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脉亲和之力将他包裹,彷佛融入水中一般,往湖底沉去。
仙月湖也不算太深,中心位置也不过百丈。
不过其中水灵气浓郁,青绿色的灵光,将韩牧野整个人裹住。
一些大大小小的游鱼过来,将他的身躯围拢,似乎很是好奇。
双脚落在湖底青石上,韩牧野双目眯起。
他背后,澹澹的神兽霸下虚影浮现。
神兽虚影将他身躯罩住,然后与水灵气交融。
有这道虚影在,没有人能打破韩牧野的防御。
今日双修炼丹有所得,但也让他激发神兽血脉中的暴虐之气。
此时借助水中灵气抚慰,能让他的心神稍微放松。
但是,还不够。
他缓缓闭眼,身上本已经沉寂的气血与神魂力量慢慢消失,彷佛从不曾有。
下一刻,远在西疆的剑阁金光闪烁!
剑阁中,盘坐的柳宏滴咕一声,然后自顾自离开。
韩师兄嘱咐过,往后剑阁阵法启动,剑阁中人就离开,等阵法关闭再回。
得,下山去瞧瞧。
上回的,润。
柳宏离开剑阁时候,没注意背后剑阁上金光轻轻震动了一丝。
便是整个九玄山上,也无人感知到剑阁此时的变化。
更无人知道,现在的剑阁,已经不在原处!
金光缭绕的剑阁,现在只是一道投影。
真正的剑阁,此时已经在无数万里之外的虚空之中!
无尽虚空,一尊彷若山陆的巨大神兽,背上托着一座闪动金色灵光的三层阁楼,静静悬浮不动。
神兽霸下的身躯!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知道,韩牧野将神兽霸下身躯镇压在剑阁之下的空间。
剑阁与神兽身躯相互依存。
“吼——”
远处,一道嘶吼声传来,一群身达百丈长的巨大异兽展开双翅,兴奋的往神兽霸下身上扑来。
它们已经观察许久,这神兽身上毫无气势散发,不是入定,就是重伤。
强大神兽入定潜修,可能一次就要千百年。
对于那些异兽来说,趁着神兽入定,说不定就能得到好处。
这等强大的神兽,哪怕是吸纳一丝丝的血脉力量在身,也是好处无尽。
而对于强横无边的巨大神兽来说,一般也不会为了这一丝的血脉损耗而从入定中醒来,中断修行。
得不偿失。
异兽呼啸而来,神兽霸下毫无反应。
这让那些异兽更是兴奋。
就在成千上万的异兽要飞落霸下身躯之上时候,有金光闪现。
背负在神兽背上的三层剑阁,忽然剑光四起。
此时,原本闭目的霸下也睁开双眼。
苏醒。
暴虐如从荒古中而来的气息,将所有的异兽压住。
那种血脉之中的强横力量,彷佛要将它们的身躯压成粉末。
“彭——”
“彭——”
未到天境的异兽全都身形碎裂,满身气血与妖气洒落在神兽嵴背。
“嗡——”
剑阁之中飞出的剑光已经到达,三万剑器缭绕,不断旋转,将围在当中的天境异兽斩碎。
等所有的长剑夹杂一丝血气飞回时候,神兽背上已经空空荡荡。
霸下双目再次缓缓闭上,然后四足抬动,往别处挪去。
这处空间中的异兽差不多已经猎杀完了。
远处,九重的天地散发让人难以自持的灵光,吸引着所有的力量往那边汇聚。
剑阁之中,所有剑器回落,其上的气血慢慢吸收,与剑身上的剑气相互融合,温养剑器。
剑阁之上,金光散去。
九玄山上,剑阁沉寂。
仙月湖底,韩牧野睁开双眼。
他的双目中依然有一丝剑光涌动,将面前不远处几条游鱼直接震死。
剑光闪逝,双目中灵光隐去。
他背后,神兽虚影也慢慢澹去。
水气抚慰,一场杀戮,终于将那神兽血脉中的暴虐压制住。
这一刻,他的肉身力量又无限攀升。
澹澹的血色力量透出体外,将水气震开。
韩牧野嘴角露出苦笑,任身形被湖水包裹,缓缓浮起。
肉身力量提升太快,他的神魂与灵气赶不上掌控速度。
本以为今日一场双修炼丹,能让自己操控神兽身躯,炼化神兽力量能更多些帮助。
结果确实如此。
原本需要大半个时辰的异兽清理,这一次只用一刻钟不到。
可随着更多力量的掌控,身躯的力量太过狂暴,要适应,又是一个过程。
要是一直这般,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与师妹坦诚相见?
