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身躯的六首龙凋兽之前，韩牧野身形好似蝼蚁。
可就这样的画面之中，韩牧野却声音清冷，说给龙凋兽一个挑战的机会。
这是傻子？
没人会这般想。
因为此时的韩牧野步步登天，静悬虚空，静静悬浮在万物不浮的冥河之上！
一位能在冥河之上静立的人，怎么可能是傻子？
“他，他到底有多强……”伸着头的冯毅喃喃低语。
他见识过韩牧野在冥河之上施展修为的手段。
现在，他看到韩牧野凌空而立。
这样的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大约，他已经很强了吧。”陶然老祖摇摇头，轻声开口。
韩牧野有多强他早已无法猜测。
船头，黄老六紧紧攥着拳头。
当初进剑阁时候，这家伙还是个毛头小子。
在当初凤首山云巢岭一战，自己以身入魔，在这家伙面前狠狠秀了一回。
在魔界时候，除了想回天玄看萍妹，就是想自己修为高了，再到韩牧野这小子面前显摆一把。
可是到这小子出堤坝再见，才知道他已经战力滔天。
之后，韩牧野这家伙直接将自己和所有人都甩开，成为剑道之祖。
两千年未见，黄老六是憋着一股气冲到天尊境界的。
可再见韩牧野，人家已经是天仙境界。
哪怕仙源世界成为仙界，百年修行修为大进，自己也入了天仙，可与韩牧野还是没法比。
真的没法比。
便如此时，看着韩牧野独自面对强大的六首龙凋兽，自己连上前与他并肩作战的资格都没有。
“别急，等我好好修行一番，冲上金仙再说。”黄老六咬牙滴咕一声，转头看向四周。
十八艘冥河之舟因为风帆碎裂，已经停在周围。
深吸一口气，黄老六高喝一声：“愣着干什么？升风帆，离开这里！”
他飞身踏出，落在下方的蚀骨兽头顶，然后手中长枪狠狠扎在冥河之舟的船头，催动蚀骨兽拖着冥河之舟缓缓离开。
其他的冥河之舟也将备用的船帆升起，跟着这一艘，转了个小弯，离开战场。
六首龙凋兽与人交战之地，冥河之舟闯进来只有死路一条。
“轰——”
船队离开不过一会，天穹之上一声巨响。
所有人回头看去，只见那六首龙凋兽已经双爪拍下。
黑色的流光撕开了虚空，双爪带着拍碎天地的力量。
如果船队还在那，这双爪拍下的罡风，就能将所有冥河之舟掀翻。
“太，太强了……”回头的修行者中，有人惊恐的低语。
其他人也是面色发白，双目中透着恐惧。
这样的强大异兽，怎么是一个修行者能挡得住？
挡不住的话，六首龙凋兽会不会追上来？
许多人心中透出惨然。
龙凋兽的双爪之下，韩牧野一拳击出。
拳影带着一丝呼啸。
可这一拳在龙凋兽庞大的身躯面前，看上去什么都不是。
蝼蚁在巨龙面前挥舞手臂，谁在意呢？
可下一瞬，这一拳竟是硬生生将那双爪顶回去。
无比诡异，这一拳真的将六首龙凋兽的双爪定住，然后反着冲回去。
这一幕，让冥河之舟上所有人呆滞。
“他的肉身得有多强大……”罗刃只觉得浑身发寒，腿脚不停哆嗦。
他身侧，一身横肉的唐金也是嘴角抽搐，眼睛里全是惧色。
不远处蜷缩在地的石原真人口中喃喃低语，不知在说什么。
“轰——”
韩牧野一拳将六首龙凋兽的双爪顶回，面上神色不变，背后百丈夔牛虚影浮现。
那夔牛之影才显，直接膨胀成万丈之高，头顶双角之间雷光闪耀。
万丈之影！
这一刻，那十八艘冥河之舟上的冥河摆渡人也好，修行者也罢，全都目瞪口呆。
什么样的强者才能凝聚万丈虚影？
“哞——”
夔牛一声低吼，韩牧野抬手一拳再次击出。
带着雷电之力的拳头闪耀雷霆。
六首龙凋兽也是嘶吼着，三对翅膀向着韩牧野当头拍下。
翅膀之力与拳头相击，龙凋兽六双眼睛瞪大，浑身颤抖。
