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戴琳揪住胡子痛醒之前,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看了几天前的事故重播。稍有不同的是,梦中的我在那天押运车翻倒之后,就被含在嘴里的小刀片卡死了!睁着眼死的,双手紧紧地环着座椅。过了大约三五分钟,在京地遇到的那个女中校从天而降!还穿着那身“两毛二”的军装,漫天的雨水一接近她便会神奇的弹开。英姿飒爽的模样犹若一位女超人。
当时,长臂猿还活着,看到来了一个超人便拼命地呼喊起来。但女中校充耳不闻,抬起皓腕扬手隔着挺老远朝押运车轻轻的一抓,我便仿佛被赋予了漫画中的幻影猫般的异能,身子如同透过水幕,易举的穿过押运车飘到她的身边。我的身体离地四尺平悬着,女中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阵儿,嘀咕了一声“烦人”,随即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
小刀片蓦地刺破我的咽喉飞了出来,陡然溅起一尺高的血柱。
刀片没有落地,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弧从我的下颚又扎了进去。女中校用左手的食指压住我的伤口,右手如变魔术般凭空变出一粒红丸塞进了我的嘴里,“你能不能让人省心一些,能不能不要瞎折腾?”她碎碎地念着:“老老实实呆在你的大房子里多好!”
“唉。”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抬腿将把我踹回了里。车里,我仿佛没有动过,双手紧紧地环着座椅靠背,脖子不再往出淌血,颈部的伤口一点点的愈合。
女中校一颠脚飞到了天上,可没过一秒又飞了回来。她落在翻倒的押运车车头,看着车里越过司机尸体,爬到挡风玻璃前已经傻掉的长臂猿,“你没看到我,你什么也没看到。”嘟囔完,她又飞上天,这一次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车里的长臂猿歪着脑袋呆呆地朝外张望了一会儿,开始倒着往回蹭。等他蹭回刚刚爬过来的位置,浑身如遭电击打起哆嗦。然后,他使劲甩了甩头,复制着刚才的姿势再往前爬。而这个时候,车后座的我猛地醒来,放开双手,一拳捣向车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与我的记忆不谋而合。当我累得像驴子似的,撞见那些注定要惨死的警察的时候,恍地感到下巴一痛......
仿佛一个苍老的灵魂又回到了年轻的躯壳里!
焦躁,压抑,愤怒的像撕碎一切。
我猛地睁开双眼,狠狠地扬出左手.....
视野之中,浸在光幕中的少女鼓着粉嫩的两腮貌似要往我的脸上吹起。我连忙收住打向她右眼的拳头,化掌,扶住了她柔软的嘴唇。
“唔。”少女张开红小嘴一下子叼住我的根手,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不嫌脏吗?”我抽回手指,坐了起来。
天已然大亮了,刺眼的光芒铺在窗上。窗前,坐在小马扎上任麦屯上身光着膀子穿着咖啡色的西服,大酱色的领带上领带夹闪闪反光,仔细一看是一枚**纪念章。下半是一条宽松的五分裤裤,脚上穿着女款的薄底人字拖,上面印着一朵朵盛开的蔷薇花。见我醒来,他抬了抬手中的小碗。
是让我看他碗里的芝麻酱吗?
任麦屯面前的圆桌上热气腾腾,滋啦啦作响的电磁炉上放着一个太极形状的铝锅,一面白一面红,显然是传说中的鸳鸯锅。围着铝锅摆着种类繁杂的食材,上到天上飞的下到水里游的,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的,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盛着冰块的保鲜盒里居然还混着几只鲍鱼。
“吃......吃饭。”韩英俊从墙洞的另一面搬了一箱小烧放在桌子下方。他的装束和任麦屯相似,白西服配花裤衩,代替领带的是一条绑在脖子上的红领结,如果算上双脚的女式雨靴,我完全有理由可以给玉兰市精神病院打电话了。
戴琳还是昨天的样子,蹲坐在我的身边,一只手摇着她的长辫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黄瓜塞进嘴里咔吧咬了一大口:“大叔,你可真能睡!”
“我睡觉多久了。”不是自然醒,我脑门又胀又疼。
“已经晌午了。”戴琳把黄瓜举到我的嘴边:“吃。”
我闪。戴琳马上就不高兴了:“你嫌我脏?”
