开始互相瞪视了。
伏尔甘坐在两人之间,如坐针毡。火龙之主此刻拘谨的模样简直令人感到陌生,他不住地对其他人使着眼色,希望他们帮自己解围。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参与进来的想法。
就连多恩也是,他仰起头,满脸思索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似乎正在思考那上面可以放多少倒立下来的小型城堡。
伏尔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在此时,大门滑开的声音救了他。罗伯特·基利曼面若金纸地走了进来,脚步虚浮。禁军跟在他身侧,搀扶着他。
圣吉列斯略微有些意外——怎么不是极限战士们来干这活儿?
“很高兴看见你们都平安无事。”基利曼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虚弱地一笑。“好吧,如你们所见,我又被袭击了——是的,我刚从医疗舱里出来,你可以不要再笑了吗,科兹?”
“我没有在笑你,基利曼。”康拉德·科兹严肃地回答。
基利曼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
“......总之,我们取得了暂时的胜利。复仇号将会在此停泊两天以进化苏力星系里的所有星球环境,并布置下一些......防御措施。”
他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皱。过度使用魔力所带来的感觉到现在还未消失,依旧在他的脑中狂轰乱炸:“接下来,按照预定计划,我们将向着前线进发,与卡珊德拉夫人和她的舰队汇合——老师,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一直坐在主位上沉默着搭起双手思考的法师抬起头来,眨了眨眼。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不,我不打算说任何事。”
“......可否得知原因?”罗格·多恩严肃地问。
不用想,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以为康拉德·科兹与科拉克斯之间的行为引致了法师的不满,他甚至还在问这句话的时候瞪了科兹与科拉克斯两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单纯的现在分不出心而已。”
法师无奈地回答:“我这会正在分心远程牵引星炬,他伤得很重,必须及时加以治疗。但我们也没有一个针对他这种级别的医疗舱,所以我只好现做一个了。”
他的话让会议室内的气氛沉默了一会,基利曼低下头,尽管早有预料,他却还是为他的父亲担忧了起来。
那把魔剑......德拉克尼恩......
“我明白了,我为我的误解而向你们道歉,科兹,科拉克斯。”
多恩的道歉让两人愣住了——他们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个多恩是怎么回事?
但他们的惊讶还不仅于此,罗格·多恩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来到会议室最前方,银色的金属墙壁涌动片刻,一副巨大的星图便出现在其上。他开始自然到极点地接过了会议的主导权。
圣吉列斯悄悄地看了眼罗伯特·基利曼,发现后者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星图,没有半点‘失去指挥权’的不满。与此同时,他脸上的那种虚弱也让圣吉列斯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没事的+
一个灵能通讯在他心中响起,大天使惊讶地看过去,恰好发现基利曼对他眨了眨右眼。
+你...灵能?!+
+其实不是灵能,我的兄弟,是魔法+
“我们现在位处苏力星系。”罗格·多恩严肃的声音从星图那里传来。“根据中枢所提供的数据来看。这意味着,如果在两天之后全速前进,我们依旧需要一周以上的时间才能抵达前线。”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福格瑞姆举手问道。
“数据。”多恩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知道——我就是在问,这些数据是哪来的。”
“中枢。”多恩惜字如金、面无表情地回答。
凤凰的脸抽了抽。
“......中枢给了你数据,是吧?你什么时候看的?”
“最开始。”多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还有问题吗?”
“......”
福格瑞姆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很好,那么,我们继续——依照这个速度来看,前景其实不容乐观。大裂隙深处的星球环境只会比苏力星系糟糕一万倍。再者,这次的战役中,我们没有和纳垢的力量正面交锋,这不是个好兆头。”
“你们都清楚,战争从来不会以个人的意志而偏离原本的轨道。它是不可预测,不可推演的。任何所谓的战争推演都是笑话,没人能完全掌握局势。一场战斗的胜利有时可能会掌握在一块微不足道的石头身上。”
“因此,我认为我们能做的事其实很有限,只能尽可能地依照防备纳垢的策略来进行未来布局。战略是必要的,战术则是可以被舍弃的——这次远征的规模很是庞大,而且还是联合作战,考虑到这样的前提下,我们可以使用一下非常规的战术。”
“比如提前使用复合魔炮轰散敌人的舰队,轨道轰炸迫使他们投降再立刻进行下一轮轨道轰炸——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伏尔甘,你难道要和一群叛徒讲人权?”
“有些人或许是被迫的。”伏尔甘紧皱着眉说。“至少也应该让他们集中起来被处死,死个明明白白,而非直接被轰炸成空气中逸散的尘埃。再者,有些罪不至死的也可以被判处奴隶。”
多恩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没时间做那些事。”他严厉地回答。“时间太过宝贵,我们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我们取得了胜利,是的,但局势其实不容乐观。再者,在混沌面前,所有人都必须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
他扫了眼康拉德·科兹与福格瑞姆,眼中赤裸裸的情绪让前者冷笑了一下,后者则苦涩地无力叹息。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必须保持警惕,必须保持无情、高效、冷酷。我们所来的目的是复仇与收复失地,是让混沌与遍布整个银河系的敌人见识到帝国如今的实力!这样,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渣滓才会意识到人类已经站起来了!”
“你表现得好像对这一万年间的帝国现状很是了解......”科拉克斯若有所思地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多恩?我尚且需要阅读来补充历史——你呢?”
“中枢。”多恩吐出两个字。
“啊——好吧,人人都有秘密。”科拉克斯做了个无语的表情。
“我希望你们都能在这一周的时间内抓紧与自己的军团磨合,训练。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荒谬,但你们的军团已经远离了你们一万年,他们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在原体的情况下作战——这是需要磨合的,这是必须要进行磨合的。”
“其次,有些人——中枢,通报太空野狼驻地。”
“已通报。”中枢说。
太空野狼们宴会上愉快的声音传了过来,在会议室内回荡。酒杯碰撞的声音,有人正在粗俗的讲着下流的笑话,还有人正在不怕死地向鲁斯挑战拼酒。
罗格·多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黎曼·鲁斯!”他咆孝道。“今天是特例,但你最好收敛一下!我们正处于战争中!”
鲁斯的投影影像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都掉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他的影像才抬起头回答。
“好,好——我知道了。真是的,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打完胜仗还不准庆祝一下了?你怎么老这样?”
多恩紧紧地咬住了牙,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我话说完了,还有人要补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