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能叫?"冯嘉靖漠然问道。
"连姑娘家的闺名您都不能随便叫,更何况是乳名。"司徒炀倾脸色沉了下来,看着上官滢滢缩在冯嘉靖身后的样子十分碍眼,"滢滢,你过来。"说着,对着上官滢滢伸出手。
上官滢滢摇摇头,"司徒世子,您要见我娘,就进去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司徒炀倾一愣,正要说几句软话挽回上官滢滢,就听萧奕蕴那边大叫:"炀倾!炀倾!快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来了!"司徒炀倾应了一声,对上官滢滢沉声道:"你别动,就在这里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说着,大步往萧奕蕴那边去了。
上官滢滢忍不住对着司徒炀倾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让她别动?他以为他是谁?
上官滢滢甩了袖子就要走。
"...滢滢。"冯嘉靖有些话要叮嘱她,便出声叫住了上官滢滢。
上官滢滢想起刚才司徒炀倾说的话,似乎冯嘉靖这样叫她的乳名,确实有些不妥。
她笑着小声道:"冯大人,那个咱们熟归熟,但是礼不可废。您确实不能叫我'滢滢';..."
"为什么不能?"冯嘉靖的神情越发冷漠,心里难受得紧,"是因为刚才司徒炀倾说不能,所以你也觉得我不能叫你滢滢?"
"当然不是。"上官滢滢忙摆手,"而是男女授受不亲,滢滢是我的乳名,您凭什么叫呢?让别人听见多不好..."
按西昌国的习俗,只有最亲近的人能叫,或者长辈也能叫。
上官滢滢觉得似乎确实有点儿太亲昵了...
冯嘉靖抿了抿唇,冷峻地道:"...凭我是你的长辈!"不过说完他就后悔了。
他不敢看上官滢滢的脸色,匆忙转身,走到街道拐角处,背靠在朱相府粉白的围墙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摊开手一看,他的手掌握得几乎青紫。
上官滢滢无语:"..."
好吧,长辈最大。
她尊老爱幼,不跟他一般见识。
"表姐,咱们回去吧。"朱宸灵眯眯地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支精美的翡翠镯子。那镯子碧汪汪地,一看就不是凡品。
"好看吧?我刚才赢过来的。萧世子大手笔,输了我好多东西,等回去了,咱们对半分。"朱宸灵笑呵呵地道,挽住了上官滢滢的胳膊。
上官滢滢跟她一起往角门进去了。
萧奕蕴和司徒炀倾跟在她们身后也进来了。
来到朱相府的棠梨苑,上官滢滢和朱宸灵先进去,萧奕蕴和司徒炀倾等在外头。
"娘,司徒炀倾又来了,还有萧世子,又给您送东西呢。"上官滢滢把今天出去买的东西放到朱婉清面前。
朱婉清笑着摇摇头,"这孩子...算了,叫他进来,我跟他说,别往这白费功夫了。"
上官滢滢应了,命人将司徒炀倾和萧奕蕴一起叫了进来。
两人对朱婉清行礼之后,朱婉清还了半礼,就命人领着萧奕蕴去东稍间,让上官景辰陪着他吃茶说话去了,只把司徒炀倾留了下来。
朱婉清拿着茶盏,一手揭开茶盖,拿盖子挑着,拨了拨茶水上的浮沫。一边缓缓地道:"司徒世子,您不断往我这里送东西,是不是看中了我上官家的女儿?"
司徒炀倾脸上一喜,笑着道:"还是伯母明白我!——其实我..."
"好了,我明白了。"朱婉清打断他的话,"我大女儿已是跟你退了亲,况且我们也是要脸的人,不会被人退了亲,还巴巴地送上门,死乞白赖地非要再定一次亲。纵然以后嫁了,也是人一辈子的把柄,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趣儿?所以你肯定不是为了我大女儿而来。不然的话,你当初也不会跟她退亲了?是不是?"
