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霞的家在屯子的一角,房子是乡下最常见的平房,围墙是用红砖沏成,大门是两扇蓝色的铁门。
见门口围了一群人,王岩并没有急于下车,等满脸惊喜的祁霞推开车门朝着一对中年男女跑过去后,他才缓缓打开车门。
先掏出烟,向中年男子递了一根,笑道:“祁叔叔吧?我叫王岩,是祁师姐的学弟。”
祁霞笑着打趣道:“爸,他就是我的老板。”
中年男人忙不迭地接过烟,操着地道的方言说道:“诶呀!太谢谢你了,还亲自将小霞送回来。”
“祁师姐是为了工作才耽误了火车,我送她回来是人之常情.....”
客套了两句后,王岩又拿着烟向围观的大爷敬烟。
乡下的人们很淳朴,接烟的动作都是双手拿着,身子还微微弓起以示谢意。
走后后备箱,王岩提出了几箱礼品。
中年男人忙伸手接过,嘴中客气道:“这咋好意思呢!不仅把人送回来,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祁霞也知道王岩的大方,当下冲中年女子问道:“妈,饭做好了吗?”
女子答道:“都做好一会了,还在锅里热着呢!”
祁霞随即招呼王岩和吴尘兄妹俩进屋。
祁爸祁妈看到还需让人搀着的吴心,眼中露出一抹讶异,随即又多看了她几眼,也察觉到了她眼睛的问题,不过碍于刚刚相识,也没有出言询问。
菜很丰盛,一排排的盘子几乎将小桌都遮盖住了,不过王岩却抱着一碗面条大快朵颐了起来。
边吃还边夸道:“阿姨做的面条真好吃!和我妈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祁妈听了很高兴,不停劝道:“别光吃面条啊!吃菜吃菜!”
祁爸笑呵呵道:“要不是你们下午还要开车,说什么我也要给你们喝几杯。”
吴尘笑着回道:“叔叔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这场大雪可能要提前了,预报说今晚就会下,我们不能再耽搁了,等会吃了饭,我们就出发。”
王岩一直埋着头吃饭,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一会,王岩碗里的面条就清空了,接着他说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叔叔,你们先吃,我去上个厕所。”
农村人也不讲究那么多,再说人都有三急,可以理解。
祁爸忙指着一处说道:“厕所在那,里面有纸。”
王岩摆摆手:“不了,我到村里转转,随便找个旮旯角落解决就行了。”
说着,起身快步走出了堂屋。
现在农村的厕所都是旱厕,祁爸以为王岩爱干净才想到去外面解决,一时也没有多想,当下便招呼起了吴尘两兄妹,笑道:“来!我们先吃.....”
出了门,王岩脸上的焦急便不见了踪影。
他点上一支烟,悠哉地朝村头走去。
借酒住宿的计划落空后,他就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吃完饭之后,就找不到理由在这呆着了。
他打着上厕所出来转悠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希望闲逛的时候能碰到祁修泉。
哪怕一句话不说,仅是看上一眼,也不虚此行了。
看到有扎堆说话的人群,王岩硬着头皮蹭上去,可转了好几堆人群,都没有发现祁修泉的身影。
想来也是,以祁修泉内敛的性格,怎么可能和一群大爷大妈说闲话呢?
王岩暗骂了自己一句猪脑子,然后不再浪费时间,直奔祁修泉家的小洋楼。
就算见了不面,也要在楼下看看她曾住过的房间。
很快,他就来到了洋楼脚下。
先抽了支烟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倚着一棵大杨树直直地盯着一个窗户。
他记得很清楚,祁修泉的房间就是左边第二个房间,也就是第二个窗户。
想着想着,前世的记忆就涌上心头。
记得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自己刚毕业两年,而祁修泉也兑现了她的承诺,毕业后将自己引荐给她的家人。
上了一年多班,手里也有了些积蓄,给祁爸买了一块二千多的手表,祁妈买了一个四千多的手镯,给她的几个哥哥们一人买了一双球鞋。
本以为这些昂贵且诚意满满的礼物会让祁家人另眼相看,没想到却被泼了一盆冰冷的雪水。
祁爸拿起手表看了一眼后,又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祁妈倒好一些,将手镯套在了手腕上,直言自己很喜欢。
她那三个哥哥更
不用说了,其中两个已经结了婚,脾气好些,语气淡漠地说自己不喜欢球鞋的款式。
而她的三哥最过分,一脚将球鞋踢开,不屑的眼神中似是在说:你不配我妹妹!