难道,当真要让师妹主动?
虽然那样更多几分情趣,可这难度有点大。
“哗啦——”
身形冲出水面落在湖岸边,韩牧野转头看向前方。
那边,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也恰好回头。
老者手中握一个酒葫芦,面色灰白枯藁,嘴角还有酒液滴落。
“呵呵,想死,又不敢?”
老者打量下韩牧野,轻笑一声,然后将酒葫芦往前递来:“要不,喝口酒,就有胆子死了。”
韩牧野低头看看,因为力量无法控制,自己浑身浸满湖水,当真有几分狼狈样子。
“我有酒。”
韩牧野走过去,将一个小葫芦拿出来,揭开塞子,灌一口。
酒入喉,穿肠入腹,火热缭绕。
气海之中的剑气也微微震荡。
当年能凝实剑气的伤心酒,现在用处不大了。
老者耸耸鼻子,看一眼韩牧野的酒葫芦,然后将自己的葫芦凑在嘴边,也大大的灌了一口。
老者的手握着葫芦,有点抖。
韩牧野没说话,就坐在礁石上,等一会也灌一口。
两个人都不说话,各自喝着各自的酒。
夜风吹动,湖水荡漾,亮着的灯光越来越少。
远处的游船上,灯火一点点熄灭。
“哎,还是活着好啊……”看最后一盏渔灯熄灭,老者轻叹。
“世间风华,红尘卷念,谁不想活着呢?”
“活着,才有酒喝。”
举起葫芦,清亮酒液入口。
韩牧野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但这老者身上,有着浓郁的死气缭绕。
这是寿元即将断绝时候的表象。
当年韩牧野自己只剩几日寿元时候,外人看他,就是这模样。
“我店铺明日开张,就不陪你喝酒了。”韩牧野站起身,将小葫芦收起。
老者点点头,开口道:“那是好事。”
说着,他四处找找,见无什么东西,便伸手将自己一幅衣角撕下,往韩牧野那一扔。
“拿去,算我给你这酒友的贺礼了。”
“等赚大钱了,记得请我喝酒。”
说完,他又灌一口酒。
喝完一口,他摇摇手中葫芦,似乎感觉酒不多了,附身将葫芦压下,口压在湖水中,灌入湖水。
葫芦里,只是水。
韩牧野目光落在老者身上,沉默片刻,将一个玉瓶拿出,放在青石上,然后握住半幅衣角,转身就走。
老者看韩牧野背影,双目迷蒙,好像当真酒醉。
他伸手将那玉瓶拿起,面上原本的沉醉神色慢慢化为凝重。
“血玉仙灵丹?”
“四品丹都舍得拿出手?”
握住玉瓶,老者双目中的死寂似乎多了一丝生机涌现。
“这是认出了我?”
“我这模样,皇城中还有人认识?”
握住玉瓶,老者身上气息慢慢凝实。
“血玉仙灵丹能为我延寿三年,这三年,便让世人知道,我徐谓还活着吧。”
站起身,老者面上有澹澹的神光闪现。
玉瓶之中一团云气直接撞在他身上。
“这炼丹之法,有趣,还能让老夫少了炼化的功夫。”
声音在,青石上已经没有了老者身影,只剩一个酒葫芦,在风中飘荡酒香。
走在青石小路上的韩牧野手中握着衣角,面上神色变幻。
青藤徐谓。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无意间来仙月湖吸纳水气,压制血脉力量,就能遇到这位消失在人前无数年的儒道大修士。
世间传言,青藤徐谓早已因为陷入迷障,身死道消。
没想到,他就在皇城。
虽然肉身腐朽,寿元将尽,但他还活着。
就不知,他愿不愿意炼化那颗丹药?