"啊?"司徒炀倾被朱婉清绕昏了头,只觉得不对,但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朱婉清又道:"但是你刚才又说确实是看中我上官家的女儿,那就肯定是为了我家二女儿上官飘香而来。飘香虽然年岁小,但是懂事得很,比她姐姐还要聪明伶俐。如果你真的想娶她,自然能够如愿。我实话告诉你,你的庚帖,早就给了张姨娘。你们当初给滢滢下的聘礼,也给了张姨娘,如今只要你爹娘松口,你就能马上跟飘香定亲!"
说完笑盈盈地看着司徒炀倾,"飘香也是我女儿,我当得你叫我一声'岳母';,还有那些东西,我会分一半给张姨娘,好用做飘香的嫁妆。"
"谁说要跟飘香定亲!"司徒炀倾一听就恼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挥舞着双臂,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跟着怒吼道。
上官滢滢在西次间听见了,吓了一跳,嗖地一声从西次间钻出来,挡在朱婉清身前,警惕地对司徒炀倾道:"司徒世子!你想做什么?!我娘可是长辈!"
"我不做什么!我也不会跟飘香定亲!——滢滢!你跟你娘说,你要嫁给我!你说啊!"司徒炀倾见上官滢滢来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朱婉清面前带,"跟你娘说啊!"
"你疯了!"上官滢滢的左胳膊如同被铁钳拿住,动弹不得,她只得装作不经意地挣扎状,右手往司徒炀倾胳膊肘的麻筋处轻轻一弹。
司徒炀倾右手一麻,不由自主松开手。
再看上官滢滢,她已经满脸寒霜,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剪刀对着他道:"司徒世子,你敢再走一步,信不信我一剪刀捅了你!"
她的小脸紧绷,因生了气,双颊绯红,一双眸子更是黑亮如同最上乘的黑曜石,夺人心魄。
司徒炀倾看得目眩神迷,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得生气勃勃的女子,他的脑子一阵迷糊,忍不住再上前一步,道:"滢滢,你听我解释..."
"退后!"上官滢滢一咬牙,手里银光一闪,剪刀就要往司徒炀倾的手腕扎过去。
"哎呦喂!你们这是干嘛啊!这般热闹!"萧奕蕴已经从东稍间冲了出来,一手将司徒炀倾往后推,一手隔开上官滢滢的剪刀。
"好了好了!炀倾,你太冲动了!咱们先回去吧!"萧奕蕴说着,匆匆对朱婉清赔礼道歉,拉着司徒炀倾赶紧走了。
萧奕蕴一阵风一样将司徒炀倾撮走了。
朱宸灵和上官景辰一起跑出来,围着上官滢滢问长问短:"表姐,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上官滢滢摇了摇手腕,回头问朱婉清:""娘,您没事吧?"
"没事。"朱婉清摇摇头,对下人吩咐道:"传我的话,以后不能再让司徒世子到内院来了。"
到了晚上,上官滢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很想见义兄,跟他说说心里话,但是在朱相府,她知道义兄是不会来的。
朱婉清在隔壁屋里也睡不着。
她想了半天,从床上坐起来,掌了灯,来到上官滢滢睡的暖阁里,轻声问道:"滢滢,你睡了吗?"
"没有。"上官滢滢翻身坐了起来,"娘,您过来坐。"
朱婉清将宫灯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片腿坐上床,抚了抚上官滢滢的面颊,低声道:"滢滢,娘不想逼你,但是如今这个情形,娘觉得你最好赶紧再定一门亲事。"
"娘,不用这么着急吧?"上官滢滢将头靠在朱婉清肩上,闭上眼睛,一切急躁烦闷都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得到纾解。
她还想陪着娘多过些日子。
上一世没娘的苦,她吃够了。
朱婉清也很舍不得马上让上官滢滢嫁人。
对于她来说,能够跟自己的儿女重新生活在一起,简直是天赐的机缘,她舍不得放手。
但是司徒炀倾也不肯放手,最近更是不断上门。
朱婉清关心则乱,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什么万全的法子,既能保全滢滢的名声,让她能够好好生活,又能不受干扰地为她好好择一房良婿。
"...原以为退了亲就没事了,没想到司徒炀倾居然还想再续前缘。"朱婉清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像他那样脾气的,我是万万不能让他得逞的。"
上官滢滢听了好笑,抱着朱婉清的肩膀摇了摇,道:"娘,我也不会让他得逞..."