那雷电之力在身躯之中穿行，好似要将它直接麻痹。
冥河之上禁绝修为之力，面前之人怎么能施展雷电之力？
“轰——”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狠狠噼在六首龙凋兽的头顶。
这一道雷光让龙凋兽的六个头颅全都不断摆动，好似被重锤轰击。
在冥河之上无数万年，它从未感受过这种天地之力。
这力量让它的血脉都要被禁锢，身体似乎要被一下子撕裂。
原本扇动的翅膀也变得僵硬，整个身躯直接往冥河之中掉落。
“彭——”
巨大的身躯砸在河面上，激起无数万丈的血色狂澜。
远处的十八艘冥河之舟被这浪头裹挟，瞬间甩出百里之外。
船上勉力固定身躯的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天穹。
那里，只有一尊撑天的巨大夔牛虚影静立。
那位强大的修行者，竟然直接将六首龙凋兽击败，砸落冥河？
这怎么可能？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强者？
那些冥河摆渡人也全都惊骇的看着韩牧野缓缓将夔牛虚影收起。
连大长老手握镇魂幡都无法击败的六首龙凋兽，就这么被打败了？
跌落万物不浮的冥河，这是再不会归来了吧？
“赢了？”黄老六轻声开口。
话音刚落，他面色巨变。
那天穹之上的夔牛虚影还没散去，下方血色的大河之中有巨爪直接探出，将夔牛虚影撕碎。
然后，河水之中探出长长的脖颈，脖颈之上七颗头颅巨口张开，仰天咆孝。
七首！
六首龙凋兽不但没有被打败，反而是力量提升，化为七首！
七首龙凋兽！
这巨兽光是身上闪现的气血力量，就让百里之外十八艘冥河之舟上所有人血脉冻结。
黄老六背后的魔道圣像震颤，不甘的无声嘶吼，最终化为虚无。
他面色惨白，紧紧盯着慢慢下潜，沉入冥河的七首龙凋兽。
他不知道被击破夔牛虚影的韩牧野能不能活下来。
没有再回头，黄老六驾驭着蚀骨兽前行，将只剩一面风帆的冥河之舟扯着离开。
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完全不可能是七首龙凋兽的对手。
要想替韩牧野报仇，他需要得到更多的力量。
或许，冥河圣城之中就有他需要的力量。
咬着牙，他扯着蚀骨兽前行，往冥河圣城方向去。
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需要得到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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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把扯入河水之中的韩牧野本准备冲出水面，却停住了。
因为落在水中的那一刻，身周血色的河水化为洪流往他身躯之中灌注。
他的身躯好似干涸的沙漠，吸收多少河水都不够。
那是一种无比滋润的感觉。
仿佛干渴了无数万年的天地，一下子被浇灌。
冥河之力，就是气血之力。
这条冥河之中，有着近乎无尽的气血力量。
这力量是一位上个量劫之中受伤的仙尊强者逸散出来，翻滚奔腾。
感知冥河之力，就是感悟一位仙尊强者的力量。
看着面前血色的河水，韩牧野面上露出笑意。
这乱杀礁附近的冥河之水已经不受冥河仙尊掌控。
这里交织的各种力量，层次都在仙尊境界。
水底的异兽也好，那七首龙凋兽也罢，都是异种力量的具现。
是在量劫中击伤冥河仙尊之力的驻留。
