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近身,就被上官滢滢他们发现了。
朱嬷嬷四下看了看,对上官滢滢谨慎聪慧更加信服了,她感慨道:"大小姐这样聪慧,你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上官滢滢扯了扯嘴角。在庭院里缓步慢踱转着圈儿,一边道:"嬷嬷,您有话不妨直说。"又问:"您是不是知道我娘的尸骨到底在哪里?"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娘亲尸骨的消息。
一发现娘亲的尸骨被盗,上官滢滢心里难过得不得了,也急得不得了。
朱嬷嬷顿了顿,道:"当年的事,老身确实略知一二。"说着,便缓缓向上官滢滢说出了一番匪夷所思的话。
上官滢滢越听越惊讶,最后连嘴都合不拢了。
"嬷嬷,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哪怕她两世为人,有了足够的淡定。还是被朱嬷嬷的话,吓得踉跄两步,差一点摔到地上。
"你说,我娘...我娘当年是被人陷害,所以在生小辰的时候才会难产的?她...她的尸身现在还保存完好?!"上官滢滢喃喃说道,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搓着手,在庭院中间铺了青石板的澈里团团转。
她该是相信,还是不信呢?!
毕竟这朱嬷嬷说的话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如果她能有个人在身边好好商议一下就好了。
她头一个想到的可以信赖依靠的人,就是义兄。
可惜义兄并不在这里。
其次可以商量的人,大概只有那个脾气不太好的钦差大人了。
上官滢滢的目光不禁投向了苏州城知府衙门的方向。
冯嘉靖的钦差行辕就设在知府衙门那边,跟他们上官三房的宅子只隔着一条窄窄的巷子。
冯嘉靖此时正跟苏州城的知府说话,江南贡院的卷宗都被调来给他查看,他却在问有关朱夫人尸骨的事。
"何知府,不是我催你。朱夫人是朱相爱女,如今她尸骨不见了,您可是要加把劲儿去找啊!"冯嘉靖敲了敲何知府的书案,"十年前的事,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好好好,下官理会得,理会得!"何知府忙躬身说道,等冯嘉靖转身去收拾卷宗,他却忙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
十年前的事儿,怎么不远?可要他往哪里找呢?!
冯嘉靖刚收拾好卷宗,突然心里一动,转身对何知府道:"我还有点事,何知府请自便吧。"
何知府简直是求之不得,忙退了下去。
等何知府一走,冯嘉靖就换上家常的月牙白箭袖葛布长袍,来到上官家三房要见上官景辰。
他是钦差大人,也曾经来上官家为上官滢滢和上官景辰撑腰,因此上官家的门房都认得他。
见他来了,忙进去通传。
上官滢滢正陪朱嬷嬷吃饭,心里也是百爪挠心般焦急煎熬,听说冯嘉靖来了,立时大喜,起身对朱嬷嬷道:"您先吃,吃完我们再仔细说说。"
朱嬷嬷点点头,知道上官滢滢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件事情。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她已经叮嘱过上官滢滢,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她娘亲的情形。
因为她娘现在还是晕迷不醒,如果被别人知道,恐怕这条藏了十年的命,就要被住了。
上官滢滢已经知道娘亲的死有蹊跷,而且娘尸身在外面十年,就算她是被朱嬷嬷照顾着,但要是被那些心怀鬼胎、喜欢生事的人知道了,也要被人怀疑她的贞节问题。
特别是她爹,多辛苦才娶了张氏为继室填房,如果知道他的原配尸身不知处于什么原因被藏起来,他爹会做出什么事来?她爹知不知道她娘是被陷害的?还是她爹其实都知道?
上官滢滢想到这里,就先打了个寒战,下意识不想再想下去了。
事到如今,不用朱嬷嬷交代,她都知道这件事不能乱说。
但是起初的震惊过后,她心里就只剩下兴奋激动,她一直觉得她娘的难产过世很蹊跷,没想到她娘真的是被陷害的。如今有了这个突破,她就可以往下查了。
上官滢滢激动地往回廊上转了个弯,就看见冯嘉靖背着手立在上房门口,沉着端凝,如同静默的大山。他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上官滢滢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了过去,笑着道:"冯大人来得真是太好了,我正想去找冯大人呢。"
冯嘉靖"哦"了一声,回眸看了她一眼,漠然道:"我是来看小辰的,他的功课做了没有?"
上官滢滢忙道:"今儿弟弟的事先放一放,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大人讨个主意。"
"咦?对你来说,还有比弟弟更重要的事?"冯嘉靖眯了眼,轻嘲说道。
上官滢滢不以为意,笑着招了招手:"大人跟我来。"
说着,带着冯嘉靖走下套,在庭院里遛弯打转,一边迫不及待地把朱嬷嬷刚才说的话,对冯嘉靖转述了一遍,末了还道:"大人,我娘的尸身居然被冰冻藏了起来!"难怪会"尸骨无存"。
冯嘉靖停下脚步,眉头微蹙,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你打算怎么办?"
