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什么麻烦?”孙荷比正主还要着急,立刻追问。
“具体是什么麻烦我也不知道,但被平远侯府盯上的人,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赵清荣告诉苏园,她表兄与平远侯的长子有些来往,无意间看见他在派人查苏园的情况。
“很重要的消息,多谢告知。”苏园随即就问赵清荣,“饿了没有?”
赵清荣愣住了。
这可不是她想象中的反应,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平远候府,换成一般的官员子女听说这个消息怕是都会被吓哭,更何况苏园只是一名没有身份的平民孤女。她怎么这么淡定?是没意识到平远候府是什么地位,所以才不怕的吗?
“饿了没有?”苏园又问一遍赵清荣。
赵清荣恍惚地啊了一声,直接说出了实话:“是有点饿。”
她逛夜市的时候没吃东西,刚才又走了那么多路,体力消耗之下饥饿感比之前更强。
“便赠你一碗面做为谢礼。”苏园说罢就去了厨房。
孙荷马上跟去了。
赵清荣被落在后头,皱着眉头极不情愿地小声嘟囔:“谁稀罕你做的面啊,我身为尊贵的县主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家里的厨子还是皇帝御赐的呢。”
不过她知道苏园是出于好意想报答自己,她身份低见识短,不知道她看不上她的面。
赵清荣错过了直接拒绝的时机,此刻只得勉强跟着过去了。
苏园取来她之前用鸡架和鸡皮熬出的汤底,将拉好的细面入汤煮熟捞出,起锅烧油将蛋液摊成薄饼后切丝,再和蒜苗段、鸡肉丝一起铺在面上头,浇鸡汤,以盐、酱油、醋、芝麻油和麻油等调味。
淡酱色的清汤里颜色雪白的面条根根分明,中心以金黄的蛋丝和嫩绿的蒜苗为点缀,散发着幽香诱人的鲜香味儿,让人顿生朵颐之心。
孙荷早就闻着味儿凑到最跟前来,她从苏园手里接过面后,都不及坐桌边坐下来,就立刻用筷子挑了一口送进嘴里吃起来。
鲜,太鲜了,又鲜又清爽!满满的鸡汤香味儿,面条劲道十足,好吃到她想跪在地上哭一通。
厨房里原本有一张旧桌子,苏园就直接把赵清荣那份儿面放在桌上。
赵清荣嫌弃地打量一眼已经掉漆的桌子,犹豫再三才坐下来。
她安慰自己就吃一口,忍下这一口就罢了。毕竟人家是好心谢她,面都做好了她如果直接拒绝就有些太过分了。
赵清荣经过艰难的心理挣扎之后,用筷子夹了两根面条,试探地送进嘴里。
苏园也在这时拿着属于自己的那碗面,坐在赵清荣对面吃起来。
“啪嗒”一声,赵清荣手握的一根筷子掉在了地上。
孙荷这个时候已经把面吃完了,见赵清荣呆坐在桌边,面都没怎么吃,再想起她之前来厨房时不情不愿的样子,便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你不想吃?那我——”
孙荷正要去拿走她的面。
“我吃!”赵清荣因为焦急护面,忘记控制音量,喊声突然响彻整个厨房。
见苏园和孙荷都看着自己,赵清荣尴尬地红脸道:“面太、太、太好吃了,我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词赞美,就愣住了。”
说罢,她就急忙从筷笼里再取出一根筷子来,开始埋头苦吃。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原来宫里的御厨也不怎么样,那御厨最拿手的菜也比不过这一碗面能让她为之欣狂。
等面吃完了,赵清荣看看左右,发现苏园和孙荷正在厨房外面说话,就悄悄地端起碗把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鲜美极了!太满足了!
然后,脸有点疼。
……
苏园送走赵清荣后,想起锅里还剩点面。等她回到厨房掀开锅,却发现锅里很干净,连一滴汤都没有剩下。
许是张婆子她们中有谁来了厨房,把剩面给吃了?
