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山之巅，云气弥漫，仿若仙境。
恢弘大殿，古朴苍茫。
这大殿屹立九玄山上已经万年不倒，无数危局，不曾有过失陷。
走上层层石阶，韩牧野能见石阶上有无数碎裂痕迹。
这是大战留下的碎裂, 还有刀剑的锋刃裂纹。
“千年前，有大宗袭杀，宗门到最危急时刻，满门上下，皆被围困在这座九玄殿。”
韩牧野身后，有声音响起。
韩牧野回头，见是一位身穿淡紫色长袍的威严老者。
“韩牧野见过陆长老。”
九玄剑门五脉, 金脉太上长老，结丹巅峰强者，陆昊。
这位一直是背后执掌剑战堂，平日很少出现。
与坐镇灵地和藏书楼的两位太上相比，这位陆昊长老更重杀伐。
“恩，其实剑阁在我九玄剑门是特殊存在的。”陆昊点点头，大步往上走去。
韩牧野错后一步，与他同行。
“你是剑阁镇守，当知道剑阁之秘。”
“九玄剑门依存剑阁而存在，剑阁有九玄剑门守护而不灭。”
“每一任的剑阁镇守，都是同等太上长老身份。”
陆昊目不斜视，淡淡开口。
韩牧野知道他的意思。
哪怕韩牧野修为不够，只要是坐镇剑阁，都是与几位太上长老同等身份。
当年因为驻守剑阁, 才有九玄剑门。
剑阁，是九玄剑门的根基。
两人同行到金铜大门外, 将衣衫整理一下，缓步走进大殿。
大殿之中, 已经分列两侧近百席位。
这，几乎就是九玄剑门最强的实力。
百位地境，至少启神期。
九玄剑门只有启神才有资格担任执事长老。
灵道宗诏令，西疆结丹期不得出手，九玄剑门结丹之下大多下山。
这大殿中一半以上倒都是结丹期的高手。
韩牧野与陆昊同行而来，顿时引来目光注视。
“这是，陆师兄的弟子？”
“不是，是剑阁镇守，高长恭师兄走时候交待过。”
“剑阁镇守？最近剑阁似乎事情颇多？”
……
大殿之中，各种低语响起。
韩牧野目光前视，与陆昊一起走到大殿中间。
“那是你的席位。”
陆昊伸手指指上首左侧靠后，一方长案。
韩牧野点点头，走过去，坐到长案之后，端坐不语。
陆昊则是走到上首处一个空座位坐下。
他身侧，镇守灵地的张志远，镇守藏书楼的吴子元都已经到来。
陆陆续续，又有数位长老到来。
韩牧野目光扫去，见大多是白发冉冉，一脸苍老。
倒是下方位置，也有很多看上去正值壮年的执事长老端坐。
九玄剑门中的高手倒没有出现断层。
再过几十上百年，后辈高手也成长起来了。
“唐迟。”
大殿中忽然有人低语。
韩牧野抬头去看，见一位身形清瘦，穿着青色长袍，头戴金冠的青年大步走来。
这位就是唐二？
嫡传弟子第二，内门第一。
剑门之中，关于这位的讯息很少，只知道当初这位一直闭关，连李夕夕挑战都没有出关。
似乎感应到韩牧野的目光，唐迟抬头，向韩牧野微微点头，然后大步走到一处斜放的长案前。
也是列席位置。
“唐迟修为前些时候突破到启神八重，所以给他个列席长老会的资格。”
“今日还有剑阁新任镇守韩牧野，也是列席。”
上首位置，宗主金泽的声音传来。
时隔半年多，韩牧野终于再见金泽。
此时的金泽面容并无多到改变，就是看上去稍稍苍老了些。
韩牧野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他之前饱受寿元枯竭之苦，对寿元将尽的那种气息极为敏感。
现在他看到金泽样子，分明就是寿元要断绝。
不至于吧？
以金泽的修为，就算自碎金丹，也不会对寿元伤损太多才是。
将心底的疑惑压下，韩牧野眼观鼻鼻观心，只带耳朵。
这种会议，可不就是带耳朵就行？
“风灵剑宗正式递交了文书。”
“我们重新厘定疆域，往后百年，不战。”
金泽看向下方，淡淡开口。
百年不战。
重新划定疆域。
这也昭示着，百年之内，九玄剑门成为实质上的西疆第二剑派。
九派之中，九玄剑门终于成为三大宗之下，第一宗门。
在场那些长老，好多人满脸唏嘘，神色激动。
三百年？
五百年？
九玄剑门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终于走到今日这地位。
他们垂垂老矣，但九玄剑门后代兴盛，不就是他们所盼？
以九玄剑门今日威势，再有一百年不战机会，定然能培养出一位天境高手。
到百年后，就算是与风灵剑宗纷争再起，九玄剑门也不怕。
“宗主，我提议风灵剑宗一线弟子回归，我们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奠仪式。”
一位白发老者站起身，高呼出声。
“三百年，我九玄剑门被风灵剑宗压了三百年，这一次，当大庆。”
他的话让大殿中响起无数应和。