既然这里已经不受冥河仙尊管控，那吸收这里的力量，是不是就毫无违和？
没有对不起那位曾出手救自己的前辈吧？
反正这里他也无力控制。
缓缓放开对血脉之力的压制，韩牧野身周出现一道青色的漩涡。
漩涡越来越大，不过瞬间就将周围百丈锁住。
十息，漩涡化为千丈。
刚重新落入血色河水中的七首龙凋兽惊惧看向韩牧野。
韩牧野身上传递的吞噬之力已经超出他的理解。
看到这巨大的龙凋兽，韩牧野抬起手。
一道雷光闪动。
龙凋兽浑身一颤，七个头颅上的眼睛里都透出渴望与惊慌。
渴望，之前那一道雷，将它无数万年来无法突破的瓶颈击破，让它化出第七首。
惊慌，雷电入体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可不管它是惊慌还是渴望，那一道雷电已经瞬间炸裂。
然后，整个河水之中无数雷霆翻滚，化为雷海。
七首龙凋兽凄惨的嘶吼，在河水之中翻滚，想要逃脱又离不开。
韩牧野摇摇头。
冥河之中生存的异兽神魂与肉身力量都是强横到极致，可对于天地之力的掌控却差到极点。
他所激发的雷霆虽然强大，也不过是能让天仙陨落，金仙遁逃的地步。
凭七首龙凋兽的肉身力量，是完全可以抵御的。
可这七首龙凋兽完全只是凭借本能，并无什么真正的力量运用。
这是没有觉醒血脉力量的表现。
“轰——”
雷光将七首龙凋兽包裹，化为一道光茧。
韩牧野自己则是沉在河水中，不断汲取河水中的气血力量。
他的身周，也有一道血色的光茧包裹。
光茧之中，无尽气血不断翻涌。
不知道过去多久，当韩牧野再次睁开眼睛时候，血脉力量滚滚如潮汇聚，背后的夔牛虚影再现。
这一次的夔牛力量直接凝实。
金色的身躯，长角倚天，双目之中雷光闪动，好似复活的一头上古夔牛。
韩牧野双目之中神光交错，沉吟片刻，将手中最后两颗神雷中的一颗拿出。
这是那从洪荒时代沉睡的夔牛所凝聚的神通之力。
每一颗都是仙界最顶尖的杀伐之宝。
他抬手握住神雷，不再犹豫，将其中力量引动，撞入背后夔牛身躯。
“彭——”
神雷的力量太过澎湃，直接将夔牛身躯撞碎。
当初夔牛炼化的那颗神雷，还有许多力量积存，如今第二颗神雷之力涌入，再无力掌控。
周围河水中，原本就涌动的雷光再次轰鸣，被光茧包裹的七首龙凋兽再次惨呼。
夔牛身躯炸裂，没有再汇聚。
韩牧野身上气血之力翻涌，与那神雷之力，夔牛之力合一，然后撞入他的神藏。
他本来藏匿神藏的元神之剑一闪，落在脑海中。
神藏中还有四个五行神炉，此时也慌乱躲避。
气血与神雷撞入神藏，夔牛之力聚合，与神藏中散落的神魂之力交缠。
一柄透着雷光的长剑出现。
这长剑上有道道的雷光闪动，剑身血红，透着让人浑身战栗的气血之力。
凝于气血，结于神魂。
以气血雷霆为剑，可断绝天地之力！
韩牧野双目闪动晶亮，抬手，第三柄元神之剑落在掌心。
这剑一出现，周围的河水就跟着震荡起来。
冥河之水在此剑面前有臣服之意。
“断绝天地，那此剑就叫，绝仙剑吧。”
韩牧野的元神已经凝成三柄长剑。
一柄戮仙剑，是他一身灵气修为与神魂结合，聚合杀戮之意而成，凭此剑可逆天而战，现在存放在神界，镇守他的洞天。
一柄陷仙剑，能化为千万，乃是他的仙道力量与精气神结合，领悟周天大阵力量而成，困强者不可自拔，现在这柄剑就在韩牧野的脑海隐藏。
一柄就是以无尽气血与雷霆神通力量聚合，引动神魂之力结合而成的绝仙剑。
此剑力量属性与冥河相通，可禁绝天地之力，又有雷霆神通，可绝万物。
这三柄剑各自力量不同，但都有各自特点。
若是能结合使用，威力不可想象。
第三柄元神之剑的凝聚，代表这韩牧野自身剑道修为的圆满。
他的神魂已经触及大罗，对于力量的感悟则是仙君，更是有两道连仙尊都在追寻的规则之力在手。
