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流觞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仿佛天地间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刺眼。
“萧丞相,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这时石峰也带着人赶来,“殿下您没事吧?”
“再晚来一会儿等着替孤收尸不是更好。”尹流觞冷冷训斥。
石峰心里惊了一下,太子殿下一向温润如玉,很少这样说话尖刻,想必这次他们护主不利让殿下动怒了。
“属下护主不利,请殿下责罚。”
“算了,先上去再说吧。”尹流觞不想再留在这里,况且他的伤也需要再看看。
“是。”石峰跟萧冷和陈江打了声招呼,带着尹流觞走了,尹流觞倒是没有说什么,大家只当他遇刺心情不好,不甚在意。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吓死奴婢了。”秋月眼含泪光,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以后小姐可不能再去危险的地方了,就算小姐嫌我唠叨,我也要拦着小姐。”
“嗯,是,还不快伺候小姐我洗漱。”慕容安意瞪眼。
秋月见慕容安意一身邋遢的样子,赶紧去萧冷的帐篷里要了水,伺候着慕容安意简单的洗了个澡,收拾干净这才陪着她去御前见驾。
圣帝坐在上首,凌厉的眼睛扫向下方站着的慕容安意,“敏慧,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尹太子怎么会突然遇刺,你为何跟他在一起?”
“回陛下,臣女与尹太子在林中偶然相遇,尹太子说他知道白虎的踪迹,正好臣女也想见识一下白虎的样子,便与尹太子同行,不成想便遭遇了刺客。”
圣帝眯起眼睛,又问,“那你和尹太子是如何逃脱的?”
“尹太子见悬崖下面有凸出的山石,便带着臣女跳了下去,摆脱了刺客,然后今早萧丞相便带人找到了臣女。”
圣帝听了慕容安意的话,点了点头,又转身看向萧冷,“那些抓到的活口安排妥当了吗?”
“臣已经派人押回刑部了,此地没有专门的刑狱,为防有人劫犯,还是押回刑部妥当。”
“嗯,小李子,派人吩咐下去,修整一天,明日启程回京。”
……*……*……
“陛下,永宁侯带着府上女眷在外求见。”
“哦?让他们进来吧。”圣帝有些诧异,不知道慕容刚要做什么。
“参见陛下。”慕容刚并蒙着面的慕容晴下跪拜见。
“起来吧,永宁侯求见朕有何事啊?”圣帝端坐在上首,声音威严。
慕容刚站起身,待看见慕容安意时鹰眼闪过阴狠,随后对着上方拱手,“陛下,臣的孙女被敏慧郡媛伤了脸,太医说以后必然会留疤,还请陛下替臣做主啊。”
慕容晴揭开面纱,原本姣好的脸蛋被划出几道浅沟,条条道道的分布在慕容晴的脸上,破坏了她原本娇俏的面容。
慕容晴满眼恨毒的看着慕容安意,圣帝自然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意味不明的看向慕容安意,慕容安意挂着浅淡适宜的笑,仿佛他们说的事与她无关。
“陛下,慕容安意将臣女推到陷阱里,害臣女伤了脸,请陛下做主。”
“敏慧有何可说的?”圣帝看向慕容安意,给了她一个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面对慕容晴的指责,慕容安意从容不迫,连脸上的笑意都未曾增减,看向慕容晴,“不知慕容小姐可有证据,可有人看见我亲手推你入陷阱,还有我是怎么将你引到那么远的地方,又为何要害你?”
慕容晴没想到慕容安意如此冷静,心里恼恨,“你要害我自然不能让别人看到,至于你为何要害我,之前你就与我不睦。”
慕容安意点点头,“哦,那按你这么说,我看你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为何还会跟我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是你说小叔找我。”慕容晴将之前她拿来骗慕容安意的理由反过来变成了慕容安意骗她的理由。
慕容安意不置可否,冷笑着看她,“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是血脉亲人,也不会约你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就算是真的,慕容小姐也不该贸然前去,怎么也应该带人随行,说起来,慕容小姐的女德学到哪去了。”
“你…”慕容晴被慕容安意噎的说不出话。
慕容刚见状眼神凌厉的看向慕容安意,“晴儿心思单纯,自然不像郡媛你考虑良多。”
这是说她心思叵测了,慕容安意心头冷笑。
圣帝看着各执一词的两人,皱起眉头,这事确实不能单凭慕容晴一人之言就定慕容安意的罪。
就在这时,连馨求见,她袅袅踏进殿里,弱质风流,娇不胜衣。
“将你知道的如实说来。”
连馨声音轻柔的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她散步时无意看到慕容安意带着慕容晴向树林深处走,身边还跟着慕容安意的一个带剑婢女。
慕容安意似笑非笑的看着连馨,这位白莲花终于忍不住暴露出真面目了。
她十分确定她与慕容晴见面的时候周围没人,这点她事后问过花影,若是当时有人花影不可能没发现,尤其还是连馨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不知道郡媛还有什么好说的?”慕容刚森凉的看着慕容安意。
慕容安意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永宁侯急什么,慕容小姐有证人,我也有证人。”
慕容安意转头向上首行礼,“陛下,臣女一直跟尹太子同行,请陛下派人叫尹太子前来一问便知。”
圣帝看了众人一眼,“来人,去请尹太子。”
尹流觞款款而来,经过一番医治,他的脸色好多了,又恢复了以往风度翩翩的模样。
“尹太子应想必知道朕叫你来何事?”
