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人找来的时候,闻骁正在院子里做板凳。
“杜家的,在家吗?”外面有人喊叫。
村里的院子一般不关院门,外面人一喊,杜永正便从屋里出来。
李氏也是怒火冲了头,竟然求到杜家这边。
闻骁也没为难汪家,去了。
人刚一进门,李氏就迫不及待地拿着一张薄纸迎上来,“你快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闻骁大略扫了两眼,把纸上的内容念了一遍。
齐家确确实实要纳汪小玉为妾,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李氏捏着这张薄纸,双腿仿佛失去力气,跌坐在地。
孙媒婆时间宝贵,催起来,“看好了,我可没骗你, 你家闺女过去就是做妾室的。”
这话在李氏的心头狠狠捅上一刀,她好端端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三冬村里最出挑的女儿,怎么能给别人做妾!
这叫她如何甘心!
不情愿的何止李氏,一直躲在门后的汪小玉也无法接受,她心里期盼过无数次今日的到来,可她从未想到苦苦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爹爹一向最疼她,可他竟然送女儿去做妾!
为人妾室,乃是奴隶一般的待遇,听说主母若是看着不高兴,随时都可以把人发卖出去,连条狗都不如。
为什么,她的命运会是这样!
院子里,闻骁实在不喜欢眼前的场景,没有打招呼便转身离开,汪家此时也顾不上闻骁的去向。
李氏瘫坐在地上,纸上写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可只要签了这东西,汪小玉从此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她爹啊,你怎么忍心!”李氏哭嚎着,声泪俱下。
孙媒婆一把抽走李氏手中的契书,这类的场景她见得多了,早就习惯,“你们到底签还是不签,若是不愿意,那我回了齐家便是。”
话音刚落,汪伟急忙把纸拿过来,“别这样,我马上签!”
李氏爬了几步到汪伟脚边,想要阻止他,汪伟抬脚就踹了过去,虽没使多大力,可李氏仿佛被狠狠上了心,大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汪伟。
汪伟不会写字,只能用毛笔在纸上画了圈,然后摁手印。
他的动作极快,生怕孙媒婆会反悔。
契书一式两份,孙媒婆把契书和二十两银子交到汪伟手里,笑眯眯道,“既如此,一个月后齐家就来接人,可别出什么岔子。”
说罢,还斜睨一眼地上的李氏。
汪伟赶紧赔笑道,“不会有事,请齐家放心。”
孙媒婆冷哼一声,这才离开汪家。
汪伟亲自把人送到门口,面对门口聚集的人群,开口赶人,“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回到院子里,关上院门,汪伟人还没站稳,就被李氏扑倒,“你这个畜生,老娘跟你拼了!”
汪伟到底是男人,力气大,一把就将李氏推开,拍拍衣服上的的灰尘,道,“小玉也是我女儿,我又不会害她。”
李氏压根不信这样,“你个丧天良的送小玉去做妾,你还好意思说不是害人,我看你是心肝被狗吃了!”
“叫什么!”汪伟彻底火了,高声吼了一嗓子,“进屋来!”
最终,汪伟跟李氏坐在厅堂,边上是汪小玉。
汪伟清清嗓子,说道:
“齐家这事,我是有瞒着你们的地方,但我说是一门好亲事,不是骗人。”
“齐老爷年纪虽然比小玉大了点,也不多,就十岁。”
“可他正妻早就死了,留下两个女儿,将来终归还是要嫁出去的。”
“我们小玉嫁过去,上面没有正妻苛待,下面两个孩子过几年也要出嫁,一旦生下儿子,跟正妻有什么区别。”
“做妾只是一时,将来有的是机会扶正。”
汪伟对汪小玉可是很有信心,凭着她女儿的样貌本事,扶正那是迟早的事。
大段的信息涌来,李氏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理清楚这些,“你的意思是,小玉还是有机会当正妻?”
汪小玉咬着下唇,忍不住道,“嫁给清清白白一户人家不行吗?”
与其期待又所谓妾室扶正的那一天,一开始都当正妻难道不好吗。
“你这丫头,平时看的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脑袋就不灵光了。”汪伟道,“你难道想嫁个乡下泥腿子不成,到了齐家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人伺候,有什么不好。”
李氏听了这话,也不哭了,也不闹了,渐渐觉得这门亲事也没那么糟。
汪家内部经过汪伟的劝说,暂时达成共识,但是村里人可不这么看。
不管有什么原因,汪伟根本就是在卖女儿,也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而是为了二十两银子把女儿卖了,这样的行为,惹来不少人的鄙夷。
汪家先前夸耀了半天婚事,没人料想竟会是这样。
若说村里还有人完全不议论此事的,那就只有杜家了。
上次从镇上买回的两匹布,余氏本想留着慢慢做衣服,没想到杜杏儿大手一挥,决定给家里所有人都做上两套。
余氏心疼的不得了,可杜杏儿动作更快,一剪刀下去,料子就“四分五裂”。
杜杏儿想的很简单,家里穷归穷,基础卫生一定要做好,衣服至少要做到一洗一换。
余氏从来听过类似说法,但拗不过杜杏儿坚持,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杏儿,你这针线活做的好了不少。”余氏看着细密的针脚,十分讶异。
杜杏儿低着头苦笑两声,她能说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技能了吗。
以前小的时候,她父亲觉得女孩子要培养的有气质些,思来想去竟把她送去学劳什子刺绣。
每天拿着针,坐在窗前绣花,表面看上去岁月静好,实际上内心苦不堪言,她根本就不是那种细致的人。
教她的老师是位刺绣大师,要求严格,她绣出来的东西很少能得到老师的肯定,总是被要求拆掉重绣。
现在回想起这段经历,杜杏儿都觉得头皮发麻,这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杜杏儿都告诉自己忘掉刺绣这件事,可现在没办法,做衣服单靠余氏一人根本忙不过来,而且她要是一点活不干,跟以前反差太大,也容易惹人怀疑。
衣服都是一个料子做出来的,为了区分,杜杏儿在袖口处分别绣了不同的花样。
绣到闻骁这件,她想了半天,在袖口绣上了几片竹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