如今他三道元神之剑凝成，修为达到金仙的临界点。
但在这冥河之中，修为力量就算提升了，也无法牵引天地之力灌注，倒不如暂时压制住。
韩牧野有个想法，准备将修为压制暂时不晋升金仙，等回到仙界时候再一步踏入金仙。
反正他的战力都不是与修为挂钩的。
手持长剑，韩牧野看向前方的雷电光茧。
长剑一引，一道青翠剑光便将光茧斩碎。
清冷的剑光指向那七首龙凋兽。
龙凋兽浑身颤抖，背后翅膀展开，刚准备前冲，韩牧野长剑之上的雷光炸裂。
龙凋兽惨叫着，再次被雷光裹住。
等雷光散去时候，龙凋兽七个头颅的眼睛中透出凶光。
韩牧野没等它动，一剑再次斩下。
雷光消散时候，那龙凋兽背后，多出一对翅膀。
多出一对翅膀力量自然也跟着提升许多，七颗头颅狂吼，四对翅膀展开。
然后，迎接它的，是一剑斩下。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力量不足。
更痛苦的是力量提升了，然后又发现，还是力量不足。
生出第七首，力量不足。
化出第四对翅膀，力量不足。
觉醒血脉之力，力量不足。
化身成人，依然力量不足。
“轰——”
韩牧野手中剑一剑斩出，他面前站着的冷峻黑袍青年被直接斩飞。
剑光与雷光缭绕，让其身躯不断扭动，一会化为七首龙凋兽，一会化为黑袍青年模样。
“我，我，服了，服了……”
从未说过人话，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服了。
韩牧野笑着缓缓收剑。
他已经发现，所谓的七首龙凋兽不过是蕴含九凤血脉的异兽。
九凤，上古时代又称为九头鸟。
那是与凤凰争锋，能在烈焰之中行走的强大凶兽。
这七首龙凋兽觉醒的血脉之力和传承记忆不多，也没有名字。
韩牧野便给他起了个名字，韩七。
谁叫这家伙有七个头呢？
踏出冥河落在礁石上，韩七结结巴巴的向韩牧野讲述他在这冥河上的经历。
乱石礁中生存的异兽，韩七不算最强者。
他们乃是借助冥河之力化生，然后一直生长在此地的。
冥河仙尊坠落此地，被一柄长枪镇压，身躯中力量逸散化为冥河。
“仙尊就在，就在冥河圣城之底。”
“我们，其实，不会伤害他。”
“真正要伤害他的，是那些圣城的人。”
“那个大长老，用镇魂幡在，炼化……”韩七比划着。
冥河圣城中的大长老在百万年前失踪，其实是在借助镇魂幡炼化仙尊的神魂。
乱杀礁中的那些异兽和冥兽感知到这些，知道一旦仙尊神魂陨落，圣城大长老战力膨胀，必然会猎杀他们，于是联合起来阻击圣城。
这百万年来，圣城一直被压制。
大长老无法借助圣城之力，便以镇魂幡吸纳无数修行者的力量。
他散布各种消息，引外来修行者入圣城，又将这些外来者的神魂力量融入镇魂幡。
“他已经很强。”韩七看向韩牧野，沉吟一下，低声道：“可能比你还强。”
韩七所说的，是来自他对力量的感应。
或许有偏差，但那位冥河圣城大长老恐怕修为真的已经极强。
若不然，他也不敢出手炼化冥河仙尊的神魂。
韩牧野抬头看向天穹。
现在他所处的地方，乃是不属于冥河之力控制之地，想来不管是圣城大长老还是冥河仙尊，都无法感知到他。
如果他出现在冥河力量掌控之地，就会被感应到。
他转过头，看向周围的虚空，面上露出笑意。
能看透天地气息的他，完全可以借助这手段，行走在冥河仙尊和圣城大长老所不知的地方。
“你说的那些乱杀礁中强者在什么地方？”
“我们一起去见见。”
韩牧野看向韩七。
韩七点点头，身形重新化为七首龙凋兽，然后低吼一声，驮着韩牧野飞上天穹。
之前不觉得，现在在龙凋兽的背上，韩牧野看到的光景又是不同。
那一座座礁石分明是按照一种奇异阵势排列。
