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密林中伸手不见五指。
许青梧领着十余人,在那本地小伙的带领下一路狂奔,身后是打着火把狂追的敌人。
小伙边跑,边抱怨道:“这就是你说的十成把握?不该是你提长矛先刺死那壮汉,让他们群龙无首,咱们再逃么?!”
许青梧拖着长矛断后,听见这话便催促道:“那人我留着还有用,咱们还是先跑吧,你看准路啊!”
老卢喘着粗气,停下来弯腰喘个不停。
许青梧一把搀起老卢,也不管他脚着地没,只管带着往前狂奔。
众人跑了一顿饭的功夫,小伙猛地停了下来,不停地往四下里打量,剩余的人除过许青梧之外,大都撑着大腿面喘个不停,甚至还有人蹲在地上狂吐清水。
“怎么了?你该不会认错路了吧!”
许青梧瞧了眼身后逐渐靠靠的光点,几欲抓狂。
小伙皱眉道:“路错不了,可我知道这路,对方也知道啊,咱们跑的还是太慢了,对方抄近路去前面迂回过来了。”
“这,这么肯定?”
老卢倒在地上,差点就口吐白沫了,却还心有不甘地质疑道。
“你就没发现,咱们一路跑来,有时对方追得紧,有时又减缓了速度?”
小伙冷笑。
许青梧很快反应了过来,失声道:“你是说,对方企图将我们赶往一个方向?只要我们稍有偏离,他们就狂追?”
“错不了,”小伙抹一把脖子里的汗水,“再往前走咱们会遇见个断崖,一般人根本上不去,咱们这些人或许只有你能一试。”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着许青梧。
许青梧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兵分两路,跑不动的人先藏起来,我带人引开他们上断崖?”
没人吭声。
谁都不想被留下来,因为单独留下一旦被抓住,多半会被活祭了,可要上断崖也不简单,更何况现在还是夜里,摔下来也是个死,还不如大家守在一起,对方总可能将他们全杀了吧。
老卢见许青梧望着他,连连摆手:“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我实在跑不动了,要不咱们还是别跑了吧,反正他们贪财,到时候咱们多给些条件便是。”
许青梧面色不善。
只听老卢又说道:“大不了多出的钱,从我工钱里扣,再不行,算我欠披云城的吧。”
他这一番话,顿时打动了不少人,有些体弱的人也抱着侥幸心理坐了下去。
一天没吃东西,他们确实跑不动了,与其掉队被抓住,还不如主动结伴回去,也免得在逃跑途中枉死。
“你呢?”
许青梧望着小伙问他。
小伙嘿嘿一笑:“我?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一个人更好些。”
许青梧望着老卢等人,沉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劝你们别自投罗网,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引开他们找援军。”说罢也不等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往后跑去。
小伙略一迟疑,跟上了许青梧。
没有坐下的人,原本还以为许青梧会往前走,正想着大不了拼一把,可许青梧又走回去了,他们便纠结起来。
“咱们这么多人藏在这不保险吧,再往前也不安全,卢管事,您拿个主意?”
有人问道。
老卢望着许青梧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后,只叹息道:“跑不动了,再跑下去,即使不被抓住,也会
累死,我打算在这听天由命。”说着一个翻身躺进了灌木丛中。
有人冷笑:“您老是个人物,抓回去也不可能先杀你,可我们就不一样了啊。”
老卢没理会,索性闭上了眼睛“等死”。
远处许青梧已跟追兵相遇,杀在了一起。
那人又问:“卢管事,您给句实话,那少年到底是何来历,为什么对方敢开口就要咱们的大炮?只要您告诉我,我立马就离开这,将这宝地让给您。”
老卢没好气地说道:“上面派了的特使,来巡查邛都厂子的账目。”
对他来说,许青梧的身份可是他最后的底牌,怎么能轻易将底牌给旁人。
“真的?”
“还能有假?”
那人听罢冷笑,“行吧,愿意走的,跟我来。”
队伍再次分成两拨。
老卢静静地躺在灌木丛中,听着四周的动静,发现远处许青梧应该是突围出去了,并没有人往这边追来,可他仍旧不敢乱动,因为前面还要迂回过来的人,只要他们运气好,对方不经过这里,那他可就稳妥了。
正这样这样想着呢,老卢忽然闻见了草木燃烧的味道。
他一转头,便看见不远处一团枯草间,竟亮着一点火光,且有逐渐旺盛的趋势。
不待他吆喝,身边不远处藏着的人立即跑了过去,一阵乱踩。
“狗日的,居然敢阴我们!”
灭火的那人骂了一句,正要再度钻进灌木丛,谁料四周忽然亮起来火把,叽里呱啦地怪叫声也逐渐清晰。
漆黑的夜晚里,这点火光虽然及时被扑灭,可也相当显眼,最终还是引起了“野人”们的注意。
老卢暗自叫苦,只恨自己为何不多走两步再倒下。
追捕的人还未走近,有心理素质不好的一人,立即就主动跳了出来,举手投降道:“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们钱!”
老卢暗骂:真是软骨头!
话音未落,便传来了打骂声,以及惨叫声。
老卢听得是心惊胆战。
“别打了,别打了,我有话要说!”主动投降的那人哭诉不止,“这里还有人,不止我一个,其中还有大人物,你们去抓他们吧,求求你们别打了。”
老卢心里咯噔一声,只听外面果然没了打骂声。
“唉……”
老卢叹息一声,索性缓缓站了起来。
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几个汉子缩成一团,不敢发丁点动静,就连呼吸都刻意压制再三。
他们看着老卢等人被抓了回去,这才同时松了口。
待人走远,先前质问老卢的那汉子才洋洋得意道:“瞧见没,我就说这里最安全吧,咱们再等等,天亮了再走。”
“听大哥你的!”
“大哥果然厉害!”
“唯大哥马首是瞻!”
在众人的奉承中,汉子目光闪动,心里琢磨起许青梧的真实身份来。
从白天的对话来看,老卢对这少年十分恭敬,当地人也很重视那少年,不过当地人应该知道的不详细,多半是猜出些什么,至于老卢嘛,嘿嘿他肯定知道。
汉子仔细回忆着老卢与许青梧的对话,猛地记起老卢遇见许青梧时,第一句话说了“城”字,而后又瞬间改口称公子了。
城?
有什么城开头的称呼?
汉子倒吸一口凉气。
少年城主!这提长矛的少年,莫非是咱们的大老板,披云城的城主,许青梧?
他望了眼许青梧离去的方向,再看看身边的人,心里瞬间就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遂对众人说道:“我觉得咱们得赶紧走。”
“为啥啊,不是说待天亮再走么?”
有人问了。
汉子解释道:“咱们给老卢放火,老卢万一气不过,将咱们给供出来了呢,所以咱们还是立即转移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众人纠结不已。
汉子鼓动道:“先前不也是听了我的,咱们这才逃过一劫么?你们要不信,那就自己待着吧,我先走了。”
众人将汉子已准备下树,忙连连附和,跟着下了树。
汉子见一切尽在掌控,于是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此时,许青梧已和那小伙计杀了出去,越过敌人的包围圈,依旧在林中胡乱奔走着,只希望留下的人能平安无事,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毕竟自己都放弃了希望的人,谁也带不动。
另一边。
被抓回去的老卢等人也享受了一把许青梧的待遇,挨个被捆在了树上,且有一人已被杀掉了。
那异常雄壮的汉子,居高临下地盯着老卢,“咱们也算熟人了,我不想为难你,只要你告诉我那少年的来历,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
“就是上面派来的账房。”
老卢紧咬牙关。
汉子咀嚼着一块温热的心头肉,狞笑不止:“嘿嘿……身手那么好的账房先生?你们船上人提起他时,眼中可不止敬意,还有畏惧呢。你越是不说,我便越有把握自己猜对了。既然你不说,那就对我没用了。”
“你,你不想拿我换物资了?”
老卢着急了。
“你?”
汉子冷哼一声,望了眼被捆住的众人,“我觉得十个你都不值那少年的一根头发,老子这次只想做票大的。你不说也没关系,等我抓住了那少年,献给滇王即可,我从滇王那拿好处一样的!你们这些人嘛,嘿……”
刀斧手立即走了上来,又解决掉一人,而后缓缓走向了下一个。
“卢管事,你快说啊!”
“对!快说啊,我还不想死啊!”
老卢听着同伴的哭喊,鼻孔里全是浓烈的血腥味,紧张之下瞬间呕吐了起来。
汉子皱眉,骂道:“老东西,不知道我在吃东西啊!来人,先将他给我杀了,太恶心了。”
“我说!我说!”
老卢崩溃了。
许青梧身份再高,可眼下还是自己的小命值钱啊,犯不着做个忠心耿耿的奴仆。
老卢定了定神,问汉子:“你确定会放了我们?”
汉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放了你,他们可不行。你别跟我讲条件,我可没多少耐心!”
老卢忍不住叹息一声,这密林里,他一个人如何走得出去?但眼下的机会再不抓住,那他连半点生还的机会都没了。
“好吧,那少年便是披云城城主许青梧,邛都的产业,只是他手中的一部分而已。”
老卢说完,长舒一口气,面对同伴的哭喊,他充耳不闻,直接闭上了眼睛。
汉子呆了。
待他反应过来后,仰天狂笑不止,立即下令:停止运盐,所有人不顾一切去追那少年,务必要将人带回来,伤残不论,只要有口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