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阴雨、寒冷、饥饿,大家苦苦煎熬着,这是使命,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兵打仗就是这样,没有价钱可讲,有的只是无偿付出,为了胜利不惜生命。
半月以后,天气依旧是时好时坏,有时一天内变化无常,晴雨不定,让人吃的苦头一遍又一遍。
大家大半时候都是吃罐头,吃干粮,接雨水喝,胃里面越来越空虚,人也越来越瘦了下去。所有人渐渐变得面色菜黄,眼睛血红,头发老长,身上越来越脏。
衣服里的皮肤由于长久浸湿,变得发白,许多人裆部的溃烂也早已发作,有时奇痒难当。大家的时间是以分钟来计算的,每一分钟都是那么的难熬。
二十天后,不知为何,大家感觉军工像好久都没有上来过了。可能敌军封锁得紧,他们通行不利,不然不会不上来送好东西,至少吃的东西会有热食之类。
大家浑身上下一直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冰凉,非常人所能忍受。
不过自潜伏以来没有吃过像样的几餐饭菜,没有喝过一口开水,没有干净的衣服穿,所有人就那样无可奈何地消瘦了下去,有的还患上了重感冒,拉过肚子,这都是意想之中的事。
虽然事先准备充分,这类药物也带了很多,但身子的虚弱却是不争的事实。吃罐头干粮吃得人反胃不已,一拿到嘴边就想呕吐。
越到这个时候越是要坚持,坚决不能放弃,坚持当中更不能有任何的放松。
现在,每天吃东西已经变成了一项重大的必须完成任务。
向前进还在坚持着潜伏观察,每天用雨水口服消炎药。后面高地上的卫生兵曾冒险下来给他察看过两次,两次倒是都给出了乐观的评价。
不知之前受伤的葛啸鸣和张文书怎么样了,现在应该已经完全大好。
马小宝转移到后方去了后,医生从他半边身上挑出来几十颗石子和弹片,有好几处还打进胸腹,医生费了偌大周章才取了出来。其腿部皮肤灼伤,坏死一大片,他的内体也受到震伤,估计得有一段时间的疗养才能复原。
前阵子军工是那样说的,但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大家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他们三人如今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这是需要探听清楚的。
前线他们的潜伏观察作用相当大,尤其安装的电视摄像头,对敌人的部署分析起了很大作用。
连续在阴雨中潜伏已超半月,所有人讨厌透了这种糟糕的坏天气。但大家感到欣慰的是,潜伏以来短短二十天不到,他们观察到敌人的两次营团级的步兵调动和好几次重炮群集,先后向指挥所报告敌情百余次,用照相机拍下了敌人的好几个驻兵点、观察哨、弹药库、炮阵地的照片,为炮兵指示了准确的目标。
敌人来这个方向视察的大人物也不在少数,一旦巡逻加强,夜晚手电筒光照不停,那么一定是他们的上司下来了。炮兵就会放一通炮过去,热烈欢迎。
搜集得来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上去,指示给炮兵打击目标。远程炮火纵深覆盖打击一次次加强,敌人的调动部署却未见减缓,越来越彰显出有较大的军事行动即将展开。
潜伏观察任务越来越彰显出了价值,这在很大程度上迟缓了敌人的行动步骤,为因应准备赢得了时间。
总之,能做的,他们都做到了。
二十五天过去,大家还是吃不到什么可口的饭食。偶尔一次两次,军工送上来的冷饭菜大家吃起来也没什么胃口。这很可能是吃多了干粮罐头,胃已经在生气罢工。
恶劣的天气让大家无可奈何,这一日天终于像要晴朗。太阳从厚重的云层里探出头来,将它的光和热吝啬的投下一缕。
“老天开恩了。”炮眼先生无奈而热烈地说。
他看着头顶上的天幕,云层还是那么厚,照到岭上来的光只是一缕,那一缕光正好罩在向前进的头上。
向前进感觉很暖和。
