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信使名叫黑夫,是宵行在咸阳所开店铺内的伙计。
几月前,王宫大火,宵行暗中查探之后,随即就写下书信,让黑夫将消息传了回来,因此黑夫对于咸阳之后的事,也并不清楚。
许青梧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又让他接着去休息了。
黑夫走后,许青梧再次招来报喜的小兵。
他问小兵道:“你仔细说说熊统领拿下郡城的经过。”
小兵张口便说道:“我们昨晚就到了郡城外,休整一晚之后,约莫鸡叫时分,正式攻城。咱们用抛石机先砸了一轮,秦兵弓箭射不到咱们,所以就出城来打,几千秦兵一涌出城,就迎上了咱们的弩箭,对方顶不住,只得转身进城。熊统领趁他们大乱,就带咱们杀了进去。嘿,那些秦兵连阵势都没摆开,我们盾阵往前一顶,他们就退。最后,熊统领杀上城楼,只两刀,就砍翻了郡守,其他官员见状都跑了,咱们也没追。”
许青梧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又问:“那些秦兵,及君城内的官员都去哪了?”
小兵面露难色,“这个……这个到没怎么注意,反正郡城已经在咱们手里了。熊统领让我问寨主,是否前往郡城驻守,他下午就继续北上了。”
“我就不去了,郡城就放那吧,让熊统领约束好手下兵将,不得骚扰百姓。”
许青梧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告诉城中百姓,我们只针对秦兵和乱贼,与他们秋毫不犯,让他们安心过日子。”
小兵得意洋洋道:“我们就是这么做的,城里百姓见我们杀了秦兵,有不少人都要加入我们呢。熊统领让他们那百十人先维护城内秩序,至于加入一事,要等咱们平了恒山郡再说。”
许青梧满意地点点头,秦吏杀了就杀了,没扰了百姓就好。
他沉吟片刻,厉声道:“带话给熊统领,就说计划有变,他必须用最快速度拿下恒山郡。”
小兵猛地抬头,企图从许青梧的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然而他并没看出什么来,只好恭敬地应了,转身出门而去。
未几,随军出去的一名常备军返回,也向许青梧汇报了熊大的事情,与先前小兵所说并无差别。
许青梧这才真正放心下来。
他之所以让熊大尽快拿下恒山郡,是因为他已拿定主意,全力资助刘邦。
在他看来,天下苦秦久矣,加之皇帝常年榨取百姓,如今诺大的帝国,其实早已外强中干,积弊甚久,这是子婴提前上位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随后十来天内,恒山郡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但远赶不上熊大的行军速度。
在许青梧的催促下,熊大带着一千人,犹如饿狼般自南向北横扫了恒山郡。一开始恒山郡不是没人反抗,可熊大那一千人都是选出来的,加上披云岭的装备,甚至遇见了棘手的势力,还会动用火炮,如此装备碾压下,始终没人能在熊大的进攻下撑过一天。到了后来,有些胆小的势力便会主动前来依附,熊大或是留其继续镇守,或是干脆驱赶出恒山郡。
时间到了十月底,恒山郡被熊大一去一回,扫了两遍,但始终没派人去接管打下的城池。
这期间,也不乏动小心思者,在熊大走后趁机去占了城池。
每当这个时候,熊大就会带人再次出现,将人赶走后,依旧不派人镇守。
恒山郡的事,由那些被驱赶出恒山郡的人,很快散了出去。
外人一边感叹着披云岭的彪悍与强势,一边又猜测着他们为何打下了城池却不派人驻守?别人再去又会被驱赶,如此儿戏一般,到底是为何?
众说纷纭之时,许青梧再次发出了武器展的邀请。
如此一来,这事终于有了定论。
据说,一位手握三万兵马的临郡头领,在看了许青梧的请柬后,忍不住吐了口唾沫,骂道:“这披云岭是什么来头,他娘的,短短半个月,只用一千人马就将恒山郡扫了个来回,显得我这几万人,就像饭桶一样。更气人的是,咱们拿下个城池,都当宝一样守着,他们居然只取不占,还说是为了保证什么武器展的举行,权宜之计,之后还要送人。啧啧,这逼让他装的。老子要不是打不过他,早跟他翻脸了。呸!太气人了!”
这时,他手下一谋士问道:“那个什么武器展,咱们去吗?”
这头领骂骂咧咧道:“怎么不去!没看见人家一千人都能横扫一个郡嘛,我手下可三万多人呢!”