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类似的心理准备,可当事实发生后,无情的打击差点没击穿他的心里防线。
好在祁修泉一直都紧握着他的手。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压抑得让他想逃离。
饭桌上,祁修泉明确表示自己的选择后,这顿饭终究还是不欢而散。
晚上,他睡在了一间临时布置的小卧室,反复思量和祁修泉这段恋情的长久性.....
她那么美丽,家境又这么好,而自己只是一个公司小职员,似乎一眼就能看到人生的尽头。
也是这一瞬间,他深刻体会到了‘门当户对’这个词的含义。
就在他惆怅之时,房间门轻轻被推开,一身轻薄的祁修泉钻进了他的被窝,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
卿为朝朝暮暮。”
听到这句箴言,他内心大受鼓舞,白天的颓败心里一扫而空,附在她耳边也轻声说道:
“浮世万千,不得有三。
水中月,镜中花,梦中你。
月可求花可得,唯你求而不得。”
说完后,二人静对无言,彼此的心意天地可昭。
事实上,二人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做到了对爱情的忠诚,只不过......
突然,一阵灼痛让王岩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低头一看,原来是香烟燃烧到了尽头。
而在他低头的瞬间,几滴晶莹的泪水也滴落到了地上。
王岩苦笑一下,又重新点了一支烟。
就在他再次抬头上望的时候,面容顿时呆滞!
因为在透明的窗户后面,露出了一张魂萦梦牵的脸庞!
祁修泉.....
终于看到她了!终于看到她了!
王岩此时的心跳犹如擂鼓,‘咚咚’声似乎要破胸而出!
哪怕有两世为人的强大心态,他此时也做不到面如平湖!
他实在是太激动了!本以为此次跋涉会无功而返,没想到真的看到了祁修泉!
此时的她和记忆中没什么两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一双妙目似是装着漫天星辰,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是的,王岩再次确定了一下,她确实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和无数次的梦中场景没有分别。
王岩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不对啊!
现在的她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以她的秉性,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人展露笑脸呢?
什么情况这是?
随即,王岩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好像得到一场大病,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这场大病是完全没有的,难道......那场大病改变了她的秉性?
就在王岩冥思之时,祁修泉推开了窗户,冲王岩说道:“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的窗户?”
王岩又愣了一下,她不仅冲自己笑,还竟然主动给自己说话了?
这.....
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外冷内热的祁修泉吗?
心中的诸多疑惑也冲散了他刚才的紧张情绪,见他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笑着说道:“你家的房子挺好看的,我观摩观摩,准备回家也照着这个样子盖一幢.....”
祁修泉眉头挑了一下,接着道:“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我们这边人。”
“是啊!我是周城的,来这.....是因为祁霞师姐。”
“你是霞姐姐的同学?”
王岩摇摇头:“不是,我们不在一个大学。”
祁修泉不说话了,不过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岩。
王岩简直太高兴了!
没想到不仅见到了祁修泉,还竟然和她说了这么多话,看她的样子好像还不反对和自己多说一会.....
“同学,你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啊?”
王岩主动问道。
本以为自己问出这句话后,祁修泉会选择置之不理,没想到她竟然又笑了起来,道:“你猜?”
“我猜?我们又不认识,我哪里猜得到啊?”
王岩嘴上这样说着,可还真的猜了起来:“你是不是姓天?”
“你
是不是想说,我叫天仙?”
王岩又愣了一下,他现在无比确定,此时的祁修泉绝对不是上一世他刚认识的祁修泉了,她居然和一个陌生的男生说笑了起来!
