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之所以,放弃夺回兵权,不是因为刘备军力不如他眼。
恰相反,刘备军中,兵甲齐备,军力强盛。
实在是刘备军种种表现,太好了, 好的让卢植对刘备,充满着无比信心。
这份信心是如此充足,充足到卢植不惧汉无柱石,不惧黄巾贼情,不惧董卓,更不惧什么豪强坐大。
但凡,刘备也好, 刘备义军也好, 但凡表现差一点, 卢植则必会以国事之重,必会借刘备军力去夺回兵权。
卢植放下一切心头重事,他轻松无比的,无所事事晃晃悠悠的满营晃荡。
卢植亲去看了看鸡鸭笼,鸡鸭笼里有蛋未收,卢植拿着筐就要收蛋。
李孟羲把铺着麦秸的筐子递给卢植,说用这个筐,放鸡蛋不会烂。
卢植接过筐,恶作剧一般,伸手狠捏了捏李孟羲的脸。
李孟羲面露不爽,卢植则呵呵笑。
鸡鸭百多只,卢植收了一遍,收得鸡鸭蛋十七个,他很开心。
刘备有心展示练兵成果, 邀卢植观看。
卢植欣然前往。
烂泥地里。
刘备把全套队列训练,操练了一遍。
卢植见到, 这一部头缠青色头巾的军士,聚散如风,一令至,瞬息列队齐整。
卢植微微点头。
士卒们报数之时,声音洪亮,士气恢宏。
卢植走下去,当从队列前走过时,队列之中,众军士目不斜视,直直的目视前方。卢植又是点头。
走至队列侧面,看到队列四排,齐若刀削一块,听刘备说,这四十人,操练刚满一月。
卢植极惊讶。
队列列成,令站军姿。
整整两刻,四十士卒站如木石,钉在地上,动也不动。
卢植神情略凝重了。
卢植乃知兵之人,兵强与否,他能看出究竟。
毫无疑问,刘备展示了练兵之能,卢植再一次感慨,自己这个学生已羽翼硬实。卢植不会觉得刘备这么能干,是他教导之功。
当年刘备求学时,可没教刘备兵书战册,也没教刘备如何练兵。
听刘备说,行军途中,跟义弟关羽,日日学兵法。
人呢,得自己成全自己。
卢植就因此认为,刘备能有如此本领,全因自学不掇。
要是让卢植知道,练兵术全是李孟羲教的,不得惊死。
再随后,卢植对鱼鹰舟和渔队极其好奇,刘备就派斥候出去找水,然后,带着渔队,领着卢植,去河上捕鱼。
在河流上,渔夫们踩着渔营舟,在河水正中热火朝天的撒网捕鱼,一网接一网的下去,还真有鱼。
十网百网的累积下去,鱼还真不少。
渔队忙活了大半天,岸上,装鱼的大篓里,装了满满五篓半鱼。
称了称,有鱼四百多斤。
亲眼见了捕鱼的全过程,卢植彻底信了,单单凭鱼获,能抵几百人的粮草消耗。
渔夫们借着河里的水在杀鱼,刘备此时跟卢植认真讲解,说就渔夫们手中人手一个的剪刀,本来军中没有那么多剪刀,行军这段时间以来,日日求购,终于买够了。
若是剪刀不够,杀鱼就费事不少。
在刘备的讲解中,卢植知道了,为何特意要求渔队捕了鱼,随手就在水边把鱼杀了,因为军中无水;杀了鱼,鱼鳃鱼肠等收集起来,这是因为鱼鳃要喂鸡鸭,这卢植也知道;鱼鳔单放,是留着熬鱼胶,鱼胶是用来糊船的,军中木匠手艺不行,没人会做船。可纵如此,没会做船的木匠,船也成功下水了。
了解了渔队的全部,卢植有种颇为受教之感。
没想到,就捕鱼一件事,头绪会如此繁多。
没有船,就进不了深水,就捕不到太多鱼,要船得有木匠,得有鱼鳔,要鱼鳔就得杀鱼的时候,把鱼鳔单放,要杀鱼,环首刀可不好用,得用剪刀,要剪刀,行军打仗,谁会带那么多剪刀,要剪刀就得买,要买,就得组游骑商队,要组游骑商队,游骑商队还得有方方面面要考量。
多带旗帜,少带刀枪。旗帜少,则无威,刀枪多,则乡人惊惧。
行军打仗,还得带商人。
必须得带。卢植想到了之前征讨之时,有时粮缺,派人去买粮,因不知当地粮价,好一番为难,既怕给价低,苦了百姓,价高也不妥,军中资财不支。
现在想来,行军在外,难免有时沿途采买,精通商事之人必不可少。
卢植海内大儒,晓畅兵事,更兼作战经验丰富。
可在细微处,他是远不如刘备的。
确切的说,是远不如义军如今建立起的自我建设体系。
拿游骑商队来说,就游骑采买法此一法,自施行时,前前后后,找出了多少不足,修改了多少次。这其中,集中了刘备关羽李孟羲,还有斥候张飞,等等众人之智。
要想在严谨上比刘备还严谨,那只有一种可能——必须对方是来自一个比义军更强的体系之中。义军强的不是人,强的乃整体架构,是整个系统。
渔队满载收获而归,傍晚,卢植吃着新捕的鲜鱼,心中无憾。
“玄德,押送我的军士可还好?”卢植问。
“在押着,我未伤一人。”刘备道。
卢植点了点头,“玄德,明日我就走。”
“卢师何不多呆两日,学生也好尽地主之谊……”刘备不舍挽留。
“哎。”卢植挥手制止,“大军拖延一日,粮草损耗万千,拖延你一日,已是不妥,怎可再拖延时日。”
任凭刘备如何挽留,卢植就是要走。
无奈,刘备只得放行。
当天夜里,卢植单叫李孟羲一叙。
两人对几而坐。
“小友,你既是玄德军师,老夫有事要问你。”卢植道。
“我也有要问卢师。”李孟羲说。
卢植笑了,问,“你以为,此去讨賊,何事最重?”
“若是朝廷官军,如卢师,讨賊重在速效,不然拖延时日,朝廷问罪。”
“而我部,非是官军,乃乡勇,故我无有此忧虑。”
“我部最重,重在粮草。”李孟羲毫不迟疑的答到,“若粮草足够,我纵军力不足,也可步步蚕食,集小成胜,打黄巾打个一年无妨。
可若粮草不继,纵我军力压过黄巾,可急切若不能胜,时日已久,我军将功败垂成。”
“然也!”卢植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孟羲的回答很好,他的能力,得到了卢植的认可,卢植没别的忧虑了。
而后,卢植问,“你欲问何事?”
李孟羲道,“卢师与黄巾大战连番,某想知道,黄巾兵力多少?步骑多少?精锐几许?其善用战法为何?我若克敌制胜,应当如何?”李孟羲一连串发问。
卢植沉思片刻,道,“黄巾人多势众,其军中精锐,不输官军。其步骑皆多,更有一部精兵,号为黄巾力士,数战焦灼之时,黄巾频频以力士冲我薄弱,你若与之战,当慎防之……”
秉烛夜谈,详谈至后半夜。
李孟羲拿笔,记了满满一卷。
末了,卢植凭着记忆,手绘了一副地图与李孟羲,地图相当详细,上边敌我形势,标注分明,一目了然。
李孟羲为卢植的记忆能力和绘制地图的能力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大儒不愧高级知识人才,能力不俗。
单这手绘制地图的能力,就把义军万人压过。
李孟羲觉得,军中也得找一厉害的绘图人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