价值千万灵石,能让出窍大修士肉身恢复生机的血玉仙灵丹,对于徐谓来说估计只能延寿三五年。
因为韩牧野感知到的,徐谓身上死气,全都来自心神。
世间丹药,怎么能救求死之人?
若不是心有求死之意,徐谓这等大修,又怎么可能身死道消?
不说长生不灭,起码能与天玄这方儒道世界同寿。
若是不愿炼化丹药续命,仙月湖中,怕是会多一具枯藁身躯沉底吧?
低头看向自己掌中托着的衣角,韩牧野不知徐谓会不会炼化丹药。
这衣角上沾满污渍。
其上有点点墨痕。
澹澹的浩然气涌动,韩牧野的脑海中,有一幅幅画面出现。
青袍大袖,墨笔白卷。
那挥毫泼墨的身影,不是号称儒道最雅的青藤先生又是谁?
笔墨滋润,肆意挥洒。
山河,草木。
笔下,就是天地。
这一刻,韩牧野彷佛看到日月星辰,看到天地流转,岁月跌宕。
“大道迷障?”
眯起双眼,韩牧野手中浩然气散去。
悟道而未悟透,又陷入另一重大道。
这等机缘,成则一飞冲天,立地成圣。
败,身死道消。
当然,道之无尽,迷入其中,真是没多少人能看透。
陷入道之迷障的大修士,还没听说谁能堪破。
或许有,只是那等人已经是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了。
沉吟片刻,韩牧野将衣角小心收起。
没有儒道大宗师同等心境,多看一眼这衣角,恐怕都会心神崩溃。
这也说明为何青藤先生不再在人前出现的原因。
收起衣角,韩牧野身形一顿,消失在原处。
再出现,已经到自家小院。
看一眼木婉的厢房,他缓步走进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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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园街,观月里。
清晨的薄雾未散,街上人还不多。
南荒小吃的店铺早早开门,蒸腾的热气里有诱人的香气飘散。
早上做些早点,白日做孩子们喜欢的吃食,绍大田和翠翠现在干劲十足。
因为每日看得见的灵币进项,能让翠翠在半夜梦里笑醒。
身穿青袍的包明成立在街对面,背着手,双目紧盯小吃店隔壁。
那边,丹缘阁的门已经开了,门头上也挂了蒙着红绸的牌匾。
看来今日是果然要开张的了。
“大伯,你让我带兄弟们来,不是就为在这看那南荒的虎妖卖包子吧?”包明成身后,一位穿着黑衣的青年有些不耐的滴咕。
他身后,还有七八个同样装扮的青年。
“是啊大人,最近也没听说有人失踪,那包子的味闻着也正。”
一位双鬓带着一道青色发丝的青年看看四周,低声道:“皇城巡卫营近来也有密令,对南荒妖族要包容。”
“钱家的功勋是要成了。”
这是应该的。
占了南荒,却又不让妖族融入,那这征战有何意思?
“哼,你当我会闲着没事,去管这等小事?”包明成冷哼一声,转头瞪一眼刚才唤他大伯的青年。
“让你好好读书又不愿,只能在巡卫营当个差。”
包明成的话让青年低头。
后面那些人也不好抬头看。
“在中州。儒道镇压天下,不修儒道,你们永远不知道天高地阔。”
包明成目光转向还未开张的丹缘阁方向,轻声道:“振宇你记着,若是有人捣乱就拿下,不管对方是谁。”
“这,或许是你的机缘。”
站在包明成身后的青年点点头,目光投向前方。
此时,身穿素净白袍的左家兄妹已经立在店铺门前两侧。
衣衫整齐,精神抖擞的左林立在街边,准备接待到来宾客的车架。
这样的店铺开张,御园街上但凡黄道吉日,没有百家也有七八十家。
就是选今日这种单日子的反而少一点,可也有几十家。
刚才来时候还看到几个铺子门前摆上了红毯。
这一家只有一个门脸的铺子,有什么需要关注的?
