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时分,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久久都没有停下,一声连着一声,一声比一声响亮,硬是把段挽月从睡梦中吵醒了。
“大清早的放什么鞭炮啊!”
段挽月睁开了眼,回忆停留在原主与怀孕的安氏一同外出闲逛的温馨画面中,段挽月皱着眉头,不满地咆哮了一句,用双手死死地捂着耳朵,转了个身继续睡去,回忆立刻就转到了原主和父亲一起在府里放风筝的欢快中。
到底原主还是个心底善良的天真小女孩,否则,又怎会记得的净是些开心的场景呢?
段挽月一边回顾着原主的记忆,但自从龙湘灵回去了以后,却再也没有发现有半点儿与她有关的记忆了。
“小姐,小姐……”
细微的呼声伴随着轻微的触碰一同传来,段挽月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缓缓张开眼,用惺忪的睡眼迷茫地看着来叫醒自己的若雪。
“小姐快起来罢,今日是元夕呢,外头可热闹了。”若雪又推了推段挽月,见段挽月依旧没有半点儿反应,干脆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笑道:“如今小姐手里可是有了进出的令牌了,如此热闹的节日,不出去游玩一番实在太可惜了。”
“等等,”段挽月愣了一下,木讷地看着若雪:“今天是元夕?”
段挽月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到这个世界来不过是十多天的事——自己竟没发现如今是在过新年?
按这么算的话,那原主岂不是在新年之初就被段雨辰害死的?
“是啊,今天是元夕。”若雪点了点头,纳闷了一下,再一看段挽月那冰冷的目光以后,恍然大悟,低声补充道:“小姐出事那天……是初二。”
“她们还真是一天都闲不下来。”段挽月气得牙痒痒的,从紧咬着的牙缝里挤了一句话出来。
连新年之际如此值得庆祝和高兴的时候都没有停止对原主的逼害,段雨辰啊段雨辰,你是有多恨她?
“都过去了,反正现在好日子已经来了,不是么?”若雪笑了笑,轻轻拍着段挽月的肩膀,安慰道:“小姐能清醒过来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奴婢只希望小姐不再受人欺辱,平平安安地过好就好了,至于富贵什么的,奴婢也不强求。”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段挽月冷着一张脸,淡淡哼了一句。
在这种时代里,每一座宅子里头总会有看不顺眼的姐妹,皇宫里更是有为了争宠而不择手段的妃嫔。
平淡而安详地度过一生,那是于平民而言的,对于像自己这样踏入了权贵漩涡的人而言,你若是不争,定会被别人抢,而自己的后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看来,段雨辰的狠毒似乎也成了情理之中了;而不争不抢的段云歌,倒是一颗连同情也不值得的废棋子了。
段挽月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若雪,忽地低下了声音:“你在这段府这么久了,很多事你也不可能看不见,如今不是我不想过安宁的日子,而是有人见不得我安宁——所以这趟浑水,我是必须要趟的了,但你……若是不想的话,我可让父亲还你自由之身。”
“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姐可是怀疑奴婢有二心?”若雪皱着眉头,讶异地瞪着段挽月,不满地回道,眼眸一沉,随即露出一抹苦笑:“小姐说还奴婢自由之身,可是小姐可曾想过奴婢能去哪儿呢?且不说奴婢是安夫人的陪嫁丫鬟,已是段府的人了;就算奴婢还是安府的人,但如今安府已经不复存在了,奴婢又从何而来的归宿与自由?”
段挽月微微一怔,用难以相信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安府不在了?”
以段挽月目前对原主的记忆掌握程度而言,她只知道安府是个相对和蔼的地方,安氏也才有了贤淑大方的性格,不像严氏那般内外不一。而且安府是做皇家生意的资本家,根基也不浅,怎么会在短时间内不复存在了?