谋士:“……”
诸如此类的场景,如今在恒山郡周围比比皆是,而且正在逐渐扩散。
河滩上,许青梧早让熊大带队平整出一大块空地,并且砍来手臂粗的柳树圈了起来,以用作武器展的场地。
其他事项,自有随行的销售人员,及后勤人员去安排,因此许青梧本人就闲了下来。
有些无所事事的他,只好带了青虎,准备去四周散散心。出门前,他找来一根绳子,让同样无聊了很久的青虎衔着,一人一虎各执一端,偶尔较力,也不知到底是谁在溜谁了。
许青梧牵着青虎,路过一个小渔村时,立即就引起了骚动,吓跑了不少人。
正当他准备返回时,忽然听见一间院子里传出了争吵声:
有少年叫道:“第几回了!这是第几回了!有完没完啊,我受不了!你们再这样,我可离家出走了!”
有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痛心疾首道:“你敢!我家就你一根独苗,你若走了,我就死给你看!”
“我的亲爹啊!”
少年叫一声,无奈地跺着脚,“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许青梧此时正好走到篱笆边观望。
只见,一个青丝染霜的妇人劝道:“儿啊,你爹这也是为你好,你说你都二十好几了,还不成婚,对得起祖宗吗?对得起为你操心,跑前跑后的亲戚吗?”
话音刚落,屋内又走出两个妇人,一胖一瘦。
稍胖的妇人立即笑道:“这次我给你找的姑娘,那可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我都跟人说好了,只要你点头就行。”
微瘦的妇人也笑道:“我这边的姑娘,家里可是富户,县令家亲戚呢。要不是你小子还有点出息,人家哪会答应这门亲事?你就偷着了吧。”
少年瞥了眼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暗暗皱眉。
微瘦的妇人立即阴阳怪气起来,“前几次给你介绍的姑娘,你没答应,这可让我掉了不少面子呢。哎,都是自家侄儿,这话我也就不说,谁让咱们都是一家人呢,
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们不给你操心这些事,谁管你呢。”
“可不是,”稍胖妇人上前一步,“先成家,后立业,你连个媳妇都没有,这哪成,可不得抓紧了。”
许青梧来了兴趣,索性趴在篱笆上,从怀中摸出个地瓜来,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今天必须选一个!”少年的父亲发火了。
少年的母亲跟着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看跟你一起玩到大的那些娃儿,哪一个不早娶媳妇了,现在人家孩子都能走路了。我啊,每次看见人家都抱孙子了,我这心里……呜呜……”
话没说完,少年的母亲竟抹起眼泪来了。
少年本来是要发火,可看见自己母亲的样子,心肠顿时又软了下来,尽量放轻了声音,说:“我才二十出头啊,大好的年华,怎么能浪费在娶妻生子上呢。大丈夫理当建功立业,否则我读书习武是为了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再说了,不是说我看不上这些姑娘,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面都不见就成婚,娶回来一看,万一是个麻子脸呢,您乐意啊。”
少年的母亲,被后半句话给逗乐了。
七大姑八大姨顿时不乐意了,声色俱厉道:“咋说话呢,我们的眼光你还不信了。就为了你这事,我们腿都快跑断了,你要不乐意,这事啊,咱们以后就不管了!”
“咋能不管呢,都是一家人,你们不管谁管啊,还的麻烦你们帮着张罗呢。”
少年母亲赶忙打圆场。
少年皱着一张脸,显然是看在父母的面子上才没有发作。
“怎么办,你给我们个准话,人家还等着我们回话呢。你别看你现在是乡里远近闻名的人物,过两年啊,谁还晓得你是谁呢,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稍胖的妇人沉着脸问少年。
许青梧见院子里众人僵持住了,不由笑道:“这种情况啊,我建议你俩尽早就医,挂神经科。”
院子里众人齐齐朝他看来,稍胖的妇人抢先喝道:“你谁家小子啊,在这风言风语些什么!管的什么闲事 。”
“我管闲事?”
许青梧来到了院子口,青虎跟在他身后,虎视眈眈。
那稍胖的妇人还准备说些什么,当看见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老虎,吓得怪叫一声,拉着身边的妇人就往屋内躲去。
少年微微一惊,很快镇定下来,挡在了自己父母身前,结果被父亲顺手拉到了身后。
许青梧停在院子口,冲正在屋内探头探脑的两个妇人说道:“我看你们一天是闲的慌,那么操心别人的事干嘛?像你们这样的,我建议找个大夫去看看脑子。”
少年瞠目结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将心理的感激当面说出来。
“哼,你屁大点年纪懂个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传递香火才是最重要的!”
少年父亲强硬地表态了。
屋内那两个妇人一唱一和道:
“没错,你看看他,到现在一事无成,再不成婚,等将来他这点名气没了,谁还愿意嫁给他。”
“可不是嘛,你读书习武再好,有本事没那命,还不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许青梧冲少年抬了抬下巴,“读过几年书?习武是何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