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幕后主使是司马师是的时候,马谡有些惊讶,虽说有杀妻篡魏的前科在,司马师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令人意外。
但现在的季汉又不是彼时的曹魏,宗室没落,人心向背,大权旁落……现在的季汉如日中天,各大开国功臣都还健在,皇帝刘禅也正值壮年,虽然懦弱了点,但威望还是有的。
司马师怎么敢的?
就算他能把自己这个大将军给做掉,外面还有个诸葛亮;就算他能把诸葛亮也熬死、外面还有个陆逊;甚至,朝堂上还有一堆诸葛家和夏侯家的重臣,各个身居要职,还有四大辅臣,还有姜维,还有十大虎将,各个手握重兵……
这都不是地狱难度了,这是炼狱难度。
带着这个疑惑,马谡来到了丞相府寻求答桉,
目前诸葛亮虽已懒政,赋闲在家,但他怎么说也是季汉的第一号人物,执掌朝堂二十余年,他的观点,大概能直指问题核心吧?
诸葛亮正坐在书房内专注的弹着琴,八岁的诸葛瞻安静的跪坐在一旁,瞪大眼睛认真的聆听着。老将赵云则坐在诸葛瞻的边上,身边摆放着一把剑。
马谡进来的时候,琴声忽然出现了一霎那的高亢,旋即重新恢复悠扬顿挫。片刻之后,琴声缓缓停住,一曲终了,诸葛亮闭目沉吟了下,缓缓转身看了过来。
马谡朝着诸葛亮行了个礼,在看到诸葛亮的正面以后,差点惊掉了下巴。
丞相这气色怎么这么好?
年轻了十岁都不止!
马谡斟酌着言语说道:“丞相若是有什么大缘法,请带一带我啊,我也想长生不老...”
诸葛亮莞尔一笑,知道马谡误会了自己,摇摇头,说道:“只是区区延寿之法罢了,比不得你那个宝贝。”
“区区?”
我那个一颗才加三个月寿命,你这做法一次,顶48颗锁血丹。
而且,现在我已经没有锁血丹了。
马谡认真的说道:“丞相,这个法子请一定教我,我想学!”
本来他以为诸葛亮的延寿之法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既然如此,那说不得要学一学了。
其实连诸葛亮周易星象、治国之法,马谡也都想学来着,不过那时候看诸葛亮似乎快要不行了,也就罢了心思。
现在,诸葛亮的身体看上去如此硬朗,那说不得要学点东西傍身了。
艺多不压身嘛,转世之后有用!
诸葛亮脸上一乐,点点头:“也好,我还有十二年寿元,有生之年应该可以教会你。”
“对了,幼常此来是有事?”
马谡迟疑着看了看小家伙诸葛瞻,等诸葛亮哼着鼻子噔噔噔走了,这才说道:“丞相,刺杀一事您应该听说了吧,我怀疑是司马师做的,不知道丞相怎么看呢?”
诸葛亮点点头:“倒也与我所见略同。”
马谡摇了摇头,不屑的说道:“他怎么会有谋反这种愚蠢的想法呢?”
“不,不一定是谋反,或许仅仅是针对你个人。”
诸葛亮的目光看起来非常睿智,“司马家是望族,自上两代人起,口碑就极好,从群臣到百姓,没有不夸赞的,魏地那帮臣子没有不敬佩他的,但因为有你在,他父亲、叔父、以及他兄弟两个,仕途都受到了不小程度的压制。只有刺杀了你,他们的家族才能平步青云啊。”
马谡点点头,非常认同诸葛亮的这番话,诸葛亮看人或许不准,但看事绝对没偏差,司马师这小子很有可能不是想造反,或者说眼下没有造反的心思,只是想挪开他这个挡路石。可是,他就那么自信刺杀会成功?那么自信刺杀失败后不会暴露自己?
而且,看诸葛亮现在这股子硬朗劲,就算刺杀成功,他马谡被干掉了,这朝中大事十几年后能不能轮不到司马家头上都是个问题。
马谡心里很是疑惑,难道连自己都能轻易看破的局面,大阴谋家司马师就看不出来吗?
或者,他有办法逆转这样的局面?
又或者,他只是情报失误,以为诸葛亮将死,奋起赌博一把?
他难道就不怕事败之后全家被杀光吗?
我马谡看上去像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还是诸葛丞相看上去像是一个大善人?
这司马师是咋想的?
屋子里沉默下来,将相二人都没有说话,赵云在二人谈到正事的时候就出去了,守在门口。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丞相,度支尚书司马孚求见。”
度支尚书就是专管赋税钱粮的官员,司马孚是司马懿的三弟。
司马家有五人在朝为官。
诸葛亮皱了皱眉头,看向马谡,见后者点头,这才说道:“有请。”
司马孚一进来,就大礼参拜道:“丞相,大将军,在下以性命担保,刺杀一事与我司马家没有任何关系,司马师的行为仅仅代表他个人……”
马谡惊愕的看着司马孚,彷佛在问,你这就把你大侄儿给卖了?贾充在廷尉大牢里可什么都没招供啊。现在,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宰了司马师!
司马孚继续说道:“司马师去年曾与费祎有过一次来往,在那之后两人再没有交集,如果大将军因此怀疑司马师的话,请立刻杀了他,我司马家绝无怨言。”
说罢,司马孚长身一礼,“请大将军立刻下令,处死司马师吧。”
嘶~~
以退为进?
马谡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诸葛亮,发现丞相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惊讶。
“度支尚书是来求情的吗?”惊讶归惊讶,马谡还是寒着脸问了一句。
“误会,大将军误会了,我此来并非是求情,我的意思是请大将军……留司马师全尸。”
马谡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你大将军觉得司马师该死,就请立刻处死他,不必费尽心机按什么“谋反”的罪名,只要给他留个全尸即可,司马家的人不会说什么的。
马谡眯起双眼,眼神逐渐犀利起来,不屑的问道:“司马公,莫非在你眼里,我马谡就是那种不讲道理,秉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
难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司马孚摇摇头,“大将军,下官没有这么想。”
马谡捏着下巴沉吟起来。
坦白说,他的确可以不讲道理宰了司马师。但是,司马懿会服气吗?司马家会服气吗?满朝文武会服气吗?
不会!
他想要的胜利方式,是从场面到心里,全方位的胜出――也就是俗称的,杀人诛心。
……
很快,廷尉传出消息,贾充谋反一事已经查清,因证据不足,现放归家中,官复原职,并升任北部尉。
对此,朝中文武百官只觉不可思议。
贾充怎么会谋反呢?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城门吏,手底下连兵都没有十个,他怎么敢谋反?凭什么谋反?
既然证据不足,那放了就是,为什么还要给他升官呢?
这样的话,他们连夜撰写的弹劾廷尉向宠,兼带攻讦马谡的奏折,岂不是白写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