尹流觞淡淡点头,“传话的人已经说过了,敏慧郡媛之前确实一直与流觞在一起,随后不久郡媛与流觞便遇刺了。”
“那尹太子与敏慧可曾遇到过慕容小姐?”
“确实遇到过,慕容小姐不知何故掉到了捕猎的陷阱里,还是敏慧郡媛和流觞派人传的消息。”
“慕容晴你还有何话说?”圣帝声音严酷,虽是冲着慕容晴说,眼神却扫过连馨,他不喜欢女子心机深沉,一点争风吃醋的事还要闹到他跟前。
他不主动过问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连馨有意萧冷,萧冷却对慕容安意态度不明。
有尹流觞作证,几人不敢再辩驳,也没法再辩驳,难道要说尹流觞说谎,陛下绝对不会想听到这话的。
最后圣帝念在慕容晴有伤的份上没有惩罚她,一场故意伤人事件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出了帐篷,慕容晴大步走到慕容安意面前,恶狠狠的指着她,“慕容安意你别得意,我不会放过你的。”
慕容安意握住她的手指,声音冷酷,“慕容晴,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惹我,要不然我同样不会放过你。还有,我是陛下亲封的郡媛,以后见了我请行礼,不要直呼我名字,不然下次本郡媛会让人以不敬之罪掌你的嘴。”
慕容刚见慕容安意咄咄逼人,大怒,扬起手掌,“慕容安意,你放肆。”
一只修长玉手轻轻钳住慕容刚的手腕,看起来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却让慕容刚挣脱不得。
萧冷阴冷的嗓音夹着怒意,凤眸一片幽深诡暗,盯的人心里发毛,“本相的人放肆与否自然有本相来管,永宁侯是要跟本相过不去吗?”
慕容刚忍着手腕的剧痛,鹰眼阴寒的看着萧冷,“萧丞相言重了,臣作为慕容安意的外祖父,只不过是教训小辈而已。”
慕容安意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小声道:“慕容刚,别拿外祖父的名头压我,你知道我不吃这套,我心情好时尚可叫你一声,我心情不好时,你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啧啧,别用那种杀人的眼神看着我,要是看的我心情不好,下一次指不定是谁的脸了。”
除了萧冷没人知道慕容安意跟慕容刚说了什么,只知道永宁侯脸色十分难看,恨不能将慕容安意活剐了。
慕容安意也不在意,拉下萧冷钳制慕容刚的手臂,“好了,脏不脏!”说罢还拿出手帕替萧冷掸了掸抓过慕容刚手腕的那只手,好似慕容刚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慕容安意,你…好的很。”
慕容安意笑意可掬,“多谢侯爷夸奖。”
帐篷外的事很快便有人禀告给圣帝,李公公感叹道:“听说敏慧郡媛从小便被送到了乡下,看来跟永宁侯爷不大亲近。”
圣帝听说慕容刚脸色难看的甩袖而去,淡淡说了一句,“不是不亲近,是毫无恭敬之心。去,找人查查,敏慧是怎么跟丞相认识的。”
傍晚时分,圣帝命人在帐篷前方的空地上燃起篝火,将众人猎得的猎物作为下酒菜,君臣一起喝酒赏月。
慕容安意坐在属于康安伯府靠后的位置上,吃着花影烤的肉,喝着萧冷派人送来的甜美果子酒,好不悠哉。
此次猎得猎物最多者和猎得白虎的都是一个人,圣帝没有食言,承诺等回到京城便让人将金子送到丞相府,并许诺将萧冷看上的城外皇家别院送与萧冷。
一干大臣十分眼红,却又无法,谁让自己没有人家有本事。说起来萧冷倒真未将赏赐放在心上,不过有了钱,倒是可以多为萧家军购些军用之物。
面对众人的恭喜,萧冷淡淡的举杯抿了一口酒,众人举杯一饮而尽,气氛热络。
就在气氛正好的时候,尹流觞突然站了出来,“大雍陛下,流觞有事要说,还望陛下成全。”
“尹太子有何事,请说。”圣帝态度十分和善。
尹流觞在大雍遇刺一事,虽说与大雍没什么关系,但到底是在大雍境内,原本圣帝和一干大臣还有些担心尹流觞会趁机索要好处,没想到尹流觞却主动表示这是一场误会,倒让圣帝和一干大臣对尹流觞生出一些好感。
所以眼下尹流觞有事要说,圣帝倒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一干大臣也都看向场中的尹流觞,慕容安意也随着众人看向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知为何,她却突然有点不好的感觉。
尹流觞拱手行了一礼,这才温润说道:“启禀陛下,先前遇刺时,流觞与敏慧郡媛在悬崖下待了一天一夜,此事对敏慧郡媛名声有碍,流觞愿意求娶敏慧郡媛为侧妃。”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有些人则直接看向慕容安意,却见她脸色冷白,红唇挂着冷笑。
尹流觞这个人,果然是不能对他有所期待,原本悬崖下的舍命相护让慕容安意对他印象好了许多,他这一开口又让一切回到解放前。