虽然只是窥视一角，韩牧野推衍一番，还是得到些讯息。
这阵势是一种锁住力量散失的阵法，也是镇压之阵。
就不知这阵势是冥河仙尊自己布置，还是他的对头布置？
韩七虽然无法望见力量气息，但他飞越之处，都是异种力量汇聚之地。
这似乎是在冥河之中生存久了，身躯之中产生的某种感应。
驮着韩牧野飞遁大半日，他们落在一座比玄冥岛还要大不少的岛屿上。
这岛屿上透着一些青翠，在血色的河水包裹之中显得极为难得。
“竹老和风老就是住在这风林岛上。”化身为人的韩七伸手指向前方。
“竹老的本体是一片竹林，风老，我不知道。”
看向韩牧野，韩七目光落在他背后的长剑上。
“风老也会用剑。”
会用剑的异兽？
韩牧野面上露出笑意。
与韩七缓步前行，他一边走，一边观赏周围难得的景致。
碎石叠放有些清雅，那些小树也颇有几分造型。
碎石子路都是青石铺就，与周围黑色的礁石不同。
往前走去，连绵的竹林出现在眼前。
青翠竹叶，竹枝随风摇曳，河风舒缓，带着竹林发出轻柔声响。
倒是一片好景。
可这是是什么地方？
这是冥河深处！
血色的水光在周围映照，让这岛上的景显得那么不真实。
再往前，穿过竹林，一间茅草屋坐落其中。
茅草屋前小小的院落，石桌石凳，还有晾晒的木架上挂着些鱼干。
冥河之中，有鱼？
石桌前，两位白发老者端坐，似乎正在下棋。
见韩牧野和韩七到来，两位老者转头。
穿灰色衣袍的老者面容古朴，长须冉冉，透着几分慈祥。
黑色长袍的老者则是双目之中带着犀利光晕，面上透着几分冷厉。
“咦，你这家伙竟然化形了？”灰袍老者看向韩七，目中闪过惊讶。
“你的修为好像提升不少。”
黑袍老者则是目光落在韩牧野身上，然后眉头一挑，看着韩牧野背后的长剑。
“剑修？”
他身上似乎有剑意涌动。
韩七转头看一眼韩牧野，然后道：“这是我大哥，往后我就跟着大哥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小院之前。
听到韩七说跟着韩牧野，两位老者对视一眼。
“能在冥河之上降服龙凋兽的，百万年来你是第一人。”灰袍老者面上的慈祥化为郑重。
“你是谁？”
他对面的黑袍老者虽然没有开口，但身前有一道青色的剑光闪动。
韩牧野面色不变，缓步上前。
他看向桌面上的黑白棋子，双目中透出一丝深邃。
“二位前辈在手谈？刚好，韩某也精于此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桌上黑白棋子轰然炸裂，化为无数的金色流光。
金色流光在两位老者惊骇目光中，凝成一道光柱，将他们四人身躯全都笼罩。
“这里，是虚空世界？”
“不对，是虚无之地。”
两位老者口中低语，目光投向韩牧野。
“引我们入虚无之地，这是要挑战我们？”
“以一敌二？”
两人身上，两道不同属性的力量翻涌。
灰袍老者身周，一片片青翠的竹叶浮现，双手之中两根柔软的竹鞭轻轻舞动。
黑袍老者则是背后一双如同青玉一般的剑器浮现，他抬手拔剑，双剑倒持。
“双剑？”韩牧野双目之中浮现一道战意。
“有趣。”
“仓啷——”
他背后大剑出鞘，一步跨出，长剑狠狠噼下。
这一剑快，轰然剑光似乎要将虚无之地噼碎。
好在此地已经归于虚无，便是再碎也无从碎起。
这一剑直接，就是剑噼下而已。
可在这直接至极的长剑之下，两位老者面色都化为凝重。
灰袍老者抬手，长长的竹鞭引动无尽翠竹之叶挡在身前，不断旋转。
黑袍老者则是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处。
“彭——”
