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认为,他们的矛头指向了我,你就能扳回一局?”顾瑾臻不留情面的话,让定国侯恼羞成怒。
他愤怒地抽动了几下,连怒火都没积攒起来,就没了力气。
看向顾瑾臻的目光带上了祈求。
“祈求什么?是祈求我帮你,还是祈求我救你?”顾瑾臻依旧是一副温吞吞的模样。
“大爷……”
阮姨娘才刚一开口,就被顾瑾臻一个冷眼瞪了过去。
阮姨娘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到底是在战场上厮杀的男人,煞气重重,不刻意收敛的话,一般人真不敢接近。
阮姨娘眸光微闪,垂下了眸子。
半夜。
初冬的京城,权贵人家早已准备好了火盆。
定国侯处处防着凤氏,这个院子里的都换成了他的人,也有几个是临时让阮姨娘从牙行买回来的,卖身契都在定国侯手里。
虽然不及训练有素的家丁用着顺手,可好歹也是个忠心的,跑跑腿什么的,还是可以。
阮姨娘伺候了侯爷好几日,诸事亲力亲为,饶是她年轻,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特别是为了今日的事,阮姨娘提心吊胆了好几日,总算把事情办完了。
哄着定国侯入睡后,阮姨娘在偏房睡下了。
自从那日,她“不小心”撞破凤氏的奸计后,她就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定国侯,一日三餐,不是亲力亲为,也是站在一边,督促丫鬟婆子们准备好的。
说不累,那是假的。
只不过……
临进门前,幽幽地看了一眼早就落锁的院门,阮姨娘意味深长地笑了。
“嘎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定国侯睡眠极浅。
一是因为他处处防着凤氏,心里警觉,二来因为他身体的原因,睡眠很不稳定。
只是,虽然听到了声音,定国侯却没有睁眼。
不是不想,是没有力气。
他能感觉到有人正悄悄靠近,虽然不是熟悉的气息,却也没从那人身上感觉到杀气。
只是,到底是心里警觉,定国侯猛地睁眼!
天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
眼前一片白光闪过,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定国侯本能地心里一骇,认命地闭眼。
如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定国侯胸口剧烈起伏,那是垂死挣扎的不甘。
“哐当。”
金属撞击的声音。
定国侯努力地想睁眼,可是之前睁眼的动作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除了听天由命,还能做什么?
心里的愤怒渐渐变成了悲凉。
打斗的声音不大,不过是几招之内的事,屋内一片清净。
有人点灯了。
即使没力气睁眼,定国侯也能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侯爷。”恭敬的称呼里,并没有多少恭敬的成分。
陌生的声音。
已经缓过气了的定国侯,终于抬了抬耷拉的眼皮。
对面站的劲装男子,他不认识。
而地上躺着的那个……
定国侯气笑
了。
外院的一个小厮,他记得,这个人应该是在马房做活的。
“侯爷,小的是三爷的人,三爷一直担心侯爷的安全,所以让小的在暗处保护侯爷。”
定国侯挑眉,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居然还有这一面。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人。
凤氏很聪明。
没有从外面找人,也没有找熟悉的人,而是从马房找了一个人。
不需要多高强的武功,只要有力气让他咽气就行。
定国侯眼底的凶光如野兽一般狰狞。
是的,他认定这个人是凤氏找来的人。
而接下来,那人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确实只是个马夫,一个普通到被人忽略的下人。
平常根本就没机会接近贵人,这次,要不是主子“重用”,别说二院了,就是外院都没资格进。
原来凤氏知道他中意她身边的大丫鬟,所以许诺,只要他办好了事,就把身边的大丫鬟赐给他。
办什么事?
自然是解决定国侯的事。
马夫也是鬼迷心窍,为了女人铤而走险。
他有点小聪明,想得很清楚,只要帮凤氏办成了事,凤氏也就有了把柄在他手里。他将来娶的又是凤氏身边的大丫鬟,地位水涨船高,弄不好,还能弄个管事当当!
