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有一个同事,外号乌鸦,正直善良,温文尔雅。
不过,快三十岁了,还孑然一身。
可乌鸦一点也不着急。
反而,在办公室里天天哼着《女人是老虎》。
将自己标榜为一名新世纪的新单身主义者。
而且,有时候,乌鸦见到女同事时,会赶紧转身避开,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好像人家真是一只母老虎似的。
“神经病来的!”
女同事们白着眼,看着乌鸦。
当然,大家都看得出来,要说乌鸦完全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们都说乌鸦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乌鸦在以前也谈过两次恋爱。
一次是他的同学。
另一次是网恋。
两次恋爱的失败,对乌鸦的打击都很大。
尤其是第二次网恋,打击最深。
在刚开始,那个女网友很喜欢乌鸦。
对乌鸦很好。
除了嘘寒问暖之外,还寄钱给乌鸦。
甚至,给乌鸦买衣服裤子邮寄过来。
甚至连内ku,都替他买了不止一条。
乌鸦很感动,想跟这个女网友结婚。
为了见这个女网友,他从GD坐飞机到JX。
在见面的第一天,两人就开房了。
可谁知道,口口声声说自己也单身的女网友,其实是有老公的。
两人在进了房间之后没多久,女网友的老公就找上门来了。
还带了几个人,拿着钢管,当场将乌鸦痛扁了一大顿,还拍了不少很不雅的照片。
最后,乌鸦赔给了人家好几千块钱,方才了事。
事后,乌鸦一个做警察的老表分析,这个女网友一定是个骗子。
正是因为这二次的恋爱失败,导致乌鸦看破了红尘。
从此,将自己标榜为单身主义者。
并认为天下的女人是老虎。
就算是林志令爱上他,也再不会付出真感情了。
我们公司是鞋业外贸公司,乌鸦是我们公司的制版师。
他制版的技术很一般。
乌鸦制版的技术虽然不咋样,
但在诗歌方面,却有一定的造诣。
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作诗。
我跟乌鸦刚认识的时候,就知道他最喜欢别人夸他为诗人了。
所以,我也经常叫他‘诗人’或者‘乌鸦诗人’。
我不得不承认,乌鸦在作诗方面,确实有几手。
记得有一次,因为一段时间没中到订单了,我心情悒悒不乐,烟一支接着一支的抽。
乌鸦见了,奉劝我少抽烟,他说抽烟太伤身了。
我说;“诗人,其实我也不想抽烟啊,可我心里发愁啊,不抽做不到。”
乌鸦叹了口气。
缓缓将双手背在背后。
然后,就像古代大诗人那样悠悠地仰起头。
凝望着窗外。
接着,从嘴里呤出两句诗来。
“抽烟消愁愁更愁,最好办法喝红牛。”
“红牛能消愁???”
我当时傻眼了。
还有一次,是周末的下午,我们几个玩得要好的同事,一人出二十块钱,去菜市场买一只鹅和一些青菜,准备晚上打火锅。
乌鸦也在其中。
我们到了菜市场一个专门卖鹅的摊位之后,由于大家对已经宰杀了的鹅肉有点不放心,于是,便买了一只活鹅,付完钱后,要老板宰杀了。
“这个没问题。”
老板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看着老板拿着刀,准备宰杀那只活鹅的样子。
乌鸦又诗兴大发;“鹅鹅鹅,鹅颈用刀割,拔毛加瓢水,然后盖上锅。”
“……”
大家面面相觊。
这首诗做得堪是精典,当时,就连鹅摊的老板都夸了他。
不过,太喜欢作诗的缘故,也让乌鸦付出了代价。
有一次,我们经理去上厕所时。
进到厕所之后,厕所里的卫生纸都用完了。
于是,他要乌鸦递一团卫生纸给他。
乌鸦当时可能是有点不高兴。
马上做出两句诗来泄气;“桃花潭水深千尺,老大大便不带纸。”
上完厕所后,经理大发雷霆,狠狠将乌鸦叼了一顿。
还说,你他ma的要是对我不满意的话,马上可以滚蛋。
乌鸦的自尊心很强,第二天就辞职走人了。
在临走之前,他又做出一首诗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麻袋,不带走一颗白菜。”
这是一首现代诗,带有象征主义的味道,诗意晦涩难懂,没有谁知道诗里面的‘麻袋’和‘白菜’与他辞职走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这首诗模彷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再别康桥》被他模彷得惨不忍睹。
要是徐志摩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会气得屁股冒烟。
然后在半夜三更来敲乌鸦的门。
乌鸦的运气很不错,离开这家公司后不久,又找了一个新的公司,还是在里面做制版师。
进去的第一天,他就高兴的告诉我,那家公司的工资和待遇比我们这家公司的工资和待遇还要好。
我也替他感到高兴。
我说;“恭喜你啊,乌鸦诗人,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好好在里面干吧!”