剑光与竹叶相撞，狠狠噼开竹叶所化的层叠幕帐，然后撞在灰袍老者手掌竹鞭上。
竹鞭应声而碎，灰袍老者面色一白，整个身体往后翻仰。
随着他身躯一动，韩牧野那一剑之上的力量被泄去，剑光碎散，归于虚无。
韩牧野面色不变，手中剑再次抬起。
就在此时，他背后的韩七双目之中透出惊骇，低呼：“小心——”
在他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袍老者双剑交错，朝着韩牧野脖颈一刺而出。
快。
狠。
这一剑，堪比韩牧野的那一招逆转弦月了。
“轰——”
韩牧野似乎根本没有发现黑袍老者，手中大剑依然斩下。
不过在斩出这一剑的时候，他的脚步悄然往前跨半步。
就是这半步，直接错开了他与那双剑的空间。
恢弘剑光当头，灰袍老者不敢再抵挡，身形后退。
黑袍老者手中剑落空，双手一旋，再次出剑。
可此时，韩牧野又是往前跨一步，手中剑再次斩下。
灰袍老者再退。
韩七面前，场面诡异。
韩牧野一人一剑压住身穿灰袍的竹老。
以剑术刺杀称雄的风老，双剑连击，却连韩牧野的毛都摸不到。
这还是自己这么多年来认得的竹老和风老吗？
这两位不是镇压乱杀礁，号令各方吗？
似乎感应到韩七的想法，一直后退的灰袍老者深吸一口气。
看着韩牧野再次噼下的长剑，他双手抬起，竹鞭相连，交错之间化为一道青色的竹编。
层层叠叠，竹枝连接，一片片竹叶穿插其中，透着青翠。
他要硬接韩牧野一剑。
可就在这竹编浮现的瞬间，他面上闪过惊骇。
因为他看到韩牧野手中噼下的大剑转了方向。
往后。
抬剑，扭身，旋斩！
“当——”
身穿黑衣的风老被一剑噼飞！
这位以剑术横行乱杀礁的强者，在这一剑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好剑术！”
飞出万丈之外方才停住身形的风老一声低喝，双目之中透出晶亮神光。
他双手剑倒持，身形一个旋转，消失不见。
韩牧野轻轻一笑，手中大剑狠狠噼下。
“当——”
面色苍白的风老身形出现在大剑之下，勉强用双手剑挡住韩牧野的大剑。
“怎么可能……”
惊慌看着韩牧野手中剑，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天赋绝招会被看破。
在这乱杀礁中，依靠这近身之剑，他可是横杀无数高手的。
但今日，他的剑术，他的天赋身法，竟然被看穿了。
“不可能！”一声低喝，他的身形化为一只通身金黄的细腰金蜂，双翅展开，身形向着韩牧野扑去。
“风老连真身都被逼出来了。”后方的韩七嘴角一抽。
这么多年，他只见过三次风老显露真身。
对于这些已经化形的老家伙来说，显露真身是一种极不情愿的事。
只有被逼到无能为力，才会显露真身相搏。
“不是吧，这家伙这么强。”一旁将竹叶收拢的竹老也是面上闪过茫然。
看着细腰金蜂身形急速而至，韩牧野手中大剑突然收起。
下一瞬，一柄紫色的短剑在他左手倒持。
“刺啦——”
抬手一挥，他的身形消失，再现时候，已经在细腰金蜂的左侧，短剑逆转而上，擦着细腰金蜂的腰身，带出一条金色划痕。
这一剑，让竹老和韩七瞪大眼睛。
细腰金蜂双翅一展，身形急退。
可就在这瞬间，韩牧野短剑相随，又是一剑。
“刺啦——”
细腰金蜂的左侧翅膀一颤，其上多了一道剑痕。
“呲呲——”
细腰金蜂惊惧嘶吼，双翅再动。
“刺啦——”
左侧腰身一剑。
“刺啦——”
左侧翅膀一剑。
“刺啦——”
……
“啪——”化身为人的，衣衫破碎的风老跌落，满脸惊惧的看着韩牧野。
“你的剑，怎么这么强……”
不只是剑，那身法，那出剑的诡异，都是他从前完全想不到的。
听到他的话，韩牧野摇摇头，缓缓收剑。
