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醒抬着相同重量的石头,带着两个衙役又装模作样去了趟金城山。
常州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官匪作战也再无人提及。只是官府一连几天都在一些楼台馆坊寻找着山贼的身影。
金城山上破旧屋舍全部推倒,清一色红砖黑瓦的房屋拔地而起。山上兄弟越聚越多,已有150多人,吃食丰盛,还有五两饷银,大家训练特别认真,唯一遗憾的就是十天才能饮一次酒,有点不适应。
掳来的美妾妓女一个都没离开,她们一生目标也不高,就是一份尊重和无忧的生活。而这些,山上的人都能给予,从不打骂,从不拖欠,也不强迫,想想以前的劳动所得,被层层盘剥,到手已寥寥无几,有时买胭脂水粉都不够,几无积蓄。
以色侍人,终不长久,她们开始为众兄弟们缝洗衣物,洗菜做饭,已经完全融入大家庭。
明月酒楼依然人满为患,师师也不去柜台收银了,另外请了账房先生,会把每日酒楼的收支明细汇总给师师。师师现在的任务就是每天数钱和帮苏醒照顾那些辣椒苗,苗已经长出红红的果实,青叶红果甚是好看。
这一天,苏醒和王寅父女从酒楼走出,后面跟着两个仆从,苏醒说今天带他们干大事,具体什么苏醒就是不说。
一行人晃晃悠悠来到醉风楼,因为客源稀少,已经关门数日,醉风楼不愧为常州第一楼,高端大气,装修奢华,的确比明月楼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令仆从去敲门,一会儿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迎出,此人没有商人的那种精明,一看就不善商贾之术。
“掌柜的,我是明月楼苏醒,看你这醉风楼也经营不下去了,不如卖给我如何?”苏醒坐下来,直接了当的说道。
“苏公子大才,把明月楼经营得风生水起,得蒙公子看中,老夫感激不尽,不知苏公子作价几何?”
掌柜已经被县令派人明提暗醒,知道苏醒是县尊面前的红人,自是不敢得罪,与其放在这里每日亏损,不如卖给苏醒。
“此酒楼虽然高端,但装修风格我甚是不喜,还需往里大量投钱,不若一千两如何?”苏醒表情淡漠说道。
“公子说笑了,此酒楼可是地契房契齐全,当时不算买地,光建楼花费,便万两有余,公子如此,老夫实在不甘啊。”
掌柜没想到苏醒如果杀价,那等于白菜啊。
“本公子手头也不宽裕,我最多只能再加上一千两,我知道酒楼以前东家是张鲁,他已殁,生前处处掣肘县尊大人,你看何人会高价盘此酒楼,此楼立此一天,便要天天往里扔钱,你若实在不愿,那我告辞。”说罢,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公子稍等,那也只能如此了,多谢公子伸出援手。”掌柜只能无奈接受。
“那明天我家掌柜和你一道去官府办理相关转让文书。”说罢苏醒迈着纨绔步伐离去,醉风楼掌握只敢恨恨的看着,因为现在的苏醒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苏醒,你这是抢啊,这么大一幢楼,就两千两纹银拿下,你太黑了吧。”走出酒楼,王师师惊讶道。
“那我再去给他加五千两”。苏醒调笑道,作势欲往里走。
“谈都谈好了,算了吧。”王师师连忙拉住,作为财迷,当然不愿意。
苏醒转头看向王寅说道:“伯父,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伯父成全。”
“苏公子客气了,你请讲。”王寅知道肯定是房契的名字问题,这个酒楼本是苏醒挣来的,写苏醒名字理所应当。
“明月楼乃是租凭使用,并非我们名下,醉风楼才是我们的根本,以后我可能会离开,此处也可作为伯父一家的安身立命之所,所以小子建议地契房契全写师师之名,可否妥当。”
王寅一脸惊讶,没想到苏醒并不是为自己谋利,就算自己谋利也无可厚非,以后同师师结婚了,也就是女儿的了。
“此楼本就是公子挣来,写谁名字公子说了算。”王寅道。
“此楼虽是师师名下,但经营权还是伯父,还望伯父不要推辞。”苏醒说道。
“苏醒你要去哪里呀,那我怎么办?”王师师听说苏醒要走,瞬间满目噙泪。
“我是说以后,并不是现在,小姐姐”苏醒说道。
“到那时你会带我走吗?”王师师顾不得矜持,直接问道。
“只要伯父同意,我就带你走。”王师师转头看着父亲,王寅直摇头,向前走去,女大不中留啊。
苏醒跟上王寅,说道:“城内有一处院子,对我特别重要,具体我不便与你细说,我要买下来,还望伯父帮忙守护。”
“苏公子看得起老夫,老夫定不会让公子失望,定会竭尽全力,爱之如目。”
说罢一行人来到官府,听闻苏醒前来,经办官差立马起身相迎,因为他们都知其与高县令交好。
“我们掌柜看中一处院子,想向大人购买,还望成全。”苏醒说道。因为自己的身份、年龄都很敏感,所以只能以王寅的名义购买。
随后将小院的具体位置同经办官差说明。官差取来屋藉,一查,吓了一跳说道:
“此处府院的确收归官府,但公子可能不知,此宅五六年前发生一桩命案,院内人员全部被杀,案件至今未破,此处可是一凶宅呀,请公子和你家掌柜明说,城内还有几处好的院落,是否考虑一下其它。”官差好心提醒道。
“不用了,我家掌柜不信鬼神之说,主要是此处离醉风楼较近,而且掌柜盘下醉风楼后,手头几无闲钱,就选此处了。”苏醒坚持道。
“如此便由公子所言吧,烦你贵掌柜前往办理相关文书,今日即可入住,此院面积挺大,位置极佳,因有过祸事,我便低于市价两成售与,去除零数,作价1500两白银,如何?”
