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到南京陪皇孙哥哥读书,将成为笼中鸟、再也没有自由的常宁郡主,万万没有料到,到了南京见过皇爷爷之后,皇爷爷并没有将她留在宫中,而是让她跟着皇孙哥哥一起离开了南京,去到距南京城几百里外的江南移花宫。
离开宫中,天性率直的常宁郡主终于享受起她梦寐以求的无拘无束生活。
常宁并不是燕王的嫡生女,母亲也早年过世,故而在燕王府并不太受待见。受尽冷眼的她多少有些叛逆,不喜欢女红,只喜欢刀剑。
在她心底,最怀念的就是还在南京、没去北平的时候。
那时候,她的生母还在世,有人疼她,有人爱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结交了现在已经贵为储君的皇孙哥哥朱允炆。朱允炆的母亲那时候还没有被册封正室,与常宁一样,同样庶生的朱允炆可不像现在这么风光,也常受人冷眼。同命相怜且年龄相仿,二人常在一起嬉戏玩耍,关系与其他人近了许多。
现在不一样了,原来和自己嬉戏玩耍的朱允炆已经贵为储君,常宁当然知道深浅,在他身边规矩了许多。不过,秉性难移,离开南京城之后,没有宫中的条条款款束缚,常宁也随性起来。好在朱允炆性情温和,加之幼时与常宁交好,也就不去责怪她了。
……
移花宫建在江南秀玉谷中,百花齐放,各种花草争奇斗艳,宛若世外仙境。
走近移花宫,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接近,环绕在广场上的龙柱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这个广场就是移花宫最大的习武场。
步入移花宫,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更有花树多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盛夏,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虽远离南京城,移花宫规模却是极大。
整个移花宫分前殿、中殿和正殿。
最外层的前殿,驻扎着五百名禁卫军和之前锦衣卫网络来的武林高手。
中殿分为南北两个大院,住的是南北镇抚司派来的高手,南镇抚司住在东院,北镇抚司住在西院。
而皇孙朱允炆,常宁郡主,允炆的两名老师齐泰、方孝孺则住在正殿。正殿内,除了他们四人,只有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和太监。
除了前殿、中殿和正殿外,在秀玉谷的后身,有一处禁地,名曰“红楼梦殿”。通往红楼梦殿的小径处,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上面刻着两个大字“禁地”,“禁地”二字用朱红色的染料粉刷,即便在晚间,也能看的十分清楚。
出行前,洪武帝特意嘱咐朱允炆,任何人等、包括他本人在内都不准进入禁地。
于是,到了移花宫后,朱允炆便立下规矩:任何人不得擅入禁地,违者问斩;再有,任何人不得称他为储君,而是要称呼为“文公子”。两位师傅齐泰和方孝孺则被成为“齐统领”和“方军师”。
锦衣卫也改了称呼,千户称为舵主,副千户称为副舵主,百户称为坛主,而试百户成为香主。
朱允炆一行抵达移花宫两天之后,锦衣卫沈建平千户一行十四人匆匆赶到了这里。这是十四人中,除了锦衣卫十三人外,还有她的师妹,光明顶击败新任日月教教主张清明的独孤静。
独孤静的本意并没有要去移花宫,而是去南京跟父亲拜别后,就回桃花岛的。与张清明一战,独孤静对独孤九剑有了新的认识,令她兴奋不已,便急于回桃花岛与爷爷独孤韧深研。
没想到半路接到了南镇抚司独孤千虹的飞鸽传书,命令他们直接奔赴移花宫,与那里南镇抚司锦衣卫会合。信里还特意嘱咐,让独孤静也跟着沈建平一起赶赴移花宫。