赶紧咬了一大口。戴琳立刻眉开眼笑,站起身小跑到桌子前:“大叔,吃火锅。”
“有牙膏吗?”我崇尚随性的生活,但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和一位美女接吻,所以必须要保持口腔的清洁。
“吃完再刷。”任麦屯用一个小勺子往一个空碗里舀麻将:“不然吃肉都一股子牙膏味。”
我坐过去,发现戴琳拿着筷子在火锅里乱搅:“找什么呢?”
戴琳把一个事先捡好的满是涮熟的肥牛的盘子递给我:“山楂。”
山楂能涮吗?我抄起桌上的一瓶醋,往麻将碗里加:“你就不怕吃坏肚子?”
“我妈妈说我随我那狠心的老爸,长了一副铁肠胃,什么都能消化。”戴琳如愿地找到山楂,丢在麻将碗里。
“你.....你们就是.....是......”韩英俊看着我倒醋.
“什么?”
任麦屯吃饭的时候挺着腰板,他用筷子一指戴琳的碗:“你们都喜欢吃醋吗?怎么都加那么多,光看看就酸死了。英俊说你们该不会是妇女吧?”
“不可能。”我和戴琳异口同声。
戴琳看了看我,我又看了看戴琳,然后又异口同声:“我不是喜欢吃醋,是喜欢吃酸。”
“瞧瞧,我......我没说.....说错吧。”韩英俊的目光在我和戴琳之间穿梭:“你们应.....应该去.....去验验D.....NA。”
“白痴,是DNA。”任麦屯没好气地看了看韩英俊:“告诉你平时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
韩英俊不以为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我:“你......你喝酒不?”
“不怎么喝。”
“谦虚。”任麦屯伸手从座子底下摸出一瓶五十六度的小烧:“看你的发型就知道你超能喝。”
难道我的发型就这么暴露我吗?看了看不远处的一个箱子,怎么不喝飞天茅台?
任麦屯找个一个空杯子给我倒满酒:“整点儿?”
行,整点儿。
“吃完饭我们就要开机了。”任麦屯把自己的杯子也注满:“票房如何,一会儿拜托胡子兄弟了。”
勒索视频和票房有关系吗?
任麦屯双手端起杯子:“我是第一次做导演,如果有差强人意的时候,希望大家踊跃提出意见。”
韩英俊也端起杯子:“同上。但......但我是副......福导演。”
“我也要喝。”戴琳眨着大眼睛看着任麦屯。任麦屯从桌子底下摸出一瓶果汁:“喝这个。”果汁还没拧开,就被戴琳甩到一边,抓过桌上的白酒瓶:“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候,我才不喝小孩喝的东西。我也要讲两句。这是我第一次当女主角,如果演的不好,请大家多多担待。哦,就这一句了。大叔,到你了。”
“我?”我怎么感觉不到激动人心!见三人都等着我慷概陈词,我只好说:“都在酒里,都在酒里。”
“那我先干为敬。”任麦屯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底掉,然后......咣当!他仿佛被人突然点中穴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一天,由于导演的关系,副导演决定延期拍摄。
第二天晌午。
依然吃火锅。
戴琳在涮橘子瓣。任麦屯用牙齿咬开一瓶啤酒,递给苏醒不久的任麦屯。任麦屯脸色惨白,两眼布满血丝:“昨天整的有些猛,让胡子兄见笑了。”
我往一个保温壶里倒飞天茅台:“整点儿?”
“正有此意。”任麦屯一抻脖,一口气汩汩地喝光一整瓶啤酒,“呕——”
这一天,导演吐得连话都说不了,副导演再次决定延期拍摄。
第三天早上。
油条、油饼、小龙包子,外加一盆糖蒜。
戴琳叼着一个包子在屋子里乱找。
任麦屯的脸色蜡黄:“胡子兄你有所不知,你昨天干的那一箱飞天茅台其实是......”
我浑身一激灵:“该不会是工业酒精吧?”
“道具。”任麦屯正色:“我会在你的劳务里扣除相应的飞鹰。”
呼——说话大喘气,吓人。
戴琳拎着一个小红桶回来,放到桌子上:“我的烹调技艺很不错的。”
我看了看小红桶里乳白色的液体:“牛奶?”
任麦屯舀了一碗,喝了一口.......然后奇迹就发生了。我第一次见识到竟有人可以在瞬间变身花大姐(瓢虫)。
这一天,还是因为导演的关系,勒索视频的拍摄再次延期了。副导演告诉我们,导演对所有的奶制品过敏。而戴琳所谓的不错的烹调技艺,就是冲了一桶的豆奶粉。
第四天晚上。
涂抹一身薄荷味牙膏的任麦屯,把一条满是窟窿的肥腿儿牛仔裤扔在我的床上:“换上?”