但这个晴天没什么意思,总体上见不到大太阳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主要还是感觉到冷!大家既不能脱下衣服来晒干,也不能站起来活动一下。
他们现在比较喜欢浓雾天气,因为可以坐一坐,站一站。但是下面警戒的人则绝不可以,相对来说,他们在岭上的要舒服和自由多了。
向前进趴在地上,继续独自享受着照在他身上头部的那一缕光辉。他已脱下头盔,此刻觉得头上很暖和很暖和。要是其他部位的阳光不被灌木丛叶片遮挡的话那该多好,他想,大家也都那样想。
炮眼先生在旁边羡慕地看着他头上冒起来一点热气。他那里不被阳光眷顾,一点也沾不到光。他于是轻轻地侧翻过身,拿起望远镜望着河谷对面。
对面河谷上,先前被炸掉的半地下工事敌人已经改建为全地下,此时虽然阳光笼罩着,但却看不到一个敌人出来活动。
他们不想太招摇,招摇是要撞祸的,自从第一次被炸以后,他们又挨了五次。最近一次是前天晚上,炮眼先生突然觉得无聊,躲在军毯里面叫了两发重型榴弹。
后方炮兵们一上手则落了十来颗,昨天白天一看,敌人上去抬出了十来具尸体。
现在那里又被龟儿子们修好了,还用上了钢筋水泥。
基本上那里是一修一炸,大家拼上了劲。
炮眼先生观望了一阵,突然裂开嘴唇笑了起来道:“各位新来的同志,晚上吧,晚上再给你们送点礼物!”他轻轻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转而对着河谷下游,又继续慢慢地搜索。
向前进享受着那缕从云层里透出来的光还没到两分钟,云层挤拢,裂缝重合,光线便毫不客气和留念地隐去了。他很失望,仰着头,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扣上头盔。
天空中的那种云彩可不是要真正天晴的预兆,气象学他们学过,得来的知识很灵验。
现在能有温暖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上是所有人的奢望。
继续这样慢慢地熬着吧,熬到任务结束,回去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他无可奈何地拿起前面的望远镜,正要转过身来,突然觉得裆部奇痒难当。
是什么东西在烂裆上爬行,可别又是蚂蚁。他扭动着身子,下身基本上已经麻木,这种痒可非同一般。隔着裤子,轻轻挠了几下,痒止住了。
可过一会,那里又奇痒起来。他慢慢地用手松去皮带,一点一点地动着,他想脱下裤子来看一看。有几天时间没脱下裤子了,上一次脱裤子时烂裆处已跟裤子粘在一起,好久才脱下来。
见他在不停地动,炮眼先生有点担心,轻轻问道:“向前进,你在干什么?是脚痛还是?”
炮眼先生看着向前进,他有点奇怪,向前进的脚上伤口明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要扭动下身来止痛。
“不晓得怎么搞的,痒。”向前进说完,侧过身子,脱下长裤一看,只见血乎乎的流着。大腿内侧爬着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条吃得胀鼓鼓的山蚂蟥。
“****你妈妈的!”向前进惊慌厌恶地低声咒骂道,一脸的苦水。
他害怕这冷血的东西,简直恶心不已。炮眼先生则偷偷地乐着,又咧开着嘴带点儿幸灾乐祸地笑。
“****你妈妈啊!****的狗!!老子非一个个掐死你们不可!”向前进看着那些胀鼓鼓的蚂蟥,不知它们吸取了多少血,非常地仇恨着道。
“向前进!什么事?”身后一点的王宗宝问道。
向前进回答:“没事!”
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以免暴露。
他咬着牙,紧闭着嘴唇,慢慢用一根小枝将那些吸得饱满的东西挑走,抹了一把那里的血,重新穿上裤子。
现在那些东西摆在他面前,他轻轻启动嘴唇,一条一条的慢慢地数着:“一、二、三……别动,十八,十九……二十七!”他抬起头来:“有二十七条吸了我的血!看我不一条一条地划破它们肚皮!”
他拿出匕首。
炮观员在望着前面的河谷下游,轻轻说:“呵呵,二十七条是吗