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方芷晴也难以理解为何袁梦儿对罗圣在危险前扔下她的行为,居然没流露出怨恨与失望?
是真的爱之深切,或是隐藏极深,不解。
而袁梦儿听了方芷晴的话后脸色微变,心中更擂起了大鼓,她忧心的是:嫌犯狠心如斯,如何会留下蛛丝马迹,搞不好左欣也得遭牵连。
突然一个激灵,袁梦儿像想到了什么恐布的事情般脸色瞬间煞白——"弄玉!"
他们肯定要杀弄玉,好坐实弄玉害人之实,以断了追查的线索!
袁梦儿顾不上向方芷晴告礼,提起裙摆急急忙忙向宗人府司礼署监牢跑去。
紫苏正想上前拦阻,未料方芷晴制止,只好任袁梦儿冲了出去。
"梦儿!"罗圣连忙追上去。
袁梦儿喘着大气,直闯司礼署牢房,当冰凉的双手碰触到寒冷碜人的门板时——她剧烈颤抖的双手竟然僵在那儿,无力推开牢门。
"啪!"的一声大响,从后赶上的罗圣二话不说,抬腿把门一脚踹开。
"圣儿你看看。"袁梦儿不敢入内,胆怯地瞅着罗圣,恐慌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似乎被袁梦儿的恐惧感染,罗圣也瑟缩了下。但闻她之言,罗圣仿佛有了勇气,立刻绷紧身体用力地拍了拍袁梦儿的手,才往内走去。
不过才走了一步,罗圣忽然停下,似因害怕而犹豫不决不敢往内去。他不安地回头探了袁梦儿一眼,触及她鼓励的目光,才下决心似地吸了口大气,几乎是贴着门往内窥视。
目光才及,震耳欲聋的尖叫立时大作:"死人啦!吊死啦——"
那惊恐的大叫能量极大,似能把屋顶掀翻,响遏行云。
他身后,脸如土色的袁梦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罗圣一惊,连忙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手在离袁梦儿一寸时,她却蓦然醒来,爬起来推开他直冲入内。
"弄玉!弄玉!"
裴弄玉青衣外袍结成绫,吊死在牢内。
而旁边小桌上,放着袁梦儿送她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狐裘。
出人意料地,袁梦儿并没被吓破胆,而是第一时间想把裴弄玉抱下来。但她自知力气小难以成功,只好对着门口大叫:"圣儿,圣儿,抱她下来,抱她下来。"微颤的声音却暴露了她的惊怕。
"来了!"罗圣虽是应声而来,但双眼一直瞅着地面,不敢抬头。走到袁梦儿身边时,侧头看着门锁,为难地小声说:"锁住了。"
袁梦儿拔下头上珠钗,往锁孔探去,须臾即打开了牢门。
罗圣明显一愣,狐疑地问:"哪里学的?"
"嬷嬷教的。"袁梦儿快速地抽出丝帕把眼泪抹干,"快帮忙抱她下来。"
"慢着!"
罗圣依言入内,伸出双手正想去抱裴弄玉双腿,却被人叫住。
"连梦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教唆皇上做此晦气之事。"面容冷肃的方芷晴背着光走来,神态庄重而镇定,符合她的身份。
然而连死三人,仿佛在方芷晴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袁梦儿觉得她像夜叉一样狰狞可恶。
"棠将军,你还不去?"方芷晴冰冷的目光往棠隶身上扫过。
与方芷晴一行同时到达的棠隶一直闭目不动,似乎未听到方芷晴之言。
"棠将军,麻烦你快些来帮忙。"袁梦儿轻推罗圣,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发呆!
棠隶还是不动,像尊雕像。
"哎哟,叫你来帮忙,聋了吗!"罗圣埋怨地瞅了棠隶一眼,骂骂咧咧,"早叫你来这里守着,怎么还能把人守死了,蠢才!"
听到罗圣的话,棠隶这才有了动作,却还是紧闭着双眼,但似乎无碍他步伐精准地进牢房把裴弄玉抱下,交到闻风赶来的承司手上。
"连梦儿,这事儿就结了吧。你若敢往下闹,怕是吃不完兜着走。"
在袁梦儿离开牢房经过方芷晴身边时,冷不丁地听到方芷晴寒着声低语。
九分威胁,一分请求。
袁梦儿眨了眨酸涩的眼眸,笑道:"一切但凭皇后处置,臣女哪敢置疑。"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自始至终也没敢看被承司托在身上的裴弄玉一眼。
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法出乎方芷晴意料,她原以为袁梦儿会大哭大闹,好闹到太后那儿。
但袁梦儿不想横生枝节。
"如此便好,连小姐脸伤了,心似乎也伤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袁梦儿步出司礼署时,身后传来方芷晴略显尖酸的声音。
袁梦儿似没听见,交待了承司几句,便要回锦澜宫,罗圣却拉住她。
"棠隶说你那儿不安全了,不若到福宁宫去?"
袁梦儿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抹明黄,平视时,她无法看到罗圣的脸。
良久,她才说:"于礼不合。"
冷淡的声音教罗圣异常讶异,就连袁梦儿抽回手臂也没察觉,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孤单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半晌,他侧头睨向棠隶,委屈的目光透着疑问。
棠隶嘴皮子动了动:"罗凌锋。"
之后方芷晴下令搜查司礼署及浣衣局,手下说没有搜出可疑之物时,才差紫苏去煎药,顺便把结果告诉袁梦儿。
"连小姐,请用药。"
紫苏站在小桌前,面无表情地虚望着脸色惨白的袁梦儿。
"小姐,药要凉了。"被紫苏散发的强势所慑,落泉不安地提醒正在发怵的袁梦儿。
得罪皇后身边的人,等于得罪皇后啊,介时这紫苏回去添油加醋地说上一句坏话,可不得了。
袁梦儿这才把目光从裴弄玉留下的狐裘上,移到汤药处。她就是要等药凉掉再喝,好让那凉苦之味,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
"连小姐,这就受不了?"像是看不过袁梦儿的苦情,紫苏突然冷冷一笑,"要是日后那些千娇百媚的妃嫔抢了你的心上人,可怎么办?"
"有本事就抢吧,小宫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历朝都有。"袁梦儿心如止水,哪会被紫苏惹怒,只扫了紫苏一眼,便又呆呆的看着那碗药。
紫苏脸色陡变,似乎是忆起在危难前罗圣抱头窜鼠那幕,顿时紧抿着唇不吭声,眼神却难以掩饰心中的鄙夷。
"怎么样呢,紫苏姑娘,我连梦儿的心上人就是皇上,无论你们如何嫌弃,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袁梦儿瞥见紫苏那张发黑的脸,就觉好笑,不忘讽刺。
猜想大概这紫苏也有可能与方芷晴一样,一颗芳心系在邪魅冷俊的罗凌锋身上。
"连姑娘说的什么,恕奴婢不懂。"紫苏眯起眼,拖长腔调阴阳怪气地说,"皇上何其尊贵,人人敬仰。"
袁梦儿觉得差不多了,端起温凉的药一喝而尽。
紫苏是闻到那呛人的药味都想作呕,但见袁梦儿面不改色,不觉佩服。下一瞬又鄙视这个奇怪的念头,"连姑娘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不然如何侍候皇上。若是侍候不来,别人就会乘机钻空子呢。"
"你的忠告留与皇后说吧。"袁梦儿也不恼,掩嘴一笑,忽然瞥向落泉,"听说呀,有人将近四个月了,还没吸引到正值年、轻火气旺盛的男子圆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