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先上去,再拉我。"袁梦儿吩咐。
罗圣果然提气,借力一爬,登时上去了。虽然尚显笨重,但比上次落水时好多了。
而后罗圣把袁梦儿拉上来,立刻抱在怀中,飞快地朝福宁宫跑去。
几名近身内侍只敢远远地侯着,因为袁梦儿也掉湖里去了,没人敢靠近。
本来鱼潜第一时间想冲过去呼救,但被棠隶拦住了。
罗圣、袁梦儿两人,就那么光天化日,在宫中毫不避嫌地嬉闹着。
上清宫阁楼上,原本已十分疲惫的靳太后,突然来了精神,静静地把这一幕从头到尾看在眼内,而平静难测的面容喜怒难辩。
再说罗圣像服了神药似的刚强活跃,一口气把袁梦儿抱回福宁宫他的寝室中,里面温暖如春。
施展轻功早一步回到宫中的文琦,早把二人的烘得暖洋洋的衣物准备妥当。
"梦儿帮我换衣裳!"罗圣放下湿答答的袁梦儿,大声地要求,然而眼中的惊悸尚未褪尽。
袁梦儿眼角眉梢盈盈喜色,也不多言,只抬起因冷而微抖的青葱玉指,为他宽衣解带。
不过才解下外袍,罗圣突然抽身,捉起几上的衣物一溜烟地躲到金龙屏风后头,一张嘴还不忘损人:"梦儿不要脸,想看圣儿身子。老嬷嬷说不能给人看的,沐浴都是小太监帮我拿衣裳呢,没有小宫女。"
袁梦儿望着屏风后乱飞,甩出一行行水珠的湿衣裳,有些无奈。为了避免罗圣再说她不要脸,只好拿起衣物拐到另一道屏风后换好。
"皇上,臣妾回清平阁了,皇上你好好休息。"袁梦儿深深地望了探出半个脑袋窥视她的罗圣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完,回了清平阁。
此时,得了赦令的小冬子也已经回了清平阁,正在打扫庭院过道中的雪。
落泉在抹洗内室。
袁梦儿甫进门,迎面而来就是他们二人,一个稍显激动,一个稍有羞愧。
"主子。"小冬子恭敬地行礼,白净的脸有些粗糙,想来是烟薰所致。
落泉则垂首不语。
袁梦儿看了一样消瘦了不少的小冬子一眼,面露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扑嗵",袁梦儿才进小厅,就听得身后倏地一响,她缓缓转身,看到落泉跪在那儿。
"主子,你把落翠救了是吗?奴婢错怪你了,奴婢该死。求主子大发慈悲,救救奴婢的家人。"惭愧至极的落泉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帕,上头工整绢秀地绣着美丽的三色槿。
落泉却错开眼不敢看,只悲伤告知袁梦儿来龙去脉:"这是当日她要奴婢为她做事时,给奴婢的手帕。原以为落翠也有,谁知道她没有。"
落泉当日这样试探过裴弄玉,为的就是确定裴弄玉是谁的人。如今来看,是想多了。
袁梦儿并无不悦,亦无惊喜,不慌不慷地接过丝帕高举过头,对着日光细看,花绣中竟然隐藏了一行细小的字:你的家人在本宫手中。
袁梦儿不禁莞尔,这么狠辣的人也有稚气未脱的一面,若是这方丝帕落到皇后那儿,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她不想知道。她把丝帕烧了。
回头一看,落泉像被抽走了灵魂似的,整个人怔在那儿。袁梦儿微讶,"怎么了?"
惊恐失神的落泉突然哭道:"没了,...若是她们要见奴婢时,拿不出这丝帕,奴婢家人就得死..."
袁梦儿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安抚道:"我着人去办这事了。"刚才出宫时,袁梦儿已暗中把这事拜托守卫福宁宫的温跃擎去办,她相信连元锡留在京中照顾她的势力能办好这事。
落泉还是有所顾忌,不敢直指是德妃薛涵秀所为,"求贵人保存奴婢一家老少性命,他们是无辜的。奴婢甘愿为牛为**答主子的恩情。"
袁梦儿眉目稍沉,不无伤感,却笑道:"我不需要牛马,你二十五岁就能出宫了,岁月如梭,等着归家吧。"当初,她怎么也没想到,因她进宫竟会惹出这么多祸事来。薛涵秀是有多恨她?
薛涵秀与太后究竟是何关系,在京城如此张狂地控制宫中奴婢的家人,要胁他们卖命,太后也不管?
而落泉似乎这刻也只能选择相信袁梦儿,选择坚守未来将会降临的寻常却无忧无虑的日子。落泉跪伏道:"谢主子周全。奴婢绝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
"没事,"袁梦儿眉目轻淡:"若是她们还有何阴谋,你配合着,不过得先行知会我一声。"袁梦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本贵人"这低微的身份自称,索性一直以"我"自称。
"是。"落泉接过袁梦儿递过来的手帕,飞快地收拾失礼的脸容。"奴婢去准备沐浴事宜,主子你先歇着。"
落泉走后,袁梦儿的脸就沉了下来,其实她也不知道温跃擎能否把此事办好,因为他在值日不能离开皇城。如果薛涵秀发狠,红了眼要拿下人出气,此事就悬了。
怏怏难乐的袁梦儿不知不觉踱到门口。
深色的花岗岩地面,铺满白色的雪。天空之上,流风回雪,好美的景色。
忽然一颗微小的雪花飞进了袁梦儿的眼中,瞬间化作淡淡的伤感,又忆起故人。
段云靖应该已经把她忘了,已经有人呵护他了吧。她从来没有珍惜过他,而她相信某一天一定会有一个天使降临在他的身边。
人生最遗憾的就是错过了一个,本不应该错失的人...最怕的就是明明以为可以捉住这个人,却无缘无故地让他在指尖溜走。
袁梦儿弄不懂为什么罗圣要躲着她,不让她接近,明明是他主动亲她,她才敢那样大胆的自解衣带。还是有其它原因...?
她想不来了,她很困,不由自主地踱回房中和衣而眠。
直至天昏地暗,袁梦儿才醒来。
随便吃了些,对小冬子及落泉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后,又接着睡。
她实在很累,湖水的冷冽还萦绕于心,不曾尽退。
睡至半夜,朦朦胧胧间好像听到有人叫她,袁梦儿艰难地撑开沉重地眼眸,籍着微光探视四周。
那个黑衣人,就站在五尺之远,这么近的距离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那双跳跃着危险火苗的黑眸,溢着男人对女人特有的占有欲。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很困,动都不愿意动,就那样含糊地问了句。
黑衣人并没第一时间作出回响。
"你喜欢我?"袁梦儿努力地调整着状态,好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些。
"不。"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重复着前一句话。
"现在的你很美。"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一般女孩子被人真诚地赞美,都会很高兴,但袁梦儿高兴不起来,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因为她不想再见到他了。
可他莫名其妙又三更半夜出现她在房中,着实恼人。
沉默了片刻,"为什么不说话?"换他来问了,他往前走了一步。
袁梦儿别过头,不理他,却架不住他扑鼻而来、极具侵略性的强大的男子气息,心中不禁微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