而且,看定国侯的样子,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他不过是帮了定国侯一把,是做善事。所以,脑门一热,立即接下了这个活儿。
“凤氏没那么傻,不会亲自找你,也不会让她身边的人找你,你为何就认定了是凤氏让你做的?”定国侯只是生病了,可智商还是在线的。
马夫哆哆嗦嗦地说道:“回侯爷,吩咐奴才的,只是外院的一个小丫鬟,单凭她一面之词,奴才自然是不信的,后来她提到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柳儿,奴才有些心动,可是在没有确认事实前,奴才也不会轻易应下。”
这倒是。
定国侯微微点头。
毕竟是谋财害命,还是害主子的命!
没有确认发令者是谁,谁敢轻易下手?
不然到了最后,自己不就成了替死鬼?
对于马夫含糊不清的话,定国侯不在意。
因为在他看来,整个侯府,最想要他命的,除了凤氏还有谁?
不就是为了爵位吗?
定国侯没有做声,任凭马夫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
他缓缓后仰,疲惫地靠在床头。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来了阮姨娘。
阮姨娘披头散发地冲进来,还没看清屋内的情况,就直接冲到床边,查看定国侯的情况。
定国侯心里一软,不仅不追究阮姨娘在别的男人面前衣衫不整的事,还反过来安慰她道:“没、没事。”
“侯爷,吓死奴婢了,这……夫人为了爵位,就狠心这样对侯爷吗?”
定国侯微微紧眼。
本就因为中风而扭曲的五官愈加狰狞。
“你是老三的人?老三怎会知道这里会出事?”
定国侯向来疑心重重,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人毕恭毕敬地说道:“回侯爷
,三爷得知侯爷中风,曾找夫人询问过。三爷担心这是外人的奸计,故意离间侯府,所以一直让人在查这件事,夫人那边……三爷也人让人监视着。说来,三爷也很煎熬……”
怎么会不煎熬?
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母亲,父母成了仇人,最为难的,自然是儿女了。
定国侯脸色缓了缓。
那人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不管伤害侯爷的是侯府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三爷都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才让小的在侯爷身边暗中保护,只要背后的人有所动作,三爷就能在第一时间保护侯爷的安全。只是没想到……”
神色复杂地看了马夫一眼,那人不敢再说话。
定国侯冷笑。
是啊,千防万防,没想到还真是“自己人”做的。
“侯爷,这件事怎么处理?”阮姨娘后怕地问道。
定国侯没有说话,负责保护他的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人也算是证人之一,自然要好生“保护”。
“侯爷,吓死奴婢了。”待屋子里只剩下了定国侯一人后,阮姨娘也上了床,依偎在定国侯怀里。
说是依偎,其实不过是阮姨娘强行把自己塞到定国侯怀里。
手脚不听使唤的定国侯,无法做出“抱”的动作。
冷静下来的定国侯指了指桌子,阮姨娘立即会意。
翌日。
皇朝的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定国侯半夜遇袭的事,早在半夜就被传得人尽皆知,据说,京兆尹更是连夜到定国侯府勘察,虽然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却是折腾了一晚上。
没想到,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定国侯亲自来了!
是的,定国侯是被抬上朝的。
对于这种有失礼仪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定国侯也不会这么做。
他并不是在一上朝的时候就被人抬进去的,而是等里面商议的“大事”都结束了,才经由同僚向老皇帝禀报,得到老皇帝的首肯后,才进去的。
自从他卧病在床后,这些同僚们就没见过他,虽然外面的传言沸沸扬扬,可众人只当八卦听听,没有多余的好奇心,等着看最后的结果。所以乍一看到定国侯颓败的模样,众人也是心里一惊。
定国侯这个时候哪儿还有心思顾及这些,在回答了老皇帝例行公事地询问后,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哦?”老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定国侯,“朕没有记错的话,顾爱卿前几日才为顾二爷请封继承爵位,怎么,现在又变成了顾三爷?”
“回皇上,之前的事,是拙荆没有与臣商量就擅自做主,臣已经责罚过她了。臣今日上朝请旨,也有负荆请罪的意思,请皇上责罚。”定国侯边说,边挣扎着要起来跪下。
“给朕好好躺着,都这个时候了,还逞强!”老皇帝自诩是个体贴臣子的好皇帝,心里再不满,也没有要训斥的意思。
更何况,定国侯都这样了,还怎么训斥?
“你的家事,朕不管,也管不着,请封继承爵位,这么大的事,岂可儿戏?今儿这样,明儿那样,是不是过段时间,你又想把爵位让给顾将军?”
众人脸色微变。
老皇帝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