苏园往回走的时候,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但她没感觉到危险,侧首装作不经意往后观察的时候,也没见什么踪影。苏园本想着静待此人自然现身,但等她快走到房门口的时候,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就消失了。
房脊之上,不过方寸之地可以立足,白玉堂稳稳立在上头,由着夜风吹拂月牙白袍。
他望着苏园远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心里却波澜四起。
白玉堂今日来开封府,本是为了再度找苏园求证平远侯府的事。不想他为寻人进了厨房,人没看见,却被锅中的鸡汤面吸引了。不知怎么他就尝了一口,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因为他这一整日忙于奔波,未曾用饭,才定力如此之差,竟偷吃了人家的面。
此后见苏园找来,正为寻那锅中剩下的鸡汤面,白玉堂自然无颜见她。
竟把别人的晚饭偷吃光了,还真是——不光彩。
苏园梳好头发,就打个哈欠,准备上床睡觉,忽然听到有人敲窗。
因孙荷与她同住,苏园便把临窗的罗汉榻拾掇出来,让孙荷睡在那里。如今被敲的窗户距离孙荷极近,苏园就下意识地往孙荷那边看,这家伙早已经在榻上睡熟了,半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未免出声吵醒了孙荷,苏园便披了件衣裳,举着油灯推门出去。在外头不见别人,却在那被敲过窗下看见了一个精致的红木食盒,拎起来还挺沉。
苏园把食盒放到桌上,一层层打开来看。第一层是螃蟹清羹、炙鹌子脯、肫掌签。第二层是炸鱼、煨牡蛎、蒸羊排。第三层是各种饼子馒头。第四层则有各式样的点心八种,苏园只认得桂花糕、荔枝甘露饼和樱桃煎。
那边榻上睡熟了的孙荷突然抽抽鼻子,闭着眼睛就抬起头来,对着食物的方向伸长脖子,接着在深吸一口好像确认了什么一般,她才睁开眼。一见桌上有这么多好吃的,她顿时就兴奋了,连鞋都不及穿,就跳过来。
“哇,好多好吃的,苏姐姐这是还没吃饱,要再补一顿宵夜么?”
苏园笑看她一眼。
孙荷凑过来深吸一口气,“可真香啊,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京城最好的酒楼瑶光楼的饭菜。”
苏园听说过瑶光楼,跟这里隔了大半个城。据说在那里吃一顿饭最低也要十两银子,是实打实的美食宵金窟。
孙荷给苏园奉上筷子之后,自己就不客气地先吃起来。
苏园看着她尝遍了所有的菜,方幽幽地开口问:“你就不怕有毒么?”
孙荷边咬着桂花糕边不解问:“为什么会有毒?”
“食盒是我在窗下捡的。”
孙荷刚吃到嘴的桂花糕顿时卡住了,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她哭丧着脸一脸绝望地以为自己可能要死了,欲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就见苏园淡定地起筷子,跟着吃起来。
孙荷:“不是……不是担心有毒么?”
苏园:“看你吃了这么长时间还没事,应该安全。”
孙荷:“……”
其实苏园早猜出来了敲窗的那位是谁,也猜到他为何会送出吃食过来。她刚才不过是逗一下孙荷,谁叫她嘴快呢,敢和她抢食。
这件事在孙荷心里彻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以后吃饭,她会谨记,一定要等高人先动筷后她再动。
……
三日后,苏园终于等来了她的麻烦。
这麻烦来的比她想象中的温和很多,但足够恶心人。早听说这平远侯与庞太师是蛇鼠一窝,如今看来还真不辜负其‘盛名’。
平远侯府竟派了媒人特意登门开封府,欲给苏园说亲。
说是给苏园说亲,实则一套话全都是说给包拯听的,为了打口水仗,为了气死包拯。
“我们侯爷说了,阴亲案侯府虽然无辜,但到底因为他心疼早亡的儿子,才会做出结阴亲的决断,令那鬼媒人有了作案的动机,是侯府对不起苏姑娘。故而为了补偿苏姑娘,也为了证明我们侯府在阴亲这事上的清清白白,我们侯府愿意为苏姑娘的后半生负责,聘娶苏姑娘进门,做我们侯府谨三爷的妻子,正的,正儿八经的正妻!”媒人再三强调道。
包拯听到这番话后,还真差点被气死。
“胡闹!”
包拯拍案而起,直骂那平远侯歹心未泯,竟明目张胆要挟开封府,威逼孤女。
苏园给包拯奉上清火的菊花枸杞茶,小声劝他老人家消消气,为了平远候不值当。
“我自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包拯愧疚地看向苏园,却见苏园还是笑着给自己奉茶。他心里更加愧疚和心疼,便接了茶过来,后半句话就被茶水淹没在了嗓子里。
“不知这谨三爷是谁?”苏园问媒人。
“侯爷的第三子,虽为庶出,可正经是侯爷的儿子。嫁给他,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断然是缺不了的。”媒人高扬着头,颇为倨傲地介绍道。
“长相如何,可有画像?”苏园继续打听。
媒人见苏园不仅不怕,竟还有几分认真的意思,脸色微变。这姑娘不会是真想嫁进侯府吧?真被富贵繁华迷了眼,不要命了?
“没、没有。”
“聘礼礼单可备好了没?”苏园接着再问。
“也没有。”
“那你们侯府还比不过张家呢,即便你们想弄点花样给陛下看,也该更认真些才行。”苏园好心提醒道。
媒人彻底脸色大变,想不到这姓苏的小丫头竟如此口齿伶俐!
这姓苏的丫头话说的每个字都干净,但连成串后却比那骂人的脏话还狠。拿他们高高在上的侯府跟判了死刑的张屠户家比较,还说比不过,这不是咒他们平远侯府全都不如死刑犯么!还讥讽他们做戏给皇帝看的能耐都不够!
“安排个相看吧,让我见见你们的谨三爷。”苏园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