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云城在南越国的行动很快传了开来,就在刘邦、子婴等人震惊的同时,匈奴却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长城。
整个夏日大旱,不仅中原地带是饥荒年,就连大漠草原上的日子也不好过。
即将入冬,匈奴南下来打秋风实属正常,可这事放在披云城给赵佗警告之后,再看匈奴比往年更加来势汹汹,便又显得不那么正常。
秋分,匈奴抵达长城。
寒露,秦兵溃败南撤。
子婴无暇顾及黄河以北,再说匈奴劫掠一番总要回草原上去,因而只用了坚壁清野的招数应对。
但是,匈奴比往年南下的更深了。
披云城。
夜寂静,寒声碎。
被小丫头徐莺命名为花圃的小院内,徐莺打理着自己最爱的那盆山茶花,徐玉仍旧坐在床边发着呆,手中紧握着的依旧是那盒未曾用过的胭脂。
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响起。
徐玉看清了来者,脸上的慌乱,连同手中的那盒胭脂,瞬间隐藏了起来。
“最近做了个小玩意,拿来给你们解闷。”
许青梧手中拎着两串做工精细的风铃,一串是玻璃做的,一串则是黄铜质地。
徐莺扑上去打量几眼后,眼中带笑道:“玻璃的给姐姐吧,跟她名字一样呢,白无暇玉。”
许青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这叫做风铃,将它挂在窗边,每当起风时它便会唱歌。其实呢,黄铜的声音应该最好。”
“啊,这样么。”
徐莺马上改口道:“那我还是要玻璃的吧。对了,其他姐姐们都有吗?”
许青梧看了眼徐玉,这才说道:“你要都喜欢,改天我再给你做一个,这个不费事。”
“我不是小孩子,用不到这些,都给徐莺吧。”
徐玉莞尔一笑,主动去倒茶,问道:“又要走了?”
许青梧一愣,满脸歉意地笑了笑,点头道:“明早。”
“怎么这么急?”
徐莺撅着小嘴,脸上写满了不开心,“说好的跟我给小花圃翻土呢,时间刚好到了,怎么就又要走?”
许青梧喝了杯热茶,叹道:“北边战事吃紧,朝廷无力顾及,我的计划得提前了。”
徐玉双手捧着茶杯,有些出神。
徐莺欲言又止,可脸上那不满的情绪,早已浓郁到了极致。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打仗了。”
许青梧轻声道。
徐莺赶忙去捂住他的嘴,心疼道:“别这么说,书上都写了,往往最后……”
“徐莺。”
徐玉忽然打断了妹妹的话,“你拿着风铃回屋去吧。”
徐莺一呆,目光在许青梧与姐姐之间来回流转数次,眼睛一亮,快速拎起了那串黄铜质地的风铃,红着脸小跑了出去,还贴心地替两人关好了门。
“有事?”
许青梧有些尴尬地问道。
“非得有事,才能留下你?”
徐玉笑眯眯地反问道。
许青梧干咳两声,赶忙起身道:“既然没事,那你也早点歇了吧,我就是临走前来看看你们,明天走得早怕没时间了。”
“那几位都去过了?”
徐玉又问,见许青梧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今晚就住这吧。”语气不容拒绝。
许青梧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徐玉,小声说道:“这……不,不太好吧。”
徐玉白他一眼,兀自走到铜镜前,悄无声息地拿出了那盒未曾开封的胭脂,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起来。
少倾。
徐玉扭头望着许青梧,盈盈一笑,问他:“好看么?”
许青梧望着眼前玉人的朱唇皓齿,粉面青髻,早已神魂颠倒的他
竟忘记了回答。
凉风入夜,隔壁风铃被撩拨作响。
红烛扑朔,在人影相拥中乱了方寸。
是夜,春,不请自来。
次日清晨。
当徐玉悠悠转醒之际,已是日上三竿之时,被窝的余温让她留恋。
就在这时,徐莺的小脑袋从门缝中挤了进来,与被窝中的姐姐四目相对片刻,这才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他走了?”
徐玉懒洋洋地问道。
“走了,”徐莺摆弄着桌上的风铃,又补充道:“天不见亮就走了,这次带走了很多人,先前的囚徒都去了不少。”
徐玉叹了口气,伸手轻拭自己那已不再艳丽的红唇,而后看着指尖淡淡的朱砂,自顾自傻笑了起来。
徐莺撇了撇嘴起身去搬凳子,想要替姐姐将风铃挂起来。
徐玉一跟头爬了起来,快速穿好衣服,叫道:“不要动,我自己来!”
徐莺不满道:“你变了。”
徐玉没理会她的小情绪,自己去将那风铃挂在了窗边,伸手轻轻一拨,听着那悦耳的声响,叮嘱道:“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了,姐姐我不能护着你一辈子。”
徐莺瞅了眼姐姐,走到桌边坐下,老气横秋地叹道:“这么快连亲妹妹都不认了。唉!以后我要受欺负了,也只能自己熬着喽。”
徐云轻戳她的脑门,笑道:“傻丫头,找许青梧啊。”
徐莺不服气道:“那要是他欺负我怎么办?”
“不会的,”徐玉浅笑着,盯着窗边的风铃,又补充道,“他不会欺负你的,我不会看错人。”
徐莺只觉自己已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抱起桌上昨晚忘记带走的那盆山茶花,逃也似的冲出了屋子。
徐玉望着指尖的朱砂痕迹,喃喃道:“傻丫头。”
隔天下午。
徐玉找到蓝晶,将一个小盒交给她。
蓝晶没打开盒子,就知道里面是某种药材,她不由问道:“这是?”