她到底得了什么大病?怎么把她的性子也转变了?
“咳咳,真聪明!你都学会抢答了!”
祁修泉好像谈兴很足,又接着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王岩歪着头,笑道:“你猜?”
祁修泉淡淡一笑:“我猜不到。”
“我叫王岩,你呢?可以说出来了吧?”
没想到刚才还谈笑晏晏的祁修泉竟然将窗户合上了!
而且还顺便拉上了窗帘。
王岩再次愣了一下,然后在房子下叫喊道:“什么意思这是?我都已经报上大名了,你怎么还耍赖了呢?”
窗户依旧没有动静。
会应他的只有墙壁传回来的回声。
在王岩看不到的那所房间里,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冲祁修泉问道:“泉泉,和谁说话呢?”
祁修泉浅笑回道:“一个外地的男孩子,还像和祁霞姐一块回来的,他说我们的房子很好看,想在他们老家也盖一幢。”
中年女人没有起疑,笑道:“祁霞确实是坐着一辆小轿车回来的,可把你祁大爷高兴坏了!见人就说他们家祁霞在学校里遇到了贵人,一个月能挣三千多块钱呢!”
祁修泉显得有些好奇:“是真的吗?”
中年女人随口道:“谁知道呢!祁兴国那个老家伙出了名的爱说大话,没准是他瞎编乱造的呢!一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谁会给她那么高的工资?”
“妈,我想和祁霞姐说会话,半年没见她了,挺想她的。”
中年女人满眼宠溺,笑道:“去吧,她刚回来,现在应该在家吃饭呢!出去的时候穿暖和一点.....”
刚迈出门的祁修泉又将脚退了回来,说道:“我还有一道题没解出来呢!等会再找她吧!”
等中年女人走后,祁修泉又走回了窗前,不过她没有拉开窗帘,而是隔着一条缝隙查看楼下的情况。
而此时的楼下已空无一人,只有一棵粗壮笔直的杨树寂静无声。
本来她是能再次看到王岩的,只不过接了吴尘的电话后,王岩选择了回去。
毕竟都出来将近一个小时了,拉什么屎能用得了这么长时间?
王岩此时的心情特别好,此次洛城之行的期望可谓超出了预期,不仅和见到了祁修泉,还和她说了好大一会话....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问出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来到祁霞家,吴尘兄妹俩正站在堂屋门前和祁霞爸妈说着话,脚下放着几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油炸过的果子和绿豆丸子。
看到王岩后,祁爸笑道:“天气阴冷得厉害,我也就不留你们了,这些东西是家里炸的一些吃食,你们在路上可以当零食吃。”
王岩也没有拒绝,说了几句临行前的客套话,就开着车子驶出了胡同小道。
来到祁修泉家楼下的时候,王岩停了下来,冲吴尘笑道:“这幢房子我越看越中意,明年就让王大财也建一幢。”
吴尘也看着洋房的造型,附和道:“确实很大气!这样的一套房子估计很贵.....”
王岩没有再说话,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二楼的第二个窗户,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吴尘不理解他为什么老是盯着窗户看,不过他也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知道,如果王岩想让他知道原因的话,会自己主动说出来的,既然他不说,那就有他不说的理由。
五分钟后,还是后排的吴心察觉到了异常,问道:“王岩哥哥,我们是不是还没走呢?”
“走了走了!刚才我打开窗户抽了支烟.....”
“你不要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王岩哈哈一笑:“好,今天就听吴心的,我保证一支烟也不抽了。”
说完,一踩油门,轿车如一只矫捷的豹子,在老旧的柏油马路上飞奔开来。
就在王岩刚驶出祁屯,身穿雪白羽绒服的祁修泉从洋房里走了出来,她先是朝那辆渐行渐远的小轿车看了一眼,然后朝祁霞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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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谢谢绣冬春雷大佬,扑桃花大佬,草头闲人大佬的支持。
还有一个大佬的名字被信息盖住了,明天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