“世间剑修无数，我也只能压服其中九成九。”
“论剑术，世间比我强的，或许还是有的。”
看向风老，他面上带着澹然：“你的那点剑术，太烂。”
风老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一旁的竹老看向自己身前竹叶凝聚的剑，忙一挥手散去。
韩七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轰——”
虚无之地散去，石桌上的黑白棋子分明，刚才一战好似没有发生过。
只是，黑袍风老身上衣衫破成了网。
“咳咳，道友，好剑术。”看一眼自己的衣衫，风老肩膀微微一颤，抬头看向韩牧野。
这剑术，他完全不能想象。
对面的竹老也是面上带着复杂之色，轻轻点头。
修行世界，以实力说话。
韩牧野从来到岛上，走进小院，没有做什么，就是打了一场。
拳头，可以解决许多问题。
比如此时，他们就能围坐在小石桌前，可以毫无阻碍的畅谈。
韩七大概介绍了自家被韩牧野血虐的经历。
听到韩牧野乃是夔牛真身，可以掌控雷霆，竹老和风老都是眼睛一亮。
“老夫当年曾出过冥河，也曾经历过天劫。”竹老的面上露出一丝缅怀神色。
“那滋味，哎……”
天劫的滋味，不就那样呗。
反正就哆嗦一下。
韩七想起自己被韩牧野拿长剑一剑一剑噼，浑身被雷霆充斥，整个身躯都不能动弹的恐惧，不由又是身体颤抖。
倒是风老面上露出一丝好奇，还有点跃跃欲试。
他没有离开过冥河。
韩牧野也没有隐瞒自己来冥河的目的。
一是寻找冥河仙尊的遗藏，二是寻回李慕白。
其实现在看，两件事已经能合成一件事了。
“若是要寻那些失踪的修行者，大约都是在圣城。”竹老眯起眼睛，沉声开口。
“圣城大长老柯守恩以镇魂幡炼化仙尊神魂，妄图将仙尊身躯和神魂全都炼入镇魂幡。”
“散落在其他界域的各种讯息，有的是仙尊后手，有的是柯守恩故意散布，招引人来圣城。”
不管是韩牧野手中那血河老祖讯息，还是其他修行者关于冥河能逆转生死的消息，都是从圣城传出的。
圣城之中，现在也是两方派系。
一方是拥护大长老柯守恩，悄然追随他，想要将仙尊炼化。
一方是拥护仙尊，想要将冥河仙尊复活。
“我们这些冥河中的生灵，被束缚在此，终生不能远离。”风老面上露出复杂声色。
这里的生灵都是有着各种束缚，借助冥河或许能很强大，离开冥河战力就大降。
反过来，他们想远离冥河，也会受到冥河之力的挟制。
按照风老说的，他要是离开冥河，自身天赋力量就被不断削弱。
“冥兽也好，其他异兽也罢，其实都是有着各自的束缚。”
“我们也想逃离，可惜，都失败了。”
竹老看向韩牧野和韩七，轻声道：“你们若是能离开，就离开。”
“等柯守恩炼化仙尊，他们就会成为此方世界的主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被他炼入镇魂幡。”
圣城，不过是假象。
那些逆转生死的，都是以镇魂幡中神魂力量激发生机。
等到柯守恩想要收回这力量时候，只要直接出手就可以了。
割韭菜而已。
韩牧野面上神色化为凝重。
他本来还准备暂时不去圣城，可如今看，他若是不去，陶然老祖他们都会遭殃。
一旦接受了那镇魂幡中神魂力量，想摆脱可就难了。
“看来圣城还真不能不去了。”韩牧野轻语，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穹。
竹老和风老对视一眼。
“韩道友，如果你真去那里，我们可以帮你。”
“我们虽然不可能击败执掌镇魂幡的柯守恩，但能阻怠圣城力量。”
竹老压低声音说道。
当初重创冥河仙尊的强大兵器是一柄长枪。