“一味药,很珍贵的药,世间只此一颗。”
徐玉认真说道。
蓝晶嗅了嗅,点头道:“确实很珍贵,其中有几味药材,连我都分辨不出来。不过,你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麻烦姐姐你带着它去找我夫君。”
徐玉沉声说道。
蓝晶眉头深皱,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徐玉。
忽然,她变色道:“你中毒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探查脉象。
徐玉一缩手,笑道:“我心里有数。还请姐姐保密,尽快将这药送到我夫君手中。”
蓝晶大骇,且心里已多少明白了些。
只听徐玉轻声道:“我知道你是用毒的高手,可这毒没得解,也来不及了。劳烦你跑一趟,我夫君定会记你的好,算是我求你了。”
蓝晶略一犹豫,只问道:“你确定不让我试试?”
徐玉轻轻摇头道:“我现在才来找你,自有我的道理。来不及了,去救我夫君吧。”
“呸!就你也配叫这两个字!”
宵行踹门而入。
蓝晶显得有些慌乱,她可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在披云城是何地位。
徐玉平静地看着宵行,说:“莫在我这里耽搁时间。”
宵行欲言又止,只好盯着蓝晶说道:“劳烦姐姐跑一趟了。”
“可是,徐……”
蓝晶的话还未说完,聂凡便走了进来。
宵行叹息一声。
蓝晶继续说道:“要不让我试试吧,我带着她一起去,路上顺带研究下这毒。”
“管这贱人死活!吃里扒外,死了正好!”
聂凡骂完尤不解恨,再道:“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没成想
你心肠竟如此歹毒。”
徐玉看着蓝晶说道:“姐姐快去吧,这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蓝晶深深地看一眼她,再转头去看宵行,发现对方无动于衷,便只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吧。”
宵行送蓝晶离去后。
徐玉望着聂凡说道:“你也不比我干净多少。”
“你!”
聂凡气极,正要开骂。
徐玉又道:“我自会随了你心愿,可徐莺是无辜的,此事既然你们没有告诉她,那么还请继续瞒着她,妹妹我感激不尽。”
聂凡冷笑:“装模作样,看见你就恶心,真是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徐玉微微一愣,笑着点头道:“也好,这样也好。如此一来,算是摘得一干二净了,徐莺那丫头也算安全了。”
一日后。
蓝晶及宵行追上披云城大军时,却发现许青梧竟只带了三娃先渡过了黄河,说是先去趟辽东调集马匹和军械。
二人无奈只好再追。
又两日后。
宵行找到许青梧时,他已经病倒了,三娃请来的诸多医师均束手无策,且根本就没查出来是中毒了。
蓝晶在宵行的示意下,根本没提徐玉下毒的事,直接粗略诊断过后,给他喂了徐玉拿出的解药,只是见效很缓慢。
与此同时,某处偏僻的山里,一名中年男子得知了徐玉自尽的死讯,以及许青梧中毒病倒的消息后,他问手下:“确定徐玉是自杀?确定许青梧真的中毒了?”
早年间在皇陵旁小的院内,与许青梧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笑道:“消息很准确。不过他们应是察觉了什么,蓝晶已经去找许青梧了。”
中年男子点头道:“如此倒也说得通了,看来子婴的人,也不是很废物。不过,蓝晶去了……”
“您是担心蓝晶能解了此毒?”
年轻人问道。
中年男人摇头笑道:“蓝晶我倒不担心,可她与许青梧加在一起,就有点难说了,前车之鉴在那里啊。”
年轻人皱眉道:“要我说,干脆让我去杀了许青梧了事。”
中年男人纠正道:“这事跟我们可没关系,是子婴那二儿子做的,咱们可是根据老祖的要求,不瞎掺和这些事。唉!让他们自己玩去吧,咱们呐,也是让一个许青梧弄得操作了心啊。”
年轻人无奈地笑了笑。
许青梧转好已是两天之后,他也渐渐琢磨出些门道了,比如说蓝晶及宵行为何会突然到来?
对此,宵行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徐玉的事说了出来。
许青梧听罢,望着眼前的黄河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许青梧活动着僵硬的身子,冲一直守在身旁的宵行吩咐道:“你带着蓝晶回去吧,将她厚葬了。另外,此事谁也不许跟徐莺提起,也不许谁为难徐莺,否则别怪我翻脸!”
“我临走时已安排了。”
宵行轻声答道。
许青梧看她一眼,喃喃道:“那你也回去,先替我照顾好徐莺,也可以将宋雪安排到徐莺那里去,李慕白去开拓商道,宋雪那小孩也要人照顾。”
宵行迟疑片刻,问他:“那聂凡呢?”
许青梧没立即回话,沉默几息后,叹道:“劝她收敛点,毕竟都是一家人。”
宵行带着蓝晶返回披云城,许青梧跟三娃再次上路。
路上,许青梧看着汹涌的黄河,忽然放声唱道:
早知道黄河的水干了
修他妈的铁桥是做啥呢
早知道尕妹妹的心变了
谈他妈的恋爱是做啥呢
……
三娃忍不住笑道:“这曲挺欢快啊!”
许青梧跟着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