萧冷握住杯子的手倏然收紧,猩红的酒液洒出些许,愈发显得萧冷冰肌玉骨,不过眼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尹流觞身上,倒是没人看向萧冷。
只有站在萧冷身后的席岭知道自家主子此刻有多想杀人。
圣帝也没想到尹流觞会说这件事,心里暗自盘算。若是不答应尹流觞,他如果拿遇刺之事做文章,恐怕有些麻烦。若是答应,先不说萧冷对慕容安意态度不明,就连翟永听说也很喜欢这个义女。
难道要一下子刺两位重臣的心?圣帝不免陷入纠结,这答不答应,都有利有弊,还真是不易选择。
就在圣帝难以抉择之时,萧冷擦了擦手,抬步站到场中央,“皇上,臣心仪敏慧郡媛,愿娶敏慧郡媛为正妻。”萧冷不急不慢的突出正妻两字,尹流觞脸色一僵,底下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一个西荣太子,一个大雍权相,这敏慧郡媛的魅力还真是大。
座位上的齐琢死死盯着站立的两人,手紧握成拳。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尹轻灵,她实在不明白慕容安意有什么好,竟然引得当世两个顶尖男子为她争夺不休。
圣帝有些迟疑,“这…尹太子和丞相同时求娶,可是敏慧只有一个,朕也不好厚此薄彼。”
“陛下,正所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不如将李大人叫出来一问。”李公公在圣帝耳边提醒道。
经李公公这么一提醒,圣帝突然想起慕容安意还有这么号亲爹,当下便将李长昭叫了出来,“李爱卿,不知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是圣帝第一次这么温柔的询问李长昭的意见,这都是因为他生了个抢手的女儿。
李长昭诚惶诚恐的看了眼圣帝,又看了看尹流觞和萧冷,对圣帝道:“启禀陛下,微臣愿意将小女嫁给萧丞相。”
萧冷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这种结果在他意料之内,李长昭只要脑子没坏掉就不可能将慕容安意嫁给尹流觞。
李长昭自然脑子没坏,他很清楚若是他敢将慕容安意嫁给尹流觞,翟永不会放过他,萧冷不会放过他,他以后的官运算是到头了,非但如此,有没有命活着都不一定。
而尹流觞虽然身份贵重,但到底是西荣的太子,手还伸不到大雍的官场。况且他还要指着慕容安意替他步步高升呢,如何能将慕容安意送到西荣那劳什子地方去。
面对劣势,尹流觞依旧不慌不忙,“陛下,敏慧郡媛与流觞两人同处一天一夜,而且敏慧郡媛为了替流觞疗伤还…所以流觞希望能对敏慧郡媛负责。”
尹流觞这话一说出来,又掀起千层浪,是啊,孤男寡女在一起待了一天一夜,于女子的名声已是坏了,再加上尹流觞提起慕容安意为他疗伤欲言又止的模样,莫非两人还有什么肌肤之亲。
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尹流觞正是利用了这点,这下圣帝和李长昭有些犹豫了。若是慕容安意真的跟尹流觞有什么,再把她嫁给萧冷就不合适了。
“敏慧何在?”圣帝有些头疼,决定将这破事交给罪魁祸首去烦,看她有什么可说的。
慕容安意对于众人打量鄙夷的目光视若无睹,莲步轻移如同走在华贵的大殿上,姿态从容优雅,倒让人觉得她不像品德不良之人。
“陛下,当时尹太子伤在肩膀,起身困难,臣女为了两国交好,才为尹太子治伤,也算是事急从权。如果尹太子跟个姑娘家似的非要让敏慧负责的话,那敏慧也没什么好说的。”
慕容安意的话透露两个信息,一是尹流觞伤势颇重,起不了身,就算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二是她为了两国邦交才尽力救治尹流觞,也算是无奈之举。
在最后又讽刺了尹流觞像个大姑娘似的,被人看了肩膀就赖上人家,而且还以此为要挟,怎么看都有些恩将仇报的嫌疑。
尹流觞自然明白慕容安意的意思,脸色铁青,睨着她:你就不怕我将慕容晴的事说出来。
慕容安意定定的看着他:你随便,反正我不会嫁给你。
圣帝见尹流觞没有再说什么,快刀斩乱麻的拍板,“既然李爱卿和敏慧都属意丞相,那朕就下旨替敏慧和丞相赐婚,同时敏慧救助尹太子有功,即日起晋封为敏慧郡主。”
圣帝的旨意又是一言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赞叹慕容安意的好运,直接从四品郡媛跳过郡仪、郡君而成为一品郡主,还得以嫁给权倾朝野的萧冷。
不管众人是何心理,看在圣帝和萧冷的面子上,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就连李长昭也被人称赞养了个好女儿。
一想到今后自己就是大雍朝堂第一人萧丞相的岳丈,李长昭就觉得神清气爽,看向慕容安意的眼神也异常热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