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家欢喜一家忧,就在王岩一家欢声笑语吃着晚饭时,在商城的一家住宅内,林希言围着餐桌直打转。
放假后,他的生活也恢复了平淡。
以往在学校的时候,不是学习就是去奶茶店收银,哪怕是星期天节假日,他也会在奶茶店里呆上一天。
日子虽然忙碌,但极是充实和快乐。
哪像现在,每天一睁开眼就发愁该干什么,刚开始的几天,他白天选择上网吧打游戏,晚上在趴在床上和刘佳楠聊会天。
可没玩几天就感到腻了,最后实在没有无聊透顶了,他选择将家里大扫除一遍。
家里的保姆早已经被辞退了, 而且临近年关,爸爸妈妈的生意好似异常忙碌,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回家。
好多家居因久不打扫,早已落满了灰尘。
他也没有做过打扫卫生的活,一时也不知从哪下手。
踟蹰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求助刘佳楠。
最后在刘佳楠的电话指导下,他先拿来一条毛巾、打来一盆清水,将毛巾浸水后拧干,将家居擦拭一遍后,再用一块柔软的毛巾擦拭去水迹。
其实林希言家里有高档些的打扫机械,只不过他不知道怎么使用,而刘佳楠更不用说了,成长在农家的她估计都没有见过。
就这样,用最简朴的办法折腾了一天,才勉强将家收拾干净。
到了晚上,林希言先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得知要晚一会才能回家时,他又突发奇想,决定亲自下厨做顿饭。
可他没有做过饭,尝试炒了两个菜后,发现味道都不太理想,倒掉又有些可惜,索性就留着了,最后煮了一锅饺子。
这个不需要什么技术,冰箱里有现成的速冻饺子,只要煮熟就行了。
完事后,又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被告知还要再等一会。
又等了半个小时后,发现爸妈还是没有回来,一向脾气很好的林希言有些生气了。
小的时候,他们二人就经常将自己一人仍在家中,除了星期天偶尔陪着自己去游乐园,其他的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
家里的房子倒越住越大,身上穿的衣服也越来越贵,可陪伴自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长大之后,他也能理解爸妈这种急切赚钱的心态,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好的起跑线。
可理解归理解,有时候他还是不能接受爸妈这种强制性的给予。
你们想给我一个好的起点,可问过我同意了吗?你们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吗?
其实,林希言心中家的最好模样是:当他放学回家,腰系围裙的妈妈正往餐桌上端着饭菜,爸爸上前关心地询问自己在课堂上的表现;其乐融融地吃完饭后,妈妈收拾碗筷,自己书写作业,爸爸在一旁辅导.....
而现实是,他每次放学回家,都是陌生的保姆接过他的书包,然后端上来饭菜。
而爸妈,经常很晚回来,甚至不回来。
一想到这,他以往积压的怒气都激发了出来,再次拨通了妈妈的电话,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东西不仅乱还脏!我花了整整一天才打扫干净!我还为你们准备好了晚饭,可现在饭已经凉了!难道赚钱在你们心中就这么重要吗?你们可知道再过三天就过年了!你看看别的爸妈都在干什么?再看看你们自己!”
电话那头的林妈似是有些讶异,再次确定是儿子的声音后,过了一会缓缓说道:“我们马上就回去。”
二十分钟后,房门打开,王正阳和妻子吴敏匆匆走了进来。
看到客厅确实焕然一新后,吴敏冲丈夫笑了一下,夸赞道:“没想到言言还真学会做家务了。”
林正阳也笑了一下,不过能看出他的笑容很苦涩,有强装的嫌疑。
吴敏上前轻轻拥抱了林希言,温言道:“对不起言言,爸妈.....回来晚了。”
看得出来,她想解释一下回来晚的原因,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似是觉得没有必要。
一抱之下,林希言所有的怨言都消失无踪,听他轻声道:“对不起,我刚
才的语气太急了。”
林正阳倒没有觉得有什么,爽声道:“说实话,我听到你刚才暴躁的语气后,心里非得不生气还非常的欣慰,因为我儿终于长大了,知道耍脾气了。哈哈.....”
林希言略显赧颜,忙道:“爸妈,你们先洗下手,我去厨房盛饺子去。”
将三碗饺子端到桌上后,林希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那两盘不成熟的炒菜也一并端了上来。
林妈吴敏看到后,脸上又露出了惊讶:“言言,这是你炒的菜吗?”
林希言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炒,不是很好吃。”
吴敏忙夹了一口送进嘴里,咀嚼一番后,给出了充分的肯定:“还行,就是盐放得有点多,不过第一次做成这样真的很不错了!”
林正阳也夹了一口,没有给出评价,不过却冲儿子竖了一个大拇指。
林希言很高兴,因为这样的用餐氛围他真的期盼已久了。
可惜,这顿饭还是没能吃到最后。
只见一阵急促混杂的敲门声打断了这家人用餐的节奏。
林希言眉头一皱,门口就有门铃,要是熟人来访的话,肯定不会如此没有礼貌。
吴敏脸色一变,有些惊惶地看着丈夫。
林正阳看上去倒显镇定,不过微微颤抖的手已经出卖了他的表象。
见他站起身,冲妻子使了一个眼色后,缓缓朝门口走去。
吴敏忙放下筷子,冲儿子说道:“言言,要不你回房吃吧?门外就是爸妈公司的员工,来家里商量点事.....”
林希言虽然性格直白,但也不傻。
这么多年都没见有员工来家里商量事情,今天怎么可能会例外?
再说,敲门的声音又这么不礼貌,哪里会是员工的作风?