我看到他的手里举着一部家用DV机:“开拍吗?”
“不能再拖了。”任麦屯转身去帮韩英俊挑可以渲染气氛的彩灯。
我看看坐在面前等我翻绳儿玩的戴琳:“我换裤子。”
“切——”戴琳扭过身子。
换裤子的时候,我好像发现戴琳在照镜子!
换好裤子,让戴琳转过来,但她却捂着鼻子往向卫生间跑。路上碰上韩英俊,“你......你......”他一指一个纸箱:“里......里面有卫生.....卫生......”
“呸。”戴琳啐他,跑进了卫生间。韩英俊抿着脸上的唾沫星子:“我.....我说......里面有卫生......卫生纸!不......不是巾。”
戴琳洗了脸出来,看我的眼神变得怪怪的。
任麦屯拿着一沓老虎狮子龙的贴画走了过来:“脱衣服。”
照做。人家是导演。但我一脱掉汗衫,任麦屯和戴琳却像看到什么了恐怖的事,纷纷伸手去捂对方的眼睛。
“你们......”
“有.....有经历!”韩英俊举着一部照相机朝我按了一下。任麦屯把手里的贴画揉成一团扔到一边:“你,不错。”
戴琳愣愣的看着我,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对,就是这种状态,保持,保持。”任麦屯把一双黑色的长筒袜递给戴琳。
二十几分钟后,化好妆扮成日式女学生的戴琳,在任麦屯呐喊了一声“开始”后,被我横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咔。”任麦屯突然又这么喊。
“怎么了?”难道我坏人演绎的不够专业?
任麦屯关掉DV:“杀青了。”
什么!杀青了?
我没露正脸,没说台词就杀青了?有没有搞错!
“接下来就到后期制作的环节了!”任麦屯想对我说什么,“其实,这几天......”但他的话被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
“来.....来了。”韩英俊抽下照相机里的内存卡,伸手塞进裤衩中:“里面......有兜儿。”
任麦屯的脸色一沉:“你带丫头先走。”
“怎么了?”我完全没有搞清状况,但还是把手脚都被捆住的戴琳抱了起来。
“真的绑匪可能来了。”任麦屯率先走向墙洞另一边的屋子:“这边,快到这边来。”
真正的绑匪?!
他怎么知道的?
任麦屯没有解释,一脸急迫。来到韩英俊的卧室后,他跳上床一脚踢开窗户:“你背着丫头从这里爬下去。”
爬下去?
我现把戴琳放到床上,往下看了看......能爬下去。窗子旁边的墙壁上贴着一条半个手臂粗细的电缆线,而且楼层与楼层之间垫脚的地方很多,如果是我只身下去,直接跳空调或者阳台就可以了。
戴琳被任麦屯解开了绳索:“什么真的绑匪?”
任麦屯的手里一只拿着DV,他拆下上面的存存交给慌慌张张跑过来的韩英俊。韩红英俊接过去又踹进裤衩里:“门.....三台冰箱......封.....封死了。”
“走。”任麦屯伸手扯下悬在床上面晾衣绳,一指我的背,“丫头,上去,我把你们捆结实了。”
戴琳可能看到此时任麦屯额头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的往出蹦,也就没多言语,听话地趴到我的背上,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双腿盘住了我的腰。
“哐哐.....”麦屯拿着绳子揽过我们的腰刚把我们捆在一起,踹门的声音陡然从那边的屋子传了过来。韩英俊挪起书柜就要堵门:“快....快走。”
我背着戴琳爬出窗子,一只手扳着窗台,一只手抓着电缆线:“你们呢?”
“哪他妈的那么多废话。”任麦屯忽然爆起粗口:“快走,快走,你走了我们就没事了。快——”
我懒得多想,背着戴琳往下爬。戴琳用四肢紧紧地裹住我,抬头朝头上喊了一句:“麦屯哥,英俊哥,有时间去找我玩。”
任麦屯和韩英俊半身探出窗子,朝我们挥了挥手后抽了回身子。当我带着戴琳落到地面,两声类似摔炮的声响接连从顶楼开敞的窗子飘了出来,啪啪。
“麦屯哥他们......”我明显感到戴琳全身一僵。
抬头张望了一眼楼上,我背着她奔向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