几天后,我们在QQ聊天的时候,乌鸦说他们公司要招聘一名美工,问我去不去?
去的话,他就马上对经理说。
我想了想,回复他;“乌鸦诗人,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不跳槽了。”
他说;“那好吧!你什么时候想来就先通知我一下。”
我说;“好的,一定。”
一个月后,我们在QQ聊天的时候,乌鸦突然跟我说他很痛苦,问我怎么办。
我问;“诗人,你痛苦什么?是不是痛苦自己没有女友?”
他开始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诉我。
后来,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乌鸦终于招供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原来,乌鸦在那家公司里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SC的,在他们办公室做一名文员。
“我空间里有她的照片。”乌鸦告诉我。
“我看一下。”我说。
能够将乌鸦迷得魂不守舍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我很好奇,赶紧将他QQ空间打开了。
不过,我一见到这女孩的照片,就知道乌鸦没戏。
女孩长得很漂亮,黝黑的长发束成马尾,眼睛很大很清澈,身材很苗条,打扮得很清纯,二十一二岁的样子。
“二哥,我该怎么办,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我叫杨二,乌鸦比我小一岁半,经常叫我二哥。
“诗人,你不是经常说女人是老虎吗?哎!”我说。
“但她不是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去问上帝吧!”我说。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办,毕竟,爱情这东西太过于特殊了,不能强求,除非你有钱,但即便是有钱人,如果女孩不喜欢你的话,那么你能得到的,也往往只是人家的身体而已。
问题是,乌鸦跟我一样,也是个没钱的依靠给人家打工为生的穷光蛋,再加上他又老大不小了,这个年头爱上大叔的妹纸、特别是爱上穷大叔的妹纸,毕竟还是很少,所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二哥,你不是泡妞很厉害的吗?难道就没有几招看家本领。”
“我要是厉害就好了。”我怏怏的说。
我明白乌鸦的意思,因为我跟他认识之后,谈过二个女朋友,所以他认为我一定有几个妙招。
其实他何尝知道,我谈的二个女朋友,一个也就拥抱过而已,而且还只有一次,是在跳舞的时候,我才逮住了这个机会,至于另一个,连手都没牵过。
“哎!想不到堂堂一个诗人,却连个老婆都娶不到,这个年代的女人怎么这么没有一点品味啊!”乌鸦感慨的说。
我很无语,虽然我对乌鸦作诗的水平有点佩服,但这个年代的女孩都是很现实的,在你的才华没有转变成财富之前,一切都等于零,一文不值。
很快,乌鸦变得越来越消沉了,以前从来不抽烟不酗酒的他,也开始变得抽烟酗酒了,而且,他在QQ上面还写了一首诗;‘举杯消愁愁更愁,借烟去忧忧更忧,爱情若是不如意,不如明天去撞钟。’
我还以为他有了出家当和尚的念头,实在看不下去了,问他;“乌鸦诗人,她对你的感觉怎么样。”
“她从来都不理我。”乌鸦说。
“她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那她知不知道你喜欢他。”
“我不知道。”
“那你快跟她表白吧!”
“我不敢。”
“为什么?”
“有以前失败的阴影。”
“你太没用了。”我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失败了,可以再站起来。”
“我还是不敢。”乌鸦犹豫了一会儿。
“为什么?”
“我害羞,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见到她,心里就很慌。”
“那你是真的爱上她了。”我说,之后,我又说;“要想不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就必须要勇敢,如果你勇敢的去争取,至少还有一半成功的几率,你要是畏畏缩缩不敢出手,那么,什么几率都没有。”
说完后,我又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追女孩就得胆大心细脸皮厚’,还特意举了几个有关的例子来鼓励他。
他说;“我不敢。”
我说;“为什么,你勇敢的追求爱情,又不是在犯法。”
乌鸦说;“我有前车之鉴。”
然后,他跟我说起了初恋为什么会失败的原因,当时,那个女同学很大方,出去约会的时候,主动的想跟他牵手,但是他太老实了,老实得连手都不敢跟人家牵,所以女同学很生气。
后来,他一个跟他年龄一样大的堂叔告诉他,谈恋爱就得‘胆大心细脸皮厚’,否则人家不但不会认为你老实,还会当你是傻瓜,于是,他在下一次约会的时候,主动的去牵人家的手,谁知道那女同学当场就给了他一巴掌,说,我还以为你老实,谁想到原来是流mang。
就这样,初恋泡汤了。
我听了后,觉得这个女孩也真够奇葩,老实的乌鸦不敢跟她牵手的时候,她也生气,等到乌鸦想不老实了,主动来牵她手的时候,又是生气,跟这样的女孩谈恋爱还怎么进行,谁都搞不定。
我说;“乌鸦,我也没有办法,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难度太大了。”
乌鸦说;“好吧!一切顺其自然。”
我说;“是的,感情的事,一切顺其自然,是你的还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从这以后,乌鸦不再在我面前提这件事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瞬间又过了三个多月,我的生日到了,那天晚上,我将朋友们都叫来一起喝酒,乌鸦也来。
“二哥,我的女朋友也要来。”乌鸦在来之前对我说。
“诗人,你有女朋友了?恭喜你啊!”我替他感到很高兴。
“是啊!呵呵!”乌鸦很高兴的笑着。
“你可以先将你女朋友的照片发到我手机上面吗?”我高兴的开着玩笑。
“不用了,你见过的。”
“我见过的???”我惊讶的说。
“是啊!”
