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肯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我要怎么告诉他,帝皇已经从黄金王座上下来了?我要直接说吗?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没什么铺垫了,他会相信我吗?还是我应该迂回一下......?
就算他心思如电转,洛肯也不知要怎么开口比较合适。他只得采用了一种较为委婉的说法来岔开话题:“你指的是哪方面,克罗诺斯兄弟?”
“不要急,塞布鲁斯兄弟。”
克罗诺斯看得出他在隐瞒一些事,这对阿斯塔特们来说很正常——战团内都有很多小秘密呢,有些话不能说也很正常。
而且,他们可是当着斯维因的面。克罗诺斯虽然早已将他视作了这颗星球未来的总督,但在官方层面来说,斯维因此时不过只是个土着。塞布鲁斯有顾虑也很正常。
他宽慰道:“任何方面都可以,请你务必告诉我一些好消息,我只希望帝国如今正在缓缓向上。”
凝视着他的眼眸,洛肯的心忽然被其中所蕴含的那种情绪狠狠地刺痛了——我在干什么?我在一直试图用谎言去欺骗这位忠诚的阿斯塔特,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
“神圣泰拉在不久前被入侵了。”
洛肯缓缓开口,随着这句话被抛出,斯维因立即发现克罗诺斯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
“我们最终取得了胜利,这场仗十分难打。整个泰拉被恶魔们的传送门搞的千疮百孔,那些该死的混沌畜生从每个角落跳出来,肆意杀戮......还好摄政王殿下反应及时,调取兵力,我们的阵线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被撕碎。”
“摄政王?”
洛肯略带怜悯地看着他:“是的,帝国摄政王,罗伯特·基利曼大人,你们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你不知道他的归来吗?帝皇在上啊,我的兄弟,你在外漂泊了多久?”
他的声音逐渐从克罗诺斯耳边远去了,老兵此刻很难理得清自己内心的情绪。那些无比复杂纠缠在一起的东西令他露出了一个颤抖的微笑:“......我,也不知道有多久。请你继续吧,塞布鲁斯兄弟,这总归是件好事。不,这件事实在太好了。”
他低下头,举起手擦拭着自己的眼眶:“实际上,已经好到有些让我觉得不真实了。”
洛肯开始缓缓继续,而一旁安静聆听的斯维因则被吸引了全部心神。那个巨人嘴里不断地冒出新鲜的名词,什么骑士机甲,黑甲卫士,回归的英灵之类的他完全不懂。他只是单纯地为那场战争而感到震惊。
人们成片成片的死去,光是从他的描述里,斯维因就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没来由的对那些杀戮这些素未谋面同胞的恶魔产生了极端的憎恶。
他的情绪随着塞布鲁斯平直且毫无修饰的叙述而起伏,到了最后,当他听见‘金色的太阳’之时,斯维因的眼前彷佛也真的出现了一轮金色的太阳,却并不冰冷,而显得和煦,甚至令他僵硬的脖颈都为之一暖,疼痛逐渐褪去了。
......等等,这真的只是他的幻觉吗?
斯维因皱起眉,他的眼眸逐渐被金色覆盖了,克罗诺斯浑身颤抖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轮从塞布鲁斯盔甲缝隙之中升起的金色太阳,默然无语,眼泪从他的粗粝的脸庞上顺流而下。
“帝皇啊......您听到了我的祈祷吗?”
太阳没有回答,它从房间的窗户飘荡了出去,挂在不朽堡垒的上空,照亮了整座都城。它代替了那还未升起的太阳,为尚在睡眠中的诺克萨斯人们送去了一份温暖,而他们大多对此毫无所觉。
太阳对于人类而言,当然是温暖的。但对于寄生在人身上的螨虫,则是致命的。
一声尖叫从不朽堡垒的地底传来,一点星光急速飞起,掠过天边。却在经过太阳身边时被夺去了大半光辉,到了最后,甚至只剩下一个虚假的躯壳。而太阳仍旧立在原地,冷漠地看着她远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恕瑞玛。
原本正在创作诗篇的亚托克斯耳边彷佛传来了一声尖叫,那熟悉的声音令他瞬间握紧了双拳。飞升者们的真身难以自制地显露,他不再压抑自己的力量,八米高的巨大身躯毫无保留地立起,金黄色的羽翼在身后完全展开。
“暮光星灵......”
他的牙齿互相碰撞,吐出憎恨的毒液,凝视着那划过天边的流星,心中的杀意几乎将面前的黄沙燃烧:“你该死啊!”
在他身后,表情严肃地内瑟斯抓起自己的手杖冲出了办公室,他感应到了亚托克斯显露的力量,还以为他是遭到了什么危险,却没想到出来就听见他的嘶吼。
犬首人无语地收回原本正打算释放枯萎诅咒的右手,又驱散即将浮现的灵魂烈焰,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出,一颗石子被他提到了亚托克斯的脑袋上:“将军!现在可是凌晨!孩子们还在睡觉呢!”
“......哦。”
亚托克斯老老实实地收敛了力量,再度安静地坐回了台阶上。继续他的诗篇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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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来厄斯走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些血液甚至在他的盔甲缝隙中凝成了块。风沙铺面,寒意袭身。他心中的火焰反而却更加旺盛。
在清晨时分,他回到了营地。走时,他带着一万人,回来,他却仅仅只有一个人。
“......发生了什么?”
德来厄斯没有动弹,任由两个士兵从他头顶倒下滚烫的开水。这点温度对他的皮肤来说算不得什么,热水打在他的盔甲上,发出剧烈的声响,血液潺潺流出,染红了周围的沙子。
“献祭。”他简略地说,将自己的情绪完全隐藏。“军团被献祭了,一个隐藏起来的阵法。那座城市的城主假意投降,我本以为这是个让我们有机会兵不血刃进入杜因满斯的机会。我大意了,士兵们的死全是因为我。”
塞恩双手抱胸站在一边,冷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算听闻这样的话,他也只是点了点头:“你为他们复仇了吗?”
德来厄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但是,这还不够,将军。”
诺克萨斯之手罕见地让愤怒吞噬了自己的心智:“和我作战的士兵们基本全是平民,他们被一个贵族和他的侍从驱使着来与我作战。腌臜之物......他的力量十分诡异,我听到了他和他侍从的对话,杜因满斯的贵族似乎并不将平民视作为人。”
“而是将他们称为‘羔羊’,视作可以随意宰杀的食物。”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气氛立刻变了。
倒水的士兵们依旧站在高台向下倾倒热水,为德来厄斯清洗着他的盔甲与身体。可他们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憎恶。至于塞恩......他只是咧开了嘴。
“很好。”他笑着说。也唯有这种时候,人们才能透过那钢铁王冠的遮蔽窥见他的笑容。“三天之后起军,全军出发。”
“不再留手,没有谈判可言,没有后退可言。”
“杀光所有贵族和食利阶级。不要放过任何人,孩子,妻女,甚至是他们养的一条狗都不要放过。”
“......三天之后,我要看到杜因满斯的国王与贵族全都被吊死在城门口!”
他的怒吼回荡在整个营地内,久久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