无奈,独孤静只好跟着沈建平一行来到移花宫。
让独孤静去移花宫,是独孤千虹再三考虑过的。
整个南镇抚司,除了自己之外,功夫最高的当属沈建平千户和赵云龙千户。这一次皇孙坐镇移花宫,是圣上对储君的期许,希望储君能一统江湖。故而南北镇抚司都十分重视,除了镇抚使本人要坐镇皇城不能离开外,手下能派出去的高手,都派到了移花宫。
北镇抚司派到移花宫的是大理沐家大公子沐天千户。
除了沐天外,跟他一起的,是六十名大理天龙寺武僧。这些武僧不仅个个武艺高强,组成的天龙阵法更是威力巨大,至今无人能破。
虽然,同是锦衣卫,同样效忠于当今圣上。
不过,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南北镇抚司一直在暗中较劲,试图压过对方一头,来博取圣恩。
这一次储君坐镇移花宫,北镇抚司动用了精兵强将,自己这边当然也不能落后。
于是,便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独孤静。
独孤静虽然只有十五,却天赋异禀,就像她爷爷独孤韧说的那样,是百年一遇的练剑奇才。
独孤九剑很多深奥之处独孤千虹自己都无法领会,而独孤静却能驾轻就熟。功力虽不及父亲独孤千虹深厚,招式上却在已经独孤千虹之上了。特别是这一次在光明顶击败张无忌之子张清明,不仅惊动了武林,也轰动了朝野,当今圣上都大为赞赏。
让她过去坐镇南镇抚司,独孤千虹的心里更踏实。
除了这个外,独孤千虹还有他一个小心思。
皇孙朱允炆与独孤静年龄相当,皇孙又尚未选妃,依照洪武帝的意愿,皇后不会出自位高权重的臣子家,自己这个正五品之家出一个皇后娘娘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也仅仅是独孤千虹的小心思,不敢让自己爹爹独孤韧知道。独孤千虹深知,自己的父亲最是厌恶朝廷中人,自己做了锦衣卫,父亲险些将自己逐出桃花岛。
即便是这样,也是好多年没有给过好脸色。
这两年,独孤静慢慢长大,独孤韧又格外疼爱自己这个孙女,爱屋及乌,对独孤千虹的态度才好了一些。要是独孤韧知道自己儿子想把孙女嫁到宫中,一定会清理门户的。
傍晚,沈建平、独孤静一行十四人进到移花宫中殿东院,稍作休整之后,沈建平便一人进到正殿,欲见皇孙朱允炆,也就是现在的文公子。
正殿内,朱允炆正与齐泰、方孝孺议事,太监进来禀报,说是南镇抚司沈建平千户前来报到。
文公子听到是刚刚从光明顶回来的沈建平千户,问道:“他是一个人来的?”
“文公子,只有沈建平舵主一人。”小太监应答道。
“一个人?
这样,你让沈舵主带着那个击败张无忌之子的人一起来见。还有,把常宁和沐青沐舵主也一并叫来。”文公子吩咐道。
“是,文公子。”
见小太监下去,文公子右下首,一名三十出头的身材消瘦的儒士,起身道:
“文公子,之前听闻沈建平一行至光明顶,不仅将圣上御赐宝剑带到,独孤千虹小女还击败了当年明教教主张无忌之子。这一次,算是收获甚丰,为移花宫下一步平定中原武林,开了个好头。”
“张无忌虽隐居漠北三十余年,不过江湖上,还屡有他天下无敌的传说。这一次他的儿子败在了独孤千虹小女剑下,对于移花宫来说,确实开了一个好头。圣上之前本想将张无忌逐出中原,现在他已经改变想法,要用江湖的规矩击败张无忌,移花宫成为武林盟主,实至名归。”文公子道。
“文公子,这么说,你把南北镇抚司的人,包括常宁郡主都召见来,是有新的布置了?”文公子左下首,一名身材健硕中年人问道。
“齐统领,我考虑不用等到武当山张真人大寿之时了。
听闻张无忌的女儿是峨眉派的大师姐,峨眉派是中原三大门派之一,也是我们这次要争取的对象。现在已经胜了张无忌的儿子,再把他女儿胜了,那才叫喜上加喜呢。”文公子坦然道。
“文公子,峨眉毕竟是中原三大门派,我们总要师出有名吧?”那名削瘦儒士道。
文公子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来,在殿前踱了几步后,道:“方军师,我们现在是江湖人,就要按照江湖规矩来做。既然峨眉是名门正派,那就下挑战书,以江湖方式,比武胜之。”
