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梧府上的酒宴正要开始,子婴再派人送来美酒数坛,众人齐齐跪地谢恩,唯独许青梧弯腰谢礼。
众人才起身落座,又有宦官领着一队人前来,这次送来的是宫中的美食珍肴。
酒菜齐全,宴会正式开始。
席间不但有陈平、冯去疾这样的朝廷大佬级官员,还有吕富、吕凤这样的知名商客,着两拨人原本是很难这样大规模聚在一起,可许青梧的身份在这里,子婴的面子和将来的计划在这里,由此便出现了今晚这样的盛况。
谁都知道眼下许青梧在子婴心中的地位,因此谁都不敢怠慢了这位,在大秦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们相信,不管许青梧将来是继续从商,还是入朝为官,总之他的地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了。
杯盘狼藉之时,众人醉眼朦胧,隐约瞧见门口又有宦官来了。
这次子婴赐下的东西,在场众人十有八九都认不出了,许青梧瞧见后瞳孔猛地一缩,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宦官捧着的盒子里,确实放着个算盘!
这玩意在这当下可没有,他原本是为了方便披云岭核算账目,因此命人制作出来,此事虽没有故意封锁消息,但一般人肯定不会知道,就连他披云岭的亲卫都不一定知晓,子婴居然得知此物的存在,眼下还送过来,这事就值得咂摸了。
再看那锦盒里的算盘,也不知是用什么名贵木材做的框架,看上去竟泛着丝丝缕缕的金光,一颗颗算盘珠子,竟也是实打实的黄金制成。
子婴这是在玩恩威并施啊。
许青梧揉了揉脸,只觉脊背冰凉。他怎么也没想到,子婴的人竟会渗透进披云岭如此之深。
众人都瞧见了许青梧的异常,都以为是盒中之物的名贵,把许青梧给震慑住了,唯独陈平眯眼细想片刻,走上前推了许青梧一把,示意他赶紧谢恩。
许青梧瞅一眼陈平,见他神色凝重且认真,只好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接过了锦盒。
酒宴散去后,随众人一同出门的陈平又悄悄折返回来。
许青梧也不觉得诧异,领他进了书房。
陈平一脸凝重,直言道:“青梧,我现在觉得陛下赐给你宅子,这不是件好事。”
许青梧没接话,而是拨弄着那价值不菲的算盘,喃喃道:“我在老家的时候,小时候学堂里的先生教过这东西,那时候每天去学堂,除了背个装课本的包之外,身上还得斜挎一个算盘。”
“算盘?”
陈平瞅着那一颗颗串起来的黄金珠子,发出了惊疑惑。
“对,这玩意就叫算盘,我在披云岭弄出来的东西,它本该没几个人知晓,即使在披云岭也是如此。”
许青梧笑了笑,回答道。
陈平倒吸一口凉气,看来陛下要表达意思很简单了。
“呵呵,指不定我每天去几次茅房,子婴都一清二楚呢,”许青梧推开算盘,“唉……这事弄得就很烦心了,难道我还能出卖他不成?”
陈平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低声道:“陛下虽不及始皇帝之大才,可不管
怎样,他终究是大秦之主,一国之君,我觉得你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你现在任性,大可推给年纪小不懂事,可你总有长大的一天,大秦也总有强盛的一天,陛下也总有老的一天,你觉得他会给新君留下隐患吗?”
他见许青梧不说话,遂顿了顿又道:“你别觉得哥哥这些话想的远了些,但你越厉害,大秦就会越强盛,届时天下归一,四海太平,那你可就比项羽还扎眼了。”
许青梧满脸诧异地望着陈平,愣了几息后,失笑道:“大哥费心了,这些事我有想过,就是觉得让我给谁下跪,啧……这事……”
良久
陈平叹息一声,只道:“咱们兄弟四个,就数你最小,也就数你最有本事。唉……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终究是你大哥,就算你大哥倒下了,还有二哥呢,再不济,三弟慕白也能保全你。”
这话让许青梧不禁有些感动,咧嘴笑道:“不说这些糟心的事了。对了,‘钱袋’有我两成份额,这其中也有你们的一份,具体如何你也别问,反正到时候收钱便是,这可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可别拒绝。”
陈平只剩苦笑。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这才散去。
许青梧送走陈平,立即唤来老管家问起宵行的去向。
老管家说:“跟老爷您来的那个小伙计,酒宴刚开始就走了。”
许青梧扼腕叹息,正要出门去寻宵行,忽然记起陆云溪还在客栈中,而且府上还有两个子婴送来的丫鬟呢。
他冲老管家说道:“那两个丫鬟在哪里?”