这正是上官滢滢为难的地方。
她用手揪着扇套上的穗子,咬了咬唇,细声细气地道:"我也不知道,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他们拿这件事做文章怎么办?总之十年不知去向,到时候对我娘的名声不好。"
冯嘉靖怔了怔,继而忍无可忍地在她身前站定,一双黑不见底的双眸紧紧盯着她,沉声道:"这个时候考虑名声问题,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怎么会太早?京城里可有人正等着捉我娘的错处呢!我可不想我娘清清白白一生,死了却落个不贞的名声。"上官滢滢理直气壮说道,一点都不怵地瞪了回去。
冯嘉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
这姑娘实在是太厉害,总是一句话就能让他从冷漠淡然变得暴躁易怒。
这样不好,不好。
冯嘉靖平静下来之后,才一字一句地道:"你现在要考虑的,第一,是那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第二,如果是真的,你要确定如何安置你娘。第三,等安置好之后,再来考虑如何查清当年有哪些人想害你娘。至于名声,你把它当回事,它就能压死你。如果你不把它当回事,它算什么东西?理它都多余。所以你最不需要考虑的,就是你娘的名声问题。"
上官滢滢愕然半晌,才心悦诚服地道:"冯大人就是冯大人,这话说得井井有条,太厉害了!——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嘴里说知道该怎么做了,其实又拉上冯嘉靖。
"冯大人,您能不能跟我一起去看看?我有些害怕。万一不是真的,而是个圈套。"上官滢滢很是犹豫地说道。
冯嘉靖忍不卒笑:"你担心是圈套,还要拉我一起去,在你心里,我就是给你垫背的人?"
上官滢滢忙曳,道:"当然不是;大人这么厉害,您要去了,不管什么圈套都不攻自破,我才不担心呢!"
"巧舌如簧。"冯嘉靖白了她一眼,转身往套上走,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飞快地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等朱嬷嬷吃完饭,冯嘉靖又回去布置了一下,才来到上官三房的宅门前,等着上官滢滢和朱嬷嬷一起出来。
为了不走露消息,上官滢滢没有带上官家的下人和护卫,只带着上官景辰,完全靠冯嘉靖带着他的护卫和随从,一起跟朱嬷嬷去往苏州城外的些庄。
李培盛藏在进庄子的一个岔道口附近的小山坡上,看着上官滢滢跟冯嘉靖一起进去了,而且庄子四周都被冯嘉靖派了重兵把守,才点点头,放心地离开。
他知道冯嘉靖的本事。
看来婉清的女儿并不笨,还知道找救兵。
李培盛用尽了心思,才发现朱婉清其实是中了一种毒,让她这些年气息微乎其微,但她仍有一线生机。
但他没有告诉其他人,除了朱嬷嬷,没有人知道那个冰冻的大床其实是一种续命的天蚕吐息,让她守着尸身,是想让她弄些营养膳食给朱婉清充盈命门。
这一次,他同意朱嬷嬷去找上官滢滢,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就是希望上官滢滢和上官景辰的到来,能让朱婉清多一点求生的心。
她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这两孩子了。
上官滢滢一边走,一边打量这个庄子。
庄子非常小,小到就一座三进宅院那么大。
在城里可能不算小,但是在郊外有**空地的地方,这庄子真是小到没眼看。
可能正因为太小,所以不引人瞩目,才能把她娘在这里藏了这么久?
上官滢滢忍不棕身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山包。
那里就是上官家的祖坟所在地。
也是上官滢滢她娘亲以前埋的坟墓的地方。
跟这里还真是很近呢。
上官景辰好奇地四处打量,问上官滢滢:"姐姐,我们去哪儿?"
朱嬷嬷在前面回过头,泪里带笑,道:"大小姐、大少爷,前面就到了。"
上官滢滢拉住了上官景辰的手,仰头看了冯嘉靖一眼。
冯嘉靖并不看她,径直带着他们姐弟俩来到那门子门口,吩咐自己的人好好守着这里,才跟着朱嬷嬷走了进去。
在上官滢滢看不见的地方,冯嘉靖还派了更多的重兵把守,将整个携子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他比上官滢滢考虑得要周全许多。
他很清楚,朱婉清的尸身能保存不腐,那证明一定有能人在后面出力,而且,她肯定还活着。且这件事会对京城的人和事产生怎样的冲击!
当然,目前来说,最要紧的事,还是要将朱婉清救醒。
只有她醒了,他们才能徐徐布局,回京城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来到那扇门前,上官滢滢的脚步停了下来。
门上挂着大红洋绉纱的帘子,帘子上绣着仙鹤、松柏和南极仙翁,衬着大红的料子看着怪怪的,但却是祝人延年益寿的好彩头。
"大小姐、大少爷,跟我进来吧,夫人就在里面。"朱嬷嬷用手背抹了抹泪,喜极而泣地掀开帘子。
她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一天...
就算夫人还是不能醒来,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朱嬷嬷更加殷切地看着上官滢滢,对她点点头,示意她进来。
上官滢滢只觉得腿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
她的心里翻江倒海,一直在想一件事:上一世,她娘也是这样的情形吗?
上一世,她爹没有想过要分宗,继母张氏也从来没有提过要移灵的要求,而那一世,直到她死,无措的张氏对她一直是慈母样儿,从来没有变过。
她自己更加没有想过要来江南给娘亲移灵。
现在看来,世事就像九连环,一环扣一环,她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导致后面的事情发生连环变化。
她虽然重生,但是世事并没有完全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
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但是她知道,不管如何,知道她娘还活着的消息,比上一世已经好了太多。
上天还是待她不薄。
这一世,不仅让她救回了弟弟,还把娘亲还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