“诗人,你可以现在将她照片发到我手机上来吗?”我很好奇,这一下,我是真的想目睹一下他女友是谁了。
“二哥,我们现在正在车上,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乌鸦说。
“二哥,这是我的女朋友。”乌鸦一进来,就笑呵呵的对我介绍他带来的女孩。
我赶紧仔细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原来,乌鸦的女朋友,就是我在他QQ空间里见过的那个女孩———他公司里的那个女文员。
“你太厉害了,诗人,你是怎么追到她的,是不是你的诗歌打动了她。”我感到很好奇的附在乌鸦的耳畔,悄悄的问他。
“不是的,明天再告诉你吧!”乌鸦摇了摇头说。
第二天,我们在上QQ的时候,乌鸦告诉我,一个月前的一天黄昏,他女友在莲花湖公园前遇到了一伙歹徒,他正好看见了,赶紧挺身而出,救了他女友,就这样,他女友开始喜欢上了他,然后就恋爱了。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她的。”乌鸦说。
“诗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我也这样告诉他。
这一年的春天,乌鸦带着他的女友回到了老家,春节过完后,乌鸦又带着女友上来,他想在这一年好好的攒一年钱,然后冬天跟女友结婚。
不过好景不长,一天上班,我在公司里突然听到了乌鸦自杀的消息。
“你们知道吗?去年在我们公司上班的那是神经病自杀了。”同事娜娜神秘兮兮的说。
“谁?”
“还能有谁,乌鸦诗人。”娜娜说。
“乌鸦自杀了???”
“娜娜,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朋友说的。”娜娜说。
“他是怎么自杀的?”
“听说是为情自杀,从外海大桥上面跳下去,连尸首都找不到了,那个神经病,天天唠叨着我们女人都是老虎。”
乌鸦自杀了,难怪这段时间没有见他登QQ了。我听到这消息后,心里勐然一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了确定这消息的真实性,我赶紧打他电话,但是,一连打了几个都没人接,于是,我请假去了他们公司。
到了他公司后,我才知道乌鸦是真的自杀了,原来,他的女友一个男同事私奔了,而这个男同事,也是乌鸦在这个公司上班玩的要好的朋友,他们在私奔之前,将乌鸦的工资也都取走了。
“他们这样对乌鸦,一定会遭报应的。”我替乌鸦感到很心痛。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心神不定,脑海中总是会浮现乌鸦生前的影子。
后来,慢慢的,我的情绪才好一些,乌鸦生前的影子在我脑海中浮现得也没有那么频繁了。
这年的秋天,我也找了一个对象,是我公司里一个女同事,一天下班后,我带着女友去逛街。逛着逛着,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谁打来的?”女友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拿着手机往荧幕上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上面显示的地址是成都移动。
“你好!请问你是谁。”我问。
“你猜一下。”对方说。
“乌鸦!!!”我一听这声音很像是乌鸦的声音,感到又惊又喜,脱口而出,不过我很快又骤于平静,因为乌鸦已经自杀了,怎么会可能是他。
“二哥,你太厉害了,一听就听出来了。”
“你真的是乌鸦?”一听到对方的回答,我有点难以置信。
“不是我还是谁。”乌鸦说。
“乌鸦,你不是已经???”
“你以为我死了是不是,明哥,我命不该绝。”
对方确实是乌鸦,原来,乌鸦从三百多米高的外海大桥上跳下去之后并没有死,不过他也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成都。
后来,乌鸦告诉我,他再也不相信爱情了,他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做一辈子的新新单身主义者。
再后来,他又恋爱了。
乌鸦告诉我,他的女友是一个很普通的离异女子,但跟他一样,她也是一个诗人,很喜欢写诗。
唯一不同的是,他女友写的诗歌能够经常在诗刊上获得发表。
一年后,他们结婚了,婚后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过得很幸福~
【完,2013年9月13号晚,东广长安镇夏岗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