但安府的消亡,也就意味着原主失去了强大的母族为她撑腰——这倒是难怪严氏和段雨辰敢肆无忌惮地欺负原主了。
“那年遇上冰灾,送往宫中的紧急货物被挡在了半路上,而且还遇上了盗贼,导致安府损失惨重,也然过朝廷有所不满。不久以后,安府遭人毒手,一夜之间连府带人地化为灰烬了。”
若雪淡淡地说道,脸上依旧一片平静,没有半分波澜,平淡之中也有坚定:“无论小姐是如何想的,奴婢都会奉陪到底——而且小姐莫要看低奴婢,奴婢以前在安府的时候,也没少做害人的事。”
段挽月奇怪地眨了眨眼,释然一笑:“既然过去了,就不说了——今天过节,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段挽月说罢,赶紧起床,换上新定制的淡紫色衣裙,又让若雪为自己挽了个髻,用发带松松地扎着,暗暗打量着铜镜里那张同样清秀却不属于自己的面孔,微微出了神。
梳妆完毕后,段挽月哼着小调踏出了汇雅苑,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着。
“今天不是元宵么?你不是说外头热闹得很么?怎的府里头却是不见半点儿喜庆之色?倒像是一副毫不相干的样子。”
段挽月细细看了看府里的情况,和平日里一模一样,府里的下人们都忙得四处奔走,却全然不见高挂的红灯笼,也不见有放鞭炮庆祝之意,丝毫没发现有在过新年的迹象,也难怪自己不知道今日是元宵了。
“老夫人去世未满一年,过节……自然也就冷淡了。”若雪无奈地笑了笑,淡淡道:“而且老爷一向喜清静不喜热闹,往年也差不多一个样。估计是老爷怕小姐闷坏了,才会找了个借口让小姐到外头去玩尽兴了才回来的吧。”
若雪和段挽月一路说着笑,悠悠地大门的方向走去,不料半路被一个妈妈拦了下来:“请三小姐移步观月阁,老爷等三小姐许久了。”
“去观月阁做什么?”段挽月微微皱眉,脸色微微一沉,显然有些不乐意。
“大夫人身体不适,老爷想让三小姐给大夫人瞧……”
“不去!”
未等那妈妈说完,段挽月就冷冷地拒绝了,扯了扯嘴角嘲讽道:“母亲不是出身于医药世家么?怎的还需要请大夫?”
“正所谓‘医者不自医’……三小姐还是去看看吧,给老爷个交待也好。”那妈妈微微垂首,低声说道,提醒着段挽月段景阎还在等着她。
段挽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不满地瞪了一眼那妈妈,无奈地看了一眼若雪,只好把月例交给若雪,并嘱咐好她需要买的药材,把令牌给了若雪后,带着那妈妈快步走向观月阁,像一阵风似的呼啸着刮向严氏的房间,“啪”地一声卷开了门。
“让父亲久等了。”
段挽月猛地推开门,冷声道了一句,迸着寒光的眼睛扫了一下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严氏,收起了锋芒,转头对段景阎娓娓道:“挽月刚想着出去替父亲重新挑过适用的药材,不料被告知母亲生病了,这才耽误了——等若雪把药材买回来后,明儿药配好了,挽月立刻就给父亲送过去。”
段景阎被突然推开门的段挽月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来势汹汹的段挽月,直到段挽月开口了才回过神来,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欣慰:“真是有心了,不过眼下心兰被气着了,身子有些不适,你就……看看吧。”
“被气着了?”段挽月的音调升了几分,眼珠子瞪得老大,惊讶地看着段景阎,一脸的不可置信:“府里哪来的大胆之人敢气母亲?”
段景阎的眼神立马就瞥向了窗外,似乎有些心虚:“三房方才去探望了雨辰,不知道怎的就和心兰吵开了……”段景阎顿了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女人嘛,斗几句也是很正常的,偏偏心兰就被气到了……”
看来那番话真是奏效了——段挽月听懂状况后,嘴角微微上扬,想起了院子里的银川草,眼珠子一转,乖巧道:“那就耽误不得了。”
段挽月说罢,一个箭步冲到了严氏的床前,在严氏狐疑的目光中把她的右手从被子里抓了出来,几根手指准确地掐在她右手手腕上,像模像样地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规律。
没多久,段挽月就把严氏的右手扔回了被子里,淡淡道:“母亲可是有风寒在身?”
严氏微微一怔,眼里的狐疑多了几分,还夹杂着些许惊讶,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用虚弱无力的声音回答道:“正是。”
“母亲本来身子就不适,何必与三姨娘一般见识呢?斗不过她不说,反倒把自己气着了,值得么?”
段挽月微微一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但她知道,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好比如不甘落后的严氏,好比如生性多疑的段景阎。
严氏也知道这回是自己过于冲动而吃了亏,但段挽月那玩笑般的话却在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嘲讽——敢情这丫头是在说自己这个主母还斗不过一个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