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石领着公输石来到披云城已是六月初。
与此同时,汉中郡郡守送来的三千余囚徒,已全部通过许青梧的培训,只等公输石来挑起基建的大梁。
许青梧见着公输石后,也不废话,直接给他看了近期制作出来的石灰,以及简化版的水泥样本。
公输石用手沾了沾灰浆,手指正要细细研磨,忽觉指尖传来刺痛,他咦了一声,盯着那堆灰浆喃喃道:“此物明明加了水,为何会有灼烧感?”
“生石灰遇水自然会放出热量,”许青梧蹲下身去,拈起一小撮生石灰粉末,“这东西和水泥一起用,凝固后便会很结实,如果在砂浆中再加上铁条,那可比一般的石块结实多了。再者,这玩意还能用来消毒。”
“消毒?”公输石一脸疑惑。
许青梧摆了摆手笑道:“简单来说,呃……你可以将他看成能防止瘟疫的传播吧。”
公输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等着模具内的砂浆凝固。
许青梧笑道:“这可能要个把时辰,咱们先去看一看囚徒,以及我的建造计划,如何?”
“先说说你的计划吧。”
公输石在大腿上抹了抹手,站起身说道:“来时我看过几眼地形,是个大工程,不过你这里的人少了点。”
不用许青梧吩咐,宵行拿出随身携带的简易图纸,在石桌上铺开。
许青梧指着介绍道:“这两山之间的平坦地方,我称之为盆地。目前内城如你所见,在河流的上游,盆地以北。我计划中,外城将会占据剩余盆地的五六成地方,其余地方我打算建起些工厂,山上将来会有兵营……”
公输石全程静静地听着,待许青梧滔滔不绝地讲完自己的计划,他沉声道:“你的计划不错,可我有两点疑惑。”
“第一,按这里的人口来看,你建造如此大的城池,且不说钱财问题,建成后多半也是座空城,你图个啥?第二,史家几乎掌控了汉中郡四周的劳力,单凭那几千囚徒,要完成这样的工程量,怕是没个十几年做不成,你有何对策?”
许青梧笑了笑,“人会有,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而且我会设计出一些工具,在一定程度上能替代些劳力,提高工作效率。另外,除了囚徒之外,若汉中郡的劳力真成了问题,那我打算向西去羌地,在那里找些人来,陆陆续续人就多了。只要你这里没问题,那咱们就可以先开工,进度慢点也无妨。”
“你心里有数就好,咱们再去看看那匹囚徒,顺便在史家留下的工地内转转。”
公输石顺手将那图纸揣入怀中,随口说道。
许青梧一挑眉,心想事情多半是成了。
他一边领路,一边介绍道:“囚徒那边我打算让魏石管理,先生你主要负责技术方面的事,至于缺什么东西,你大可给我说,我尽量满足你。”
公输石没有多言,口中只吐出一个“好”字。
两人在外城的场地内转悠了大半天,公输石心里大抵有了数,当下就直言这活他接了。
许青梧大松一口气,领着公输石回到内城,先送
了一栋宅子给他,而后酒席招待自然也不在话下。
酒宴过后。
公输石很快便进入了角色,打算出城待在工地上。
许青梧赶忙劝道:“不急一时,如今天色已晚,先生在内城先住下,明早咱们还要商讨些事宜。”
“商讨什么?直接干就完了。”
公输石借着酒劲,撸起袖子嚷嚷道。
许青梧见他有些醉了,只好简单解释道:“实不相瞒,今日那石灰、水泥,以及铁条等,都还不具备大规模生产的能力,咱们要先解决这个问题,之后工地才能正常运转。这事我打算交给你负责,所以要跟你交代清楚。”
“交给我?”
公输石酒醒大半。
按理说这种神奇的东西,那可都是传家宝一般的存在,谁还不藏着掖着,许青梧就这么随便送人了,他怎能不震惊。
“没错,那些东西的生产制作,我已整理成册,打算交给先生你。”
许青梧转而又道:“你也不必惊讶,首先我志不在此,好东西也得落在对的人手里,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不是?其次我也顾不上这些,我实际上主要还是造武器为主,那个来钱快。”
公输石深吸一气,难以置信道:“当真告诉我那水泥的秘密?”
“当真!”