"但是你到底是女孩子家,如果他真的硬来怎么办?就算不会让你真的吃亏,但是伤了名声,你一样嫁不出去。而且他老是上门,一副对你志在必得的样子,别人怎么还敢来提亲?"朱婉清气恼说道,"我真担心这样下去,他就吃定你了!"
"他做梦!"上官滢滢不屑地挑了挑眉。
上一世,原主上官滢滢苦等他来娶他,他却如同闷葫芦一样拖了她十年。
这一世,她不奉陪了。
再说,她又不是非他不嫁...
这个原因拖过自己的被子给朱婉清的盖上腿,低声道:"娘,我能不能不嫁人呢?我只想跟娘在一起,还有弟弟..."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朱婉清又气,又好笑地拿手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娘做什么要你一辈子在家做老姑娘?"
"你可是娘的好滢滢,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娘,您把我想得太好了..."上官滢滢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是娘的话,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义兄的话。
果然朱婉清又问道:"滢滢,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上官滢滢:"!!!"
这话义兄也问过!
看着上官滢滢瞪大眼睛一脸怔忡的样子,朱婉清笑了,用手轻抚她的秀发,将她的脑袋揽在怀里,低声道:"滢滢,告诉娘,你想嫁什么样的男子?"
"...娘,亲事不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难道还能自己选?"上官滢滢低下头,将垂下来的一缕秀发在指间缠绕,如同她纷纷扰扰的心事,摸不着头绪。
"是,要定亲自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娘希望滢滢能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男子,不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朱婉清感慨说道。
"可是,张姨娘以前对我说,身为女子,一定要守规矩,不能行差踏错,还说,姑娘家想男人就是恬不知耻的**,万万不可对男人动心..."上官滢滢悄声说道。
"什么?!"朱婉清一下子怒了,"那个**还有脸对你说想男人就是恬不知耻?!啊呸!那她简直就是无耻之尤了!"
张氏那时候为了引起上官建成的注意,用了多少私下里见不得人的招数?——真当她朱婉清是死人呢...
"娘,您别生气!"上官滢滢忙给朱婉清顺气,在她胸前一下下轻抚,"娘这样想,至少她没有教着我去走邪路..."
如果将她教成烟视媚行的浪**子,岂不是更加不堪?
朱婉清苦笑着拍拍上官滢滢的面颊,"你啊,就是心善...也对,这样想,确实没有那么生气了。但是娘可以告诉你,只有亲娘才这样告诉你,到了你这个年纪,确实应该想想要嫁什么样的人。"
朱婉清叹了一口气,"不是说想男人就是恬不知耻,而是不能过界。凡事过犹不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我懂。"上官滢滢似懂非懂地道。
"你不懂。"朱婉清平静下来,"娘来告诉你,你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你要嫁的人,首先要人品好,懂得心疼人,而司徒炀倾那样动不动就要打老婆的,是万万不能嫁。"
"哦。"上官滢滢点点头,"我记住了。"
"其次呢,要有本事,没有本事的男人,以后是无法护你周全的。"朱婉清欲言又止,那话在舌头里打了个转,还是咽下去了。
她会给两个孩子找好退路之后,才会跟上官建成撕破脸。
目前来说,她还得等一等。
"最后呢,凡事要为你着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人。"朱婉清说了一长串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