“比武胜之?以谁的名义下挑战书?”削瘦儒士又问道。
“是以东海桃花岛,还是以打理沐家,或者索性以移花宫名义挑战峨眉,我还没有想清楚。
所以,想把人都叫来,一起商议一下。”
“商议也好,毕竟我们一直都在深宫,初入江湖,很多事确实要商量。”健硕的中年人道。
“方军师、齐统领,在我离京时圣上对我说过,踏入移花宫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江湖人,如果几年之内我还是一无所成,那圣上会质疑我的能力的。”文公子一字一句道。
见文公子面色严峻,方军师上前一步躬身道:“文公子,既然圣上委任文公子平定江湖,建立江湖新秩序,那就是对您的信任。将来登上九五之尊,除了文武百官外,还有江湖武林的拥护,那是何等的盛世?凭文公子的文韬武略,这一天之日可待。”
“对,这一天指日可待。”齐统领附和道。
正说着,殿外的小太监来报:“文公子,常宁、沐青舵主、沈建平舵主、独孤静小姐已在殿外等候。”
“请他们进来。”文公子道。
……
正殿外,一名二十七八岁样子,身着紫衣,轻裘缓带,双目斜飞,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的青年男子有些深情迷离起来。
瞄着身旁两名国色天香般的少女,北镇抚司沐青千户的眼睛都不知道看谁更好。
独孤静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金带,怀中抱着一柄短剑,不苟言笑,清丽中透着冷艳;
而她身旁的常宁公主则一身玄衣,年纪虽幼,却是容色娇艳,气度高雅,比画儿里摘下来的人还要好看。和独孤静一样,腰间同样别着短剑,不过她的短剑似乎比独孤静的更短一些,并且别着两柄。
独孤静和常宁郡主对一旁不住观望的沐青似乎都没怎么在意,却对对方很感兴趣。
在大明,舞刀弄剑的女孩子本来就不多,舞刀弄剑长得还好看的女孩子就更少了。
这里,一下有了两个。
对于独孤静和常宁郡主这样自幼习练高深剑法的武者来说,虽然剑在鞘中,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传来的剑气。虽未交流,也未交手,独孤静和常宁郡主都感受的到,对方定是高手。
于是,二人相视一望,眼睛中没有敌视,更多的是惺惺相惜。
沐青终于待不住了,向独孤静拱手道:“在下北镇抚司沐青千户,敢问姑娘是哪位?”
独孤静身旁的沈建平千户见状,正要应答,却听到独孤静沉声道:“东海桃花岛,独孤静。”
“原来是在光明顶击败日月教新任教主张清明的独孤静,久仰,久仰。”沐青躬身施礼道。
“赢得侥幸而已,不值一提。”独孤静冷冷说道。
“我可听说张无忌的公子自幼苦习九阳神功,你能将他击败,不会仅仅是侥幸吧?”常宁接过话来,问道。
“你是……”独孤静看着常宁,道。
“独孤小姐,这位是燕王千金常宁郡主。”沈建平对独孤静道。
未等独孤静开口,常宁浅笑道:“在移花宫,没有朱常宁郡主,有的只是一个叫常宁的小丫头,你叫我常宁好了。”
“好啊,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叫你常宁,你叫我独孤静吧。”独孤静倒没客气,说道。
“好,这样很好。独孤静,等文哥哥问过话了,我想找你细聊聊,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赢张无忌儿子的。”常宁甩了甩小辫道。
“真的是侥幸而已,再比一次,我不敢保证还能赢他。”独孤静将怀中的剑抱了抱,说道。
听独孤静每句话都是云淡风轻,常宁愈发有了兴趣,道:“这么谦虚,果然大家风范,我越来越想更你切磋切磋了。”
“是么?那我,随时奉陪。”独孤静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