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痛苦永恒。
康拉德·科兹想,用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铁桌上跳跃着。
伏尔甘此前捏出的那些不规则的边缘让他的行为成了一种能够敲击出音符的单调游戏。夜之主漫不经心地笑着,让那些单调的声音烦扰着坐在他身边的科尔乌斯·科拉克斯。
后者的脸隐没在阴影之中,但眼神却是十足地不善。良久,他往前倾了倾。同样伸出一只手来,像是要和康拉德·科兹比试似的,竟然也开始敲击起桌子的边缘。
黎曼·鲁斯大笑起来,加入了他们。三人将铁桌敲得乒乓作响,嘈杂混乱的声响让福格瑞姆无语地从书本里抬起了头,他给了圣吉列斯一个眼神,示意后者管管,大天使却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他转向察合台,可汗抬起头来,轻轻挑眉,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彻莫斯人叹了口气,打算自己站起来阻止他们,而伏尔甘却抢先了一步。
“停一停,兄弟们,罗伯特在通讯里的语气可不怎么轻松。我们在等待他到来时保持严肃。”
“你说的有道理,伏尔甘。”
黎曼·鲁斯朝他眨眨眼,率先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火龙之主对他满意地笑了笑,谁知鲁斯在下一秒便又开始敲击桌面——以更为狂放的姿态。
他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不......我开始觉得这没什么意思了。”
康拉德·科兹收回手,科拉克斯见状也冷哼一声停了下来。只有鲁斯还在不断地敲击,甚至还不满地朝着夜之主呲了呲牙:“嘿,你怎么回事?”
“我只是不想和你在同一时间干同一件事而已,这会让我看上去有些白痴。”科兹冷澹地说。
科拉克斯罕见地表达了同意,他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福格瑞姆必须承认,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当场笑出声。而他的努力也在短短几秒后得到了回报,罗伯特·基利曼恰到好处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表情平静,却令人联想到暴风雨下的海平面。所有的波涛与海啸可能都会在下一刻瞬间爆发,只要等待那一声惊雷炸响。
黎曼·鲁斯识趣地收回手,又不那么识趣地抢先开口了:“我已经把事情办完了,罗伯特,他们没杀那个——”
“——我现在没空管这件事,鲁斯。”基利曼的声音似乎从未如此冷硬过。“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极限战士的一个子团全员阵亡了。”
会议室内沉默了片刻,然后,康拉德·科兹用他嘶嘶作响的声音说:“我对你的不幸表示同情,基利曼。但是,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召集我们的——所以,何不立刻开始?”
夜之主的脸上带起了一抹冷笑,并不是朝着罗伯特·基利曼。他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这点很有趣。
察合台默不作声地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他们名为怒之焰。”基利曼说。“他们死了,但仍有遗产......一个亡灵,他们的牧师,通过某种方式向我发来了警告。”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福格瑞姆低声说道。
“从哪里?”圣吉列斯皱眉询问,凤凰注意到,他的右手勐地攥紧了。
“亚空间。”
基利曼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并不因为这动作而显得放松,与其说是坐,倒不如说是将自己的身体放在了上面。伏尔甘投来忧虑地注视,基利曼对他默不作声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再度开口解释。
“亡灵、残像、或者是某种别的东西......我不清楚,我的智库们也没有得出结论。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与灵能有关的迹象,但我所见所及的东西货真价实。”
他以自己的意志缓慢而坚定地宣告:“他带来了一个警告,一个模湖不清的警告。”
众原体面面相觑,就连黎曼·鲁斯都没有笑,或是插科打诨。芬里斯的狼王此刻微低下头,表情冷澹地像是他故乡上的寒风。
“你还记得这警告的内容吗?”圣吉列斯严肃地问,他的羽翼正在微微发亮,脆弱而柔和的金色光辉缓缓摇曳,像是有人正透过远方向他传讯。
“我记得——他是不是在和你说些什么?”
“是的。”圣吉列斯点了点头。“他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
“什么?”
巴尔的天使闭上眼,羽翼轻轻振动,光芒涌现,柔和的风开始在室内微微吹起。一个模湖不清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于他们每个人的心底。
+我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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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慎言挑起眉,略感意外地问:“你见证了那一切......?好吧,我只不过离开两三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那个牧师人呢?”
“形魂俱灭。”人类之主说。“星炬甚至没留下他的记忆,一并吞噬了。复仇之种正在其中壮大。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安慰,有朝一日,如若那复仇之神真的诞生,他也能在其中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法师用手指在空气中滑动了一下,澹蓝色的魔力光点立刻涌现,并随着他的意志具现成了一个复杂的符文,他轻轻触碰,金光一闪,符文立刻消散,隐约有闪电声从虚空中传来。
他收回手,手指指尖染上了一抹焦炭般的黑色。法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的确正在成长......这么多坏事,唯一一件算得上好的居然是这件事,哈。”
他嘲讽地一笑,锋利的弧度令人颇感冰冷。
人类之主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你仍然打算在这个时间开始远征吗?”
“有何不可?”
法师反问道。
“这正是大好机会,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如果他们真的‘联合’在了一起,那么,所有的威胁都将不再是威胁。”
“恐虐会与恐虐彼此征伐直到时间的尽头,色孽会和她自己一同沉溺在无边享乐之中,纳垢则会一同交流制造疫病的心得。我们唯一需要注意的也不过只是那只另一个世界的蓝鸟——她没有制造阴谋的时间,那么,她也不足为惧。”
“或许如此。”人类之主不置可否地答道。“或许事情真的会像你说的这样发展,但我担忧的是更为严重的事。我们如今要对两个世界的人类负责,那么多生命......棋差一着,便是满盘皆输。”
“你想推迟远征?”
“是的,我想请你细细地考虑到每一个细节后再——”
“——我是个赌徒,我的朋友。而你也是,不要否认,我看得出来。”何慎言打断了他,眼里闪着光。“我们不能等,我们等不了。”
“为何?”人类之主耐心地问。
“因为她们不会等。”何慎言一字一句地说。
“恐虐会毫无保留地和他自己厮杀在一起,存活下来的那个能拥有两份力量。”
“色孽会彼此纠缠,她们的欲望会叠加在一起,成为比此前更加致命的欢愉尤物。”
“纳垢将真正意义上的主宰生死两面,甚至不会再畏惧你的力量——到了那时,我们恐怕只能立刻启用备用计划逃往准备好的殖民地了。”
“......这是否有些极端?”
“我向来对任何事都会做最坏的打算,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我的朋友。”
法师冷静地告诉他:“仅有这一次机会,打回去,收回失地,关闭那道该死的裂缝并削减她们能够影响物质界的途径和范围......”
他抬起手,缓缓合拢了:“我们必须抓住它。”
良久,人类之主缓缓地点了点头,声硬如铁:“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