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还在泛着青,提示这时间尚早,蓝墨色的树影沉浸在一片蒙蒙的雾气中,有些看不清楚,好像融入了还浓厚的夜色里,染的那片天空也是蓝墨色,翅膀沾了露水的鸟正倦缩在温暖的巢穴里,在第一抹召告白天到来的光亮没有洒在它的眼前时,它不会鸣叫,只是垂下那层蓝薄膜似的眼睑,小声的打着呼噜。那株高大的合欢树在夜色里肆意伸展着枝叶,旁边的房间里却突然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光。
乔木深早早的起了床,一个人轻手轻脚的洗漱,原本还有些困顿在此刻被凉水一激就清醒了过来,他拿起一块帕子擦干了脸上和手上的水迹,挽起了有些宽大的衣袖,在灯光下束起了头发。
屋子里收拾干净的书桌上放了一盏油灯,乔木深坐在油灯下又仔细的盘点了一下他的行李,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就坐在屋子里等着马车来。
这些东西都是昨日回来后就收拾好了的,他和父亲说了朋友的小宅子被他租了下来,第二日就要搬过去。
乔华叫了赵氏给他收拾东西,被他拒绝了,他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做什么都轻松,知道自己要带着什么就带了些什么,也不会出差错,而且,这些也都是他做习惯了的。
秋试虽说是近了,却始终还有些日子,幸好找到了宅子,否则日日这样花力气的来回跑,就是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近了,那人扣了扣门,“深儿,你可起来了?”
来人是乔华,乔木深连忙起身,将合上的门打开,“父亲,我已经起来了。”
乔华这时候正穿着衬衣,只在肩上披了一件外袍,许是听见了乔木深方才在院子里走动的声响,想到了他今日就要去城里长住了,才起身来看看。
迎着乔华进屋坐下,乔木深知道父亲这是心里有事睡不着,所以逢着他走,就起身来看看。
以前他也是长住在五陵学府,从儿时一直到现在,无论是他还是旁人都已经习惯了,乔华也没有什么不舍之情,当年,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都舍得了,现在孩子都比他要高了还有什么舍不得。
看了看那摇曳的灯火,乔华叹了一口气,“你这一走恐怕没什么事也不大回来了,直到秋试前才会回来一次,也是,来回奔波实在是麻烦,家里也没有什么事,不用惦记,也不用老跑回来,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你那朋友要是真的可靠,倒也值得交心,万事多多用心吧!”
乔木深低声应着,乔华不过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站起身来向外看书,就见着院墙外露出了马车车厢的一顶。
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了敲门声,然后那人的问声就传了进来,“乔公子在吗?可是醒着?”
不过就问了这一句,声音就消失了,那马车就停在院门外。
乔木深应了一声,前去将院门打开,就见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正立在门外,见着他立刻笑了起来,“乔公子,我是来接你的。”
“这……”乔木深不过愣了一瞬,在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后立刻就明白了,原来昨日言微尘说的帮他搬家原来是这个意思,难道方才这声音听着不像他常叫的车把式。
乔木深点点头,“嗯,我先去把行李拿进来。”
那人笑着说道:“那小的帮你一起拿。”
“有劳了。”乔木深没有再推辞。
他的东西不多,不过是一些书籍和衣裳罢了,那人将他的东西放在了马车车厢后面,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暗阁,是专门用来盛放东西的,里面宽阔钻进去一个人都绰绰有余,想来这应该是马车内的软榻下的空格,刚好开了出来,用来放东西这实在是方便。
乔华还披着衣裳站在檐下看着他,乔木深在院门前冲着他行了一个礼才上了马车。
可没有想到他才打开车门,掀起一侧的门帘,就从车里伸出了一只修长好看的男人的手。
乔木深愣在了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却是突然将手又伸向前,握住了他正掀着车帘的手,微微一使劲就将他拉了进去。
马车也在这时向前行驶了起来,乔木深坐在马车里,看着面前的人,一时还有些无语,他怎么也来了?