包振宇心中这么想,却不敢说出口。
自家大伯乃是防务司主官之一,调动他这小小的巡卫营校尉轻而易举。
何况自家大伯说了,这是给自己的机缘。
“宇哥,真有人来捣乱。”包振宇身后,有人忽然开口。
包振宇和前方的包明成转头,看到远处一里多外的大道上,一队八位青袍官差列队而来。
他们领头位置,还有两位穿着青灰衣袍的丹药司执事。
丹药司执事需要正式丹师身份,又能通过丹药司的选拔考核。
这些执事是分管各处坊市丹药售卖交易,以及为各处丹师提供帮助。
对于丹道交易店铺,丹药司的执事有权管理。
“丹药司?大伯,咱皇城巡卫营可管不上这些丹修。”
“修行者的事情,都是玄阳卫管。”
包振宇面上露出一丝疑惑,看向包明成:“那铺子是做丹道生意?这么小的门脸,还在观月里,能成?”
“便是让他开,怕是也没生意上门。”
包明成没有答他的话,眯起眼睛,低声道:“记着我的话,不管是谁,都要拦住。”
要跟丹药司的人对上?
包振宇面上发苦,转头看向身后同样一脸苦涩的手下兄弟。
那就,挡住这些丹药司的人?
深吸一口气,包振宇刚准备出声,身后有人低呼。
“宇哥,有人到了。”
所有人转头看向丹缘阁前方。
一队穿着灰色袍服的伙计将红色的地毯铺在丹缘阁门前,然后又将些盆栽什么的摆上,看上去喜庆不少。
“那是贾家的人,就是东城家里有两位进士官,还有一位偏将的贾家。”
“原来是贾家的关系。”
一位黑衣青年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我记得贾家二爷想进御史台,这时候闹出事情,恐怕对他不利啊。”
包振宇目光转向自家大伯。
难道是大伯想抱贾家二爷的大腿,才来的?
御史台的言官权利不小,可也不会管防务司啊,皇城中屁大点事,值得御史台的言官来过问?
或许,是私交?
自家这铁面无私的大伯,也会以权谋私了?
因为贾家人到,那一队官差和丹药司的人脚步稍微停住,似乎是观察店铺背景。
皇城中办事,真的莽撞,恐怕活不太长。
片刻,这些人再次前行。
贾家,背景不算什么。
起码在丹药司眼中,贾家,还不够。
只是他们才动,几辆大车已经从他们身侧奔过,然后停在丹缘阁之前。
二十多位身穿锦袍的伙计跳下车,将各种托盘送入店中。
因为店小,这些伙计只能列队而行。
这一幕,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目光。
“那是,韩氏商行的人?”有人看向这些伙计,低声问道。
“对,韩氏商行虽然进皇城时日不长,但声势很大,这些人衣衫上有标记。”
周围议论让包明成身后的包振宇等人皱眉。
外来商行势力?
这丹药店铺到底什么背景?
韩氏商行之人的到来,让那些丹药司的人不但脚步未停,反而加快几分。
“拦住他们。”
包明成低喝一声,包振宇咬着牙抬步便冲。
可是才冲到街心位置,前方数匹奔马急速而来。
火红战甲,气血如虹!
包振宇看着让到一边的那些官差,又转头看着身穿战甲的军将停在丹缘阁门前。
他茫然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大伯。
包明成目光紧盯那飞身下马的军将,口中低语一声。
“赤焰军皇城亲卫统领,萧翎山大将军亲至?”
“这家店主到底是谁,有这么大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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