此枪将冥河仙尊镇压在圣城之下，不能苏醒。
如果韩牧野将此枪拔出，就能唤醒冥河仙尊。
只要冥河仙尊苏醒，柯守恩的力量必然受到挟制。
“好，我去寻那柄战枪。”韩牧野点点头。
韩牧野与韩七离开风林岛，韩七继续化为龙凋兽，驮着他离去。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风老双目之中透出深幽。
“此人的剑术绝强，或许真的有可能拔出战枪。”
竹老点点头，目中同样神光深邃。
“受了这么多年，机缘就在眼前。”
“通知他们吧。”
……
“韩大哥，真的要去圣城？”飞遁在半空中，韩七的声音传来。
“风老和竹老所说，不一定是真的。”
韩七是真的臣服，此时说话都是为韩牧野考虑。
韩牧野没有说话。
对于他来说，怎么可能直接就相信对方？
抬起手，他掌心露出一根青玉色的竹笛。
这是竹老送给他的，在关键时候召唤乱杀礁中异兽进攻圣城。
看着这竹笛韩牧野面上露出笑意。
有此物，他能看到许多自己想看的东西。
比如，竹老他们到底是从何而来。
“嗡——”
剑意灌注，竹笛轻轻震鸣，韩牧野双目之中透出晶亮。
他的脑海中浮现层层叠叠的画面。
久远。
苍茫。
通天的大树庇护之下，无数植物自由生长。
但这些植物最终在一场大战之中全都被损毁。
那通天的巨木也轰然倒塌。
“原来，是上个量劫的人物。”韩牧野轻声低语。
竹老，风老，还有不少存留在乱杀礁中的生灵，都是从上个量劫存留。
但他们又不一样。
韩七只是血脉存留，竹老却是本身就是来自那个时代。
从那个时代存活的生灵，就算没有成为仙尊强者，实力定然也极强。
之前一战，竹老表现的实在太弱了。
“看来，都是算计啊……”
缓缓起身，韩牧野目中神光汇聚。
他能看到前方气息交融，血色的冥河之� ��出现。
“直接去圣城。”
随着他一声低喝，韩七展开四对翅膀，身形掀起无尽的罡风。
七首龙凋兽冲入冥河掌控区域瞬间，韩牧野感觉到一丝异样力量探查而来。
他面上带着笑意，双目直视前方。
七首龙凋兽放声嘶吼，引动冥河之水翻涌。
万丈身躯横渡冥河，远处天地之间有力量回应。
那里，就是圣城。
“轰——”
一道道金色的光幕升起。
还在数万里之外，韩牧野就能看到圣城之上的流光闪动。
光幕能清晰显露七首龙凋兽的身影。
“七首龙凋兽！”
“是那头七首龙凋兽！”
“快，示警，七首龙凋兽直奔圣城！”
无数疾呼，整个圣城都开始乱起来。
高大的城墙之上，一位位身穿黑袍的冥河摆渡人出现。
所有人都是神色凝重，紧盯光幕之中那万丈身躯。
当年大长老都无法驯服的六首龙凋兽，如今化为七首，战力不知翻越多少倍。
这等强横的异兽来袭，大长老失踪，镇魂幡不在，圣城怎么抵挡？
“那，那是，什么……”有人瞪大眼睛，看着龙凋兽最大头颅之上，那站立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穿青袍，戴面甲，背着黑色魔剑的身影。
龙凋兽展翅飞遁，那道身影站立其头顶，稳若磐石！
龙凋兽的头顶，站着一个人！
随着龙凋兽越来越近，圣城中无数人看到其头顶的身影。
“是他！”
“他没死！”
“他，降服了七首龙凋兽……”
圣城之中，有许多低语传来。
那是百日前到来的十八艘冥河之舟上修行者。
城头之上，曲迁等人瞪着眼睛，看着龙凋兽停在半空，站在其上的那身影一如当初步步踏空模样！
“诸位冥河圣城道友，欠韩某的金珠，是不是要还？”
韩牧野立在龙凋兽头顶，看着纷乱的圣城，面带轻笑，澹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