而此时坐在乔木深面前的正是这辆马车的主人言微尘,他少有的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衬的他身姿很是挺立,面容在灯火下有些昏黄的火光里很是白皙,暗线细细缝制的领口,并未过多遮掩,露出了他细长优美的脖颈,他的长发不过是半束起,余下的垂在背后和肩上。他的手放在膝上,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面前木着脸的乔木深。
“怎么?一大早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言微尘半开玩笑的问着。
乔木深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有些讶异罢了,没想到你也会来。”
“我当然会来了。”言微尘靠在车厢内垫了软垫的车厢上,“昨天不是说了今天来帮你搬家吗?”
“但是我还是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这么早还是从城里赶过来,你不困吗?”乔木深皱了皱眉头。
言微尘听闻立刻躺倒在了软榻上,“自然还是有些困得,反正到了地方还要一段时间,我还是小憩一会儿,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乔木深看了看那宽大的软榻一眼,虽然言微尘已经躺倒在上面,可仍旧空出了很大的一块,再躺上去两个人也是足够的。
乔木深却还是摇摇头:“不了,你自己休息就好,我不困。”
正单手支着脑袋的言微尘听了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勉强,他坐起身来从软榻上拉过了一只枕头,然后才躺了下去,“这马车晃荡了一路,少不了会觉得困顿,你若是困了记得上来睡。”说完就闭着眼睛,竟然像是真的睡着了似的。
其实乔木深坐的不过是软榻旁的软座上,离着软榻一步之遥罢了,一歪头就能躺倒在软榻上。
不知言微尘是不是神机妙算,这样坐了没多久乔木深还真的觉得过了,不知道是一个人太过无趣的缘故还是言微尘就在面前睡着的缘故。
他睁了睁有些困惑的眼睛,马车若是很大的晃动倒也罢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人还不会觉得很困,可像现在这样慢悠悠的,轻手轻脚的晃动着,让他也觉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了。
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想要将睡意驱散一二,可是却是无用功,没有缓解的乔木深无奈的扬起了头靠在了车厢上,估计也睡不着太久,还是就这样眯一会儿就好。
他不知道的是他才刚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那在软榻上睡了好一会儿的言微尘就睁开了眼睛,看着身子微微晃着的仰着头睡着的他,面上却是无奈的笑。
轻巧的从软榻上跃起来,言微尘大手接过了他慢慢滑下去的脑袋,放在了他脖颈上,手臂托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侧,轻轻一拖就将他带到了软榻上,拉过枕头放在他的颈下,然后自己也跟着躺了下去,看了看乔木深的侧颜,将自己的衣袖压在他的衣袖上,才满足的跟着睡了过去。
马车外的人不知道车内的两个人都已经睡着了,依旧前行着,在穿过热闹的集市时,马车外隐约传进来的嘈杂声,还是将正熟睡的人唤醒了。
乔木深的睫毛颤了颤,才睁开了眼睛,映入眼睑的便是马车的车顶。
乔木深使劲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正躺在移动的车厢里,而左边告诉赫然就是还未睁开眼睛的言微尘,他动了动身想起身,一拉手臂才发现,自己的衣袖被言微尘压在了身下,他的手臂还搭在自己的胳膊上。
咦?自己不是正坐在车里,靠在车厢上小憩吗?怎么这一睁开眼睛就躺在了软榻上,还与言微尘并肩,迷迷糊糊睡着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还在“睡熟”的言微尘,乔木深顿了顿,悄悄的抽了抽衣袖,结果发现除非言微尘醒过来,否则他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将衣袖抽出来,盯着那睡颜看了看一会儿,乔木深才无奈的又躺倒了回去,已经躺了一路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他看了一会儿露出了一点儿光的窗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将头转了回来。看向了睡着的言微尘。
他的头发被枕头蹭的有些乱,正有些纷乱的铺在他的身侧,侧着的脸压在枕头上,乔木深看了看,忍不住笑了笑,幸好这枕头是上好的苏秀,否则一定会在他的脸上隔出一道道印子来。
看了一会儿的乔木深,末了还好心的将言微尘一抹跑到了脖颈里的发丝给勾了出来,才转过了头,看着透进光来半合上的窗子出了神。
在他身后的言微尘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若隐若现的半抹侧颜,不知也想到了何处,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像是无意识的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做什么动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