老管家答道:“两位贵人已送至老爷房里,不知今后住处如何安排?”
许青梧想了想说道:“咱家那么多院子,你让她们自己挑吧,今晚我就不回来,以后若我不在家里时,您老就帮我照看好这宅子。”说罢,他便出门而去,径直回到了宵行的小铺子里。
相比热闹的许府,宵行的小院子就清净了许多。
宵行见许青梧回来,也没过多吃惊,与他并排坐在院子里,只说道:“你府上的人我已经安排人在查了,明天下午应该会有结果。”
许青梧点了点头,叹道:“有道是伴君如伴虎,我现在总算体会到了。”
“累了?”宵行问他。
“有点,但还能扛得住,”许青梧将头靠在宵行的肩上,“要不,过几天你跟我回披云岭?”
宵行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暂时走不开。”
许青梧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许久,许青梧坐直了身子,伸个懒腰道:“太冷了,回屋睡吧。”
宵行脸颊微红脸,坐着不敢起身。
许青梧走出几步,见宵行还傻愣愣地坐在那里,回头笑道:“你不睡,那我可先睡了啊。”说着就进了自己屋里。
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的宵行,脸颊愈发滚烫了。
她望着许青梧房间里亮起的烛火,双手捂着脸颊,逃也似地飞奔回屋。
许青梧听见隔壁的关门声,手中刚刚提起的毛笔僵在半空中,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后,开始奋笔疾书。不是他没有心思去一亲芳泽,
着实眼下没那个闲心呐,商场开业在即,子婴的两家铺子,再牵扯上披云岭自己的产业,他不得不再做好细致的规划。
第二日清晨。
老管家小跑而来,找到许青梧说府上有贵客求见,对方不说身份,但看那架势应该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因此他不敢怠慢。
许青梧皱了皱眉头,实在想不到会有谁来找他,遂跟着老管家去往自己府上。
前来求见他的是个中年人,两人客套过后,许青梧屏退了周围下人,中年人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中年人是魏王魏豹的手下,此次前来只为求得与披云岭合作。
前不久,许青梧给大秦和项羽分别装备了万余人的兵器,这让北方诸位大佬寝食难安起来,披云岭兵器如何,当今天下谁人不知?单是前些年披云岭清扫衡山郡一事,就足够让他们心惊了,眼下邻居们都装备上了披云岭武器,他们看着手中还不及大秦的青铜兵器,不由深感焦虑,各自战力且不多说,单是武器就差了邻居们两个档次,这怎么能行。
许青梧听罢,也没多说,只道:“此事勿要再提,我已答应过项将军和大秦,披云岭武器只卖给他们。我是个商人,做买卖得将诚信不是?”
中年人一听这话急了,忙道:“价钱不是问题,许寨主您应该知道,我西魏虽比不得大秦和楚国地域辽阔,但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啊,咱们需求不大,因此价钱便能高出他们些,您只管开价,我绝不还口。”
许青梧摆了摆手,唤老管家前来送客。
开玩笑,你西魏挨着项羽驻地,我正想着让项羽如何先吃掉你们呢,我会明目张胆地给你武器?要给也得暗中操作不是?你们打的越久,我这生意也才能长久嘛。
中年人一看许青梧要赶人,急忙站起身说道:“我带了点小礼物,还请许寨主见了再说。”
许青梧一听这话,故作沉吟起来,老管家见状又退了出去。
中年人一看有戏,赶忙让随从抬着两口大箱子走了进来,他亲手打开箱子,笑道:“听闻许寨主只喜欢黄金,所以我特地带了点过来,还望许寨主不要嫌弃。”
许青梧看着箱子内的黄金暗暗窃喜,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眼下他正愁没钱呢,披云岭新址那边他早没管了,邛都那里好不容易开始出货,钱还没回去,就让他一封书信将钱给劫了过来,就这他还打算问黑夫再借点钱呢,眼下这到嘴边的肥肉,他哪能不吃?
“唔……黄金终究不是半两钱啊。”
许青梧假意道。
中年人瞧出了他的心思,不由笑道:“市面上流通的是半两钱不错,但黄金可是上币啊,许寨主莫要推辞,这只是见面礼。”
许青梧抬眼看着他,故作为难地叹息道:“这……我的规矩也不能坏了啊。唉……要不这样吧,你先回去,东西呢也先带回去,后面会有人去找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不?”
中年人想了想,立即明白过来,许青梧这是要给他开小灶了,虽可信度有待商榷,但总比就这样被赶出门好吧。
于是他感激道:“那我就等许寨主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