加上这几天爸妈一直晚归,而且眉头伴有愁绪未散,林希言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妈!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吴敏没有说话,不过低头抹泪的动作已经证实了林希言的猜想。
就在他再次询问之际,一群人已经走进了客厅。
林正阳的语气既显得无奈又有些生气:“富祥,我不都说了吗?事情明天我一定会给你们解决,怎么还跑到家里来了?”
唤作富祥的男子年龄大概有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西服,领口的红领带尤为醒目,见他也无奈说道:
“林总啊!你的明天都推了多少天了?我实在不敢再相信你了,今天你务必要将余款结了!要是不结,我们就在你们家过年!”
富祥的这番话刚落下,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就是,这可是我们的货款,你都压了半年没给了,现在这都快过年了,你还不给?我们全指望它回家呢!”
“你还知道回家吃顿饺子,那你可知道我们这些人连饭都没吃呢!”
“今天务必将钱结了,要不然,我们就将你家的东西搬空,能抵多少先算多少!”
.....
看着众人又是七嘴八舌地一顿乱吼,林正阳眼神中丝毫不见畏缩,只是略显无奈:“就算你们来到家里也是一样的,账上仅有的钱都用来发工资了,容你们再宽限我一天!明天就是卖房,我也一定把欠款给你们!”
虽然林正阳保证的掷地有声,可富祥几人明显不信,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副无赖的做派,嘴里不停说道:“既然你承诺明天给钱,那我们就在你家辛苦一夜,什么时候等钱到账,什么时候我们再离开。”
.....
或许是看到了丈夫的势单力孤,吴敏也从餐桌旁走了过来,苦心劝道:“富祥,刘总,咱们都是合作多年了,我和正阳的为人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今年的行情你们也看出来了,仓库里的成品积压成山,要是我们手上有钱,怎么可能压着不给呢?”
唤作刘总的中年人倒好说话一些,见他也面露无奈:“吴总啊!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可你也要考虑一下我们啊!要不是合作多年,我们怎么可能任由你们公司压下那么多货款呢?”
富祥不耐烦道:“老刘,咱们已经对他们两口子仁至义尽了!今天就是她说破天,也得把钱拿过
来!”
吴敏见好话不中听,立马换了一副脸色,沉声道:“要是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富祥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还大笑了起来:“你报啊!你看警察来了站在哪一方?你们公司故意拖欠货款不给,说不定还请你们去所里慰问呢!”
林正阳连忙将妻子拉到一边,不悦道:“你快把希言拉回房间去!这些人我来交涉!”
吴敏明白丈夫的意思,这或许是她两口子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自然不想让儿子目睹。
见她又走回餐桌,拉着林希言说道:“言言,给妈回屋。”
林希言沉着脸问道:“妈,是不是公司里出问题了?”
他虽然是林正阳和吴敏唯一的孩子,出于性格的原因,对自家生意完全不感冒。
只知道爸妈的公司生产服装,而且大都是国外的订单。
秋季的时候就知道公司出过一次危机,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不仅解雇了保姆,还卖了一辆车和一套别墅。
不过后来听妈妈说危机已经过去了,哪知到了年底,竟然有这么多人上门要债!
吴敏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拉着儿子的胳膊,哀求道:“好言言,跟妈回屋。”
林希言看着妈妈泫然欲泣的面容,一时与之同悲,不忍再拂其意愿,便跟着吴敏走回了房间。
坐到床上后,林希言再次询问道:“妈,我们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钱?”
吴敏哀叹一声,罕见与他说起了公司里的事情:“今年的原材料都疯狂涨价,加上国外那几家客户的效益不太好,原本的订单也都让延迟发货,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公司里的现金流断裂,那些人大都是原料供应商.....”
林希言不关心怎么赔的钱,他只想知道到底欠了那些人多少钱,便又问道:“妈!那到底欠了他们多少货款?”
吴敏随口道:“大概有一百八十万吧,好了言言,你不要操心爸妈的事,你爸有办法解决的.....”
说到这,门外又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吴敏担心丈夫,叮嘱了林希言两句后,忙又跑了出去。
林希言站起身,本想走出去查看一番,可转念一想,自己出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那伙人是来要账又不是来打架的。
再说,妈妈也不想让自己看到她们最狼狈的一面。
在某一瞬间,林希言猛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可不是吗?
今天看到家里凌乱不堪,心中生出了打扫卫生的念头,而且还真正地付出了行动。
见爸妈久不归来,又主动做起了晚饭。
这些,都是以往的自己不可能想、也不可能做的事情。
而现在,见爸妈陷入到了生意危机中,也急切地想要支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虽然现在的自己没有力量。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爸妈为什么一直忙碌生意.....
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有这么多的烦恼啊!
仔细回想,爸妈虽然忙碌,可也没有缺席过自己最关键的成长时刻,每年的生日他们都会腾出手为自己庆祝,重大节假日的时候,也必定会抽出一天的时间陪自己逛游乐园。
想着想着,林希言的脑海里就多出了爸爸辅导自己做作业、妈妈贴心为自己掖被角的画面.....
或许他们的爱一直都在,只是自己未曾发现而已。
.....
一百八十万.....
林希言低喃两声后,掏出手机给王岩打了一个电话....
他知道王岩没有这么多钱,但他知道,王岩一定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没有什么依据,只是凭直觉而已。
电话通了之后,那头的声音很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一块吃饭。
“喂,王岩....”
“希言,吃饭了没有啊?.....咦?你小子这是什么腔调?怎么听着像哭了?”
“王岩,我爸的公司出事了.....”
“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