官差业务熟练,算盘一打,便得出结果。
“有劳大人了,”苏醒说罢,指挥仆从递上银两。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走进原本属于自己的小院。
故土依旧,却已物是人非,来到院中,苏醒仿佛看到了树丛中翻飞的幼时身影,梧桐树下仙风道骨的苏爹爹,不苟言笑的给自己作剑术示范的王争叔叔。仿佛听到了爹爹声情并茂的吟诗,慈爱的呵斥。
苏醒一动不动就站着,生怕惊动了这些曾经的美好,任泪流满面。
王师师欢快的在院中蹦来蹦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苏醒的反常,十五六岁的女孩本就神经大条,毫无城府,何况王师师那么干净纯洁,不谙世事。
王寅喊住了王师师,指了指苏醒,他已经发现了苏醒的异样,上次的那次反常已让王寅心惊内跳。
王师师从未看到过苏醒哭泣,因为在她心中苏醒强大到足够坚强,她安静下来,她瞬间明白此院对苏醒意义非凡,她轻轻的向苏醒走去,她知道苏醒这时候需要她,苏醒的表情让她心痛,非常非常的痛,揪心的那种。
她抱住苏醒,把头埋在苏醒的怀中,她听到苏醒如万马奔腾的心跳。就这么抱着,不言不语。她知道,此刻陪伴比什么都重要。
王寅不去打扰,带着两个仆从悄悄的离开,关上了院门。
苏醒就这么站着,任由眼中的泪水滂沱,流到王师师的脸上,流到她的嘴角,是那么的苦涩,她也是满脸泪水,因为她感受到苏醒心中的那份柔软,那份脆弱,环绕苏醒的双臂抱得更紧了。她害怕苏醒这样,恼恨自己不能为他分担。
两人就这么抱着,很久很久,谁也没有说话,一院无声,直到天地一片漆黑。
突然苏醒哭出声来,带着满腹的幽怨,和着浓浓的怀念,混着深深的仇恨,大声的哭泣,毫无顾忌的哭泣,一时大地呜咽,狂风呼啸,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承受了太多不应该他应承爱的压力。他努力释放着心中的抑郁,他疯狂的怒吼,他不再隐藏,他从来没有感觉如此通畅。
师师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双手轻抚苏醒的面颊,哽咽的说道:“苏醒,别怕,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苏醒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累了,他从没如此累过,他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沉沉的昏睡过去。
第二天,在虫鸣鸟啼中苏醒醒来,柔和的晨光清洒在他身上,王师师趴在他的胸膛上,双手仍紧紧的抱着苏醒,她害怕苏醒会突然不见,她从未离开,一直陪他到现在。苏醒的轻轻扭动惊醒了王师师,她抬起布满泪痕印的俏脸,看了看苏醒,什么也没问。然后站起来,轻轻的扶起苏醒。说道:
“我饿了,你得回去煮东西给我吃。”
苏醒点点头,此时他已经恢复如昔,他帮王师师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擦拭掉她脸上的痕印,抱起师师的俏脸,轻轻的吻了下去,眼神纯粹。
王师师没有躲避,也没闭眼,因为她知道这一吻,代表苏醒对她的认可,不带任何情色,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走进苏醒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