地境，寿元数百年，这里好多都是熬过这三百年的，三百年来九玄剑门的艰辛，历历在目。
“对，宗主你来主持。”
“宗主你为宗门殚精竭力，方才有此大胜，其中付出……”一位老者激动开口，说到动情，浑身颤抖。
上首处，金泽也是有些激动。
但平息一下，他还是摇摇头，摆手道：“不是不庆，实在是大局堪危，无法庆。”
大局堪危？
那些还在激动的老者都是愣住。
韩牧野面色不变，端走静听。
他从那南荒大妖的佩剑中，已经得到很多讯息。
凤首山那边，真的不乐观。
“最新战报，凤首山一线，各宗陨落地境达到五十位。”
“灵道宗和云台道宗都有近十位结丹期陨落。”
金泽淡淡话语，让整个大殿静寂无声。
西疆地境强者不少，但这才多久，就已经陨落五十位。
五十位地境，已经是一家九派末尾宗门的实力。
还有十位结丹强者陨落，才是真的伤筋动骨。
整个九玄剑门这大殿上这么多结丹，若是一次陨落十位，恐怕百年都补不回来。
哪一位结丹高手不是花费数百年才培养出来的？
灵道宗是西疆第一大宗，陨落结丹大修不心疼就罢了，云台道宗可没有灵道宗的家业。
只是云台道宗本就是离凤首山不远，躲不掉。
“南荒有数位天境大妖到凤首山，还有南荒几个大族的年轻强者，也要到来。”
“涂孙师涂师兄已经坐镇凤首山。”
金泽轻声说道。
西疆第一剑修，太一剑宗涂孙师。
连这位都要往前线？
西疆天境一共四位，除去风灵道宗张成闭关疗伤，其他三位，已经有一位到凤首山。
西疆战局真如此危险？
大殿中，所有人都沉默，没有再开口。
“陆师兄，剑战堂三日后全线转往凤首山。”金泽转头看向陆昊，沉声开口。
“师兄你亲自带队。”
陆昊点点头。
一位太上长老带队，还是金脉长老，杀伐之力强横之人。
而且，是将与风灵剑宗大战了将近一年的剑战堂弟子调往凤首山。
这样拼杀过的剑修，才是真正的精锐。
韩牧野觉得，九玄剑门这一次定是不愿只在凤首山当个配角。
西疆哪家也不会舍得将这么多后辈弟子压在凤首山吧？
“还有，剑门弟子剿灭治下妖乱，不少宗门也出力了。”
“这次正好一道将这些人统合，再组织一支力量。”
金泽的目光落在韩牧野身上，然后又挪来。
“剑阁这一次悬赏激励的法子不错。”
“我九玄剑门可以再大方一回。”
“十万功勋。”
“一百灵器。”
金泽的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灵光，看向四周：“诸位，这第二支援军，该谁来指挥的好？”
一百灵器。
十万功勋。
韩牧野感觉金泽花钱的手脚比自己还敞。
这就是一宗之主的气魄？
金泽的话说完，大殿中所有的目光都是投向韩牧野，然后又看向另一边。
唐迟。
果然，宗门这些人做事，没有平白无故的。
唐迟来列席，不就是为了这件事？
门中平妖乱的那些弟子，修为大多不高。
还有其他各宗之人，连着随黄老六一起往南去的，高手不多，就是人多。
这些人组织起来，编成第二支大军，支援凤首山。
在韩牧野看来，这些大军更多的作用，应该是壮声威，顺便当炮灰。
这就是低阶修行者的命。
坐在长案之后，听着大殿中讨论谁来统领这队伍，如何编练，如何去凤首山，韩牧野感觉，自己成了一位观棋人。
不是棋子。
不是下棋的人。
观棋人要有观棋人的规矩。
观棋不语。
直到议事结束，韩牧野都没有发一言。
议事结束，一众长老散去，韩牧野也起身，往大殿外走去。
“十九，往后还要多帮衬我啊。”身穿青袍的唐迟走到韩牧野身侧，轻声开口。
唐二，韩十九。
“二哥放心，我剑阁但凡能帮的，一定帮。”
韩牧野点点头道。
刚才议事，最后就提出剑门上下一心，共克时艰。
所谓的上下一心，不就是放血呗。
剑阁现在有的就是剑器，大不了支援一批就是。
“十九，都说你丹道修为了得，不知可能帮二哥炼制几颗丹药？”
唐迟看着韩牧野，微笑道：“放心，绝对是不会少你一块灵石。”
丹药？
容易，让姜明出手炼制两炉。
至于灵石什么的，唐迟愿给就给，不给拉倒。
“为宗门，这点丹药算不得什么。”韩牧野摆摆手，往大殿外走去。
“十九弟慷慨。”唐迟笑一声，立在原处道：“还有一事，剑阁黄镇熊引十数万修行者聚集往凤首山，十九弟可否让他，先停一停？”
停？
韩牧野缓缓转身，看着唐迟。
面带笑意的唐迟轻轻点头。
“唐二哥，你没有道侣吧？”
韩牧野忽然出声。
唐迟摇头道：“为宗门大兴，为修行，自然无心寻道——”
他话没说完，韩牧野淡淡道：“幸好。”
“唐二哥你断情绝性，心中唯道，还是别找道侣的好。”
说完，他转身离去。
看着韩牧野背影，唐迟双目缓缓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