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荣刚走,许青梧正打算叫吕富过来,将事情问个明白,宵行却进来说,陈平早等着了。
许青梧只好又打起精神来。
陈平进屋后,先是问了许青梧的情况,听闻他并无大碍,于是便说起了早朝上的事。
许青梧没有遮掩什么,大大方地承认了下来,并且将昨晚事情的始末又跟陈平说了一遍。
陈平听罢,摆出一副认真脸,说道:“青梧,现在有两件事你需要注意。第一,就那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话,你可得想好怎么跟陛下解释,我早上已给你争取到解释的机会了,你趁着养病这段时间,好好琢磨琢磨。第二,昨晚你跟吕家在城里闹出那么大动静,不但杀了秦兵,还公然抗旨,你可知,吕荣花了多钱去买那老头的命吗?”
“还有这事?”
许青梧吃惊不小,吕家会玩,子婴也会玩啊,这都能做起一笔生意来。
陈平道:“你许府这边一动,吕荣看见架势不对,立马就找到了冯去疾,紧跟着又火速找到了二皇子,短时间内能谈妥卖命的事,你自己想想,他会开出怎样的条件?”
许青梧差点没笑出声。
他还以为吕荣这竹杠是他头一个敲的呢,没成想昨晚就被子婴给捷足先登了,啧啧……怎么突然就有点可怜他了呢。
陈平见他不当回事,立即训斥道:“你不要笑,我话还没说完。你知道为什么三皇子非要保下那老头吗?”
“收钱办事呗。”许青梧回了一句。
“哼,这可不是糖衣炮弹那次,”陈平不由坐直了身子,“吃过次亏的吕荣,这回花钱卖命也留了一手,可重点在于,吕荣开出的条件,让陛下派了皇子去救人,且不说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事,呵呵……你直接将陛下的买卖给搅黄了,陛下损失可不小啊。”
许青梧愣住了。
完犊子了,一时意气使然,不仅得罪了子婴,还得罪了三皇子,这事怕不能轻而易举地揭过了。
陈平见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接着说道:“从早上陛下的态度来看,我认为陛下要真正的做选择了。你跟吕家既然不能和平共处,那就只能留下一个,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先前吕家对子婴出言不逊,子婴又被许青梧给利用,这才选择敲打吕家。可即便如此,子婴也只是重拿轻放,没有直接对吕家出手,而许青梧的一声爸爸,反而让他自己在大秦陷得更深了。
许青梧现在想来,这哪是自己忽悠了子婴,分明是子婴一石二鸟啊。
他砸了咂嘴,满脸愁容。
陈平见状,只好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陛下对吕家固然心动,可你这边胜在有潜力,刚才说到早朝上的事,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只要你将这事利用好了,最起码也能在咸阳站稳脚跟,否则就不是‘钱袋’、‘秦记’易主那么简单了。”
许青梧想说自己跟子婴签了合同,可转念一想,这玩意又不是可以宣读出来的圣旨,子婴完全可以不认账。
此时,他开始后悔自己竟然没留一手,果然还是太年轻啊。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陈平,问道:“大哥,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做,才能稳稳压住吕家?”
“稳稳压住别
想了,毕竟吕家是个庞然大物,虽不在大秦,但牵连甚广。”
陈平叹一句,又道:“目前只能想办法抵挡住吕荣的攻势了,最近吕荣可没少四处送礼,就连我都没落下,呵呵……如今,你只能从陛下身上想办法了,这是你的优势。不过,前提是你得想好怎么解释那句话。”
“解释那玩意没问题,可怎么从子婴那下手?”
许青梧眉毛拧在了一起,他可开不出让子婴心动的价码,他有的只是空头支票,和一批批军火,显然子婴更喜欢现在就能兑现的好处。
陈平想了想,只说道:“不外乎是投其所好,但怎么个做法,我暂时也没主意,好在你如今卧床不起,到可以拖延一段时间,朝堂上我先给你稳着,咱们还有时间。”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陈平走后,许青梧依旧没琢磨出个好办法。
他唤来宵行,想让吕富过来,谁料吕富是伤在了屁股上,如今也是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二人都卧床不起,关于吕荣秘密的事也不好让人传话,由此,这事便暂且搁置了下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宵行给许青梧说了近期商场的事情,结果与他预料中相差无几,那些个产业依旧被吕家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他这边下手虽快,可经不住吕家名头太大,谁都想登上吕家这条大船。
正说话间,陆云溪带着二丫进来送饭食。
许青梧随口问了句陆兴,这本是他与陆云溪打招呼的话,不曾话出口后,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遂命人将陆兴给叫了过来。
陆兴知道许青梧要见他后,嘴里还包着饭,就跑了过去,见面便说:“青梧啊,我看你最近运道不太好,不如跟云溪把婚事办了吧,冲冲喜,运气就好了。”
许青梧挺无语。
他随口以生病为由给推了过去,问他:“您最近忙什么呢?”