许青梧冲宵行使了个眼色,宵行随即离去。
片刻过后,宵行抱着个小箱子归来,直接将箱子递给公输石。
许青梧笑道:“都在里面了,你可以先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来问我。目前你能调动的人就那三千囚徒,但我保证后续还会有人来,城防军那边也会配合你。”
公输石看了看许青梧,只觉得手中的箱子沉重异常。
这里面可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东西啊,许青梧竟如此随意的送与自己,他许青梧可能不知这其中的意义,但我公输石怎么会不晓得这分量?
公输石想了想后,将箱子还给许青梧。
许青梧一愣,也不去接,心里暗想,莫非自己用力过猛,让人觉得自己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只听公输石沉声说道:“这东西许城主先收着,我刚来此地,寸功未立,着实不敢收下如此厚礼。我在这里也有些志同道合的朋友,都是些石匠、木匠之流,虽上不了台面,但眼下披云城的建设,缺的就是这样的人,还请城主给我几日时间,我将他们都召集过来,届时再收下这箱子也不迟。”
许青梧暗松一口气,坚持要先将箱子送给他,可惜公输石年纪不大,却已是老头般的倔脾气。
没柰何,许青梧也只好作罢。
公输石走后,许青梧招来黄安问话,问他城中还有多少钱粮。
两人对过账,黄安皱眉道:“如城主所料,确实不多了。如果这三千囚徒不来,咱们到七八月粮食一收,这日子到还能过的很好,可眼下怕是要过的拮据些了。再者,外城一动工,后期再开工钱的话,那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咱们根本负担不起。”
“咸阳那边的铺子,多久能运来钱粮?”许青梧问他
。
黄安道:“那边不是要开新铺子嘛,他们那边的支援也是有限。再者,咱们的酒水等方法送过去,变现也需要些时间,而且那些东西前期也是需要投入……”
“行吧,我知道。”
许青梧抹了把脸,有气无力说道。
眼下他邛都有军火产出,巴蜀有盐井,咸阳有商场,楚国还有黑夫的货郎组织,看似手中产业众多,可黑夫那边他不好再借钱,除此之外便只有邛都是盈利,其余地方都是吞金兽,还没见到半分钱的利润。
他渐渐觉得这么大的摊子,他竟有些玩不转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又不可能放弃。
想到这里,许青梧忍不住暗骂一声:“妈的,老子还是逃不过缺钱的命呐!”
几日后。
公输石领着百余人归来,都是技术型人才。
许青梧热情地接待了众人,当天便宣布披云城的基建兵团正式成立,公输石作为主要负责人,魏石则成了他的副手。
隔天,公输石领着一众工匠,在城外立即就琢磨起石灰窑以及水泥厂的建设,另外一些工匠则已经着手城池的地基等事宜。
许青梧见外城的建设已步入正轨,这边的事情便可以暂时放一放,他得赶紧去一趟邛都。
就在此时,黑夫派人送来了消息。
根据黑夫的调查结果显示,吕家背后并没有什么势力,其他那些大家族也都挺正常,若真要说比这些个大家族更厉害的势力,那只能是以吕家为首结成的联盟。可黑夫也说了,吕家这些个大家族虽然结有盟约,但组织十分松散,一般情况下都还是已自己家族的利益为主,除非到了王朝更替这样的大事,这些家族很难在某件事上达成一致对外。
许青梧原本是不信,可黑夫的调查结果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信了。
当天,许青梧让人给巴蜀送去消息,开始按计划放盐。
计划也简单,盐是一样的盐,只不过许青梧在包装上下足了功夫,将成品分作了三类。
第一类与往常差别不大;第二类便是用雕花的竹筒装了,主要针对有钱人家购买;第三种则是用纸包了,再装入竹编的小盒子,称之为特供,且不说价格高得离谱,更是非郡守以上的官员,根本就买不到。
一样的盐被许青梧分成了三类,附带的营销口号也大不相同。
第一类就突出个便宜、干净;第二类则以彰显奢华、身份为主,外加上一大堆富含矿物质,有延年益寿功效的噱头等;至于第三类,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广告,越是神神秘秘,就越是最好的营销手段。
许青梧看着巴蜀第一批盐运了出去,这才准备前往邛都。
谁料人还未出门,汉中郡郡守派人前来禀报,让许青梧准备接驾,说大秦两位皇子亲自到了汉中郡。
许青梧再一详细打听,不由冷汗直冒。
原来是章邯投敌,目前大秦的形式不容乐观,而大皇子及三皇子此次前来,虽打着视察巴蜀盐场的旗号,却带着万余大军直奔披云城而来,俨然摆出一副军围城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