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猎人有的将整只猎物放在装了轮子的木板上用绳索拖着走,有的将猎物切成几大爿分扛在肩上,还有的是背上背着大竹篓,里头装满了现采的野菜野菇或是药材之类,因为城里居民不敢进入巨林,因此猎人们除了猎捕野兽之外,也会受托采集一些只生长在林里的珍贵食材。大群人由远而近慢慢走到,棚下一时变得更加热络起来。阿鸟对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满脸雀斑的少年喊道:“小虫看你搞得满身都是泥巴,是打了什么好东西啊?”
“哪有什么好东西。”被喊做小虫的少年猎人将肩上那只既像山羊却又没长角的动物尸体放下,苦脸说道:“追了半天累了个半死,只打到了一只山羌,还差点没给牠跑掉。”
“不错了啦,”阿鸟笑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连山羌都打不到,顶多只能打打野兔山鸡。”接着又和其他猎人说上了话,讲得当然都是关于打猎的事,厚蟹颜被晾在一旁,想讲话又插不上嘴,只能埋头吃肉。
一阵谈笑后阿鸟忽然发现一事:“咦,大卡努小卡努,还有那个哈达鹿呢,他们没跟你们一道回来?”
“没有。”一个拿矛的猎人摇头道:“我们在林界出入口等了半天,眼看早已经过了中午,却还是等不到他们,怕拖到你们的时间,所以就先一步回来了。”
“这可奇怪了。”阿光道:“他们三个平常一向都是抢第一个去抢第一个回来,今天怎么反而赖在林里不肯走了?”
后头一个戴着羊角头盔的猎人大声道:“阿鸟你看我们是不是不要等了,再等下去只怕到我们入林天都黑了,下一批夜猎的弟兄又要往后延,这样一拖再拖下去可没完没了,你觉得呢?”
“嗯,”阿鸟沈吟了一下,“你说的也有道理。卡努兄弟胆子小又没什么主见,那个哈达鹿光说不练就只出一张嘴,要他们猎得兴起忘了回来我看是不大可能,八成是打到了猎物就地吃了起来。我们这就入林把他们揪回来。”说着和阿光阿虎一起拿着武器站了起来。
阿鸟拿的是一把立起来几乎和他人一样高的长柄大刀,异常宽阔的刀身是一整片长形厚重的骨块,只是把一端磨利了做为刀刃,刀背上还保留着分岔支骨的痕迹,看上去别有一番怪异的杀气。阿光阿虎拿的武器和他是同种的骨头,只不过用的部位不同,阿光的弓用的是两截弯曲的骨条,中间嵌上红木心雕的握把,两端凿孔绑上牛筋做为弓弦,箭是铁树做的杆,搭上雁翎做箭羽,箭头则是尖锐的豹牙。阿虎拿的大锤用的是一整根大腿骨,上端连接髋骨的粗大部份正好当做锤头,另一端磨细了做为锤柄,骨头中空处还灌了铅,重量差不多和他的人一样重,能挥动这么一把重锤,他这臂力有多惊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和这三样奇形巨大的武器比起来,其他猎人的显得相形见拙。
“蟹老板你也一起去吗?”阿鸟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厚蟹颜,挑着眉问道。
“不了不了,”厚蟹颜连连挥手:“我这身老骨头,可禁不起这种折腾,我看我还是过去训猎场那里,等候各位满获而归就好。”
阿鸟“嗯”了一声不再多说,掏出好几枚贝壳币放在桌上付了帐,扛起巨骨刀大步便走,阿光阿虎在旁跟着。他们三个是岛上公认最强的猎人,其余猎人自然也不会想要抢在他们前头,各自带了装备从后跟上,就听后头厚蟹颜对阿珠喊道:“这也不吃完说走就走,这么浪费可是会遭天谴的,快,把桌上的肉都帮我包起来,我带回去慢慢吃。”
阿鸟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碎石大路走出城门口,越过又一片荒地眼前无限延伸的就是巨林,枝干粗壮的阔叶红木一株株错纵排列,周边丛生着各形各色的奇花异草,同时也覆满了湿泞泞的落叶,万道金光从树顶均匀洒下,蒸腾了渗在林间土中的湿气,散发出一种昏沈沈的味道。
“奇怪,今天林间怎么好像特别安静?”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可是已经是众人里年纪最大的猎人说道。
“熊哥说得没错。”阿鸟道,旁边草丛一只锦毛貂探头望了望,随即缩着身子一溜烟窜入了林中。“大家小心点,今天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忽然间阿光尖声喝了声:“下来!”弓已取在手上“飕”地一箭射出,弓弦一时还颤动低吟不停。数十步外一头猛兽从树上“咚”地一声摔落,却是一头身长掌厚,全身上下斑斓鲜艳的云纹巨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