陆兴眼珠转了转,笑道:“还能忙什么,如今住在你这,可不得替你操心起来,这么大家业,虽说有管家,可总归是外人啊。”
许青梧也不去计较这些,又说:“有件事我想拜托您,顺带给您指个赚小钱的门道。”
“哦?是吗?!”
陆兴一喜,许青梧有求于他这可是件好事,更何况还能赚钱。
许青梧道:“最近没事去街上溜达溜达,顺带帮我散点消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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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吕荣在酒楼喝着闷酒,正为如何阻止家里派人来分他即将到手的功劳而忧愁时,忽然听见街上有人嚷嚷道:“震惊!七旬老汉竟深夜聚众摧残柔弱少年,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且听我给诸位细细道来。”
吕荣摇头叹道:“真是世风日下,这种事都拿出来说。”
他嘴上说着世风日下,可身子却很诚实地来到窗边站定,想听一听,七旬老汉具体是怎么个深夜聚众,又怎么个摧残柔弱少年。
只见街上有一个小混混蹲在石头上,周围已围满了人。
小混混开口道:“话说那日夜黑风高,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独自踏上了归家的夜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老汉手里攥着颗石子,一脸猥琐地盯着眉清目秀的少年,狞笑不止…
…少年抬手一扬,啧啧,大雾一片呐。你猜接下来怎么着?”
小混混讲到这里,却突然止住了话头,拱手讨要起赏钱来。
围观的人心里惦记着少年能否脱困,因而有钱的人便扔了铜钱出去,嚷嚷着赶紧讲完。
吕荣越听越觉得不对,拿着石子的老头?眉清目秀的少年?还是夜黑风高?怎么像是在说那晚发生的事情,不行我得仔细听听。
小混混收了钱,这才开口说道:“咱们接着说啊,话说那大雾一起,老汉顿时看不清了……少年逃至荒郊野外,正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逃脱了老汉的魔爪时,殊不知,老汉及一种帮凶,早在这里等着他自投罗网了……两人斗得正凶,忽然,一支暗箭直冲少年射来!”
“无耻!”
“这老头确实不要脸啊!”
“说好的单打独斗,老东西怎么放冷箭!太无耻了!”
小混混再次止住话头,起身说道:“今天就讲到这里,明日咱们接着讲。”
在众人怒骂老头的浪潮中,有人掏钱再次打赏,而后高声问道:“先说说呗,明日大抵要讲什么?少年到底中没中箭?结果如何了?”
小混混收了钱,朗声道:“结果明日再说,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们,老头之所以如此,他背后可有人呢!”
“谁?!”
“莫非还有比那老汉更强的存在?”
“什么最强!我可爱的少年才是最强好吧,那老汉身后的人,只能说最无耻的存在!”
“这话在理!”
吕荣听到这里哪还不明白,这分明是许青梧的把戏。
他听到街上的人的怒骂,可他又无能为力去解释什么,一口闷气憋得他胸口几欲炸裂。
吕荣正咬牙切齿间,只听小混混喊道:“告辞了诸位!明日咱们讲,高潮来临,老汉兴奋过度险些折了腿。”
“啥?折了腿?”
有人惊了一句,赶忙问道:“什么腿,哪条腿?你说清楚啊,莫非少年真的惨遭毒手不成?”
小混混嘿嘿一笑,只留给他们个潇洒的背影。
吕荣再没喝酒的心思,返回住处后,唤来车夫询问,一问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咸阳城已出现好几天了。
车夫掰着手指,笑道:“有‘光天化日,禽兽父亲做出了这等事’、‘不听不是大秦人’、‘世风日下!两老头竟玩出血了’等等,不同地方,不同人,每天都讲。哈哈哈,老爷您是不知道啊,这些听起来刺激,让人还有点小激动,可内容完全不是这样。就拿禽兽父亲的故事来说,其实就讲了个见钱眼开的父亲,逼迫亲生儿子的事。”
他说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吕荣的脸色已铁青。
“老爷,最有意思的还是两老头玩出血这个故事,其实就讲了一个老头以大欺小,结果那晚辈的家长找上门,将那老头打的头破血流。我当时还以为那啥呢,好奇一听,才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样。”
车夫抹了把嘴,接着说道:“据说,明天有人会讲‘巨象挥鞭时的冰火九重天’啧啧,老爷……”
“够了!”
吕荣一拍桌子,喝道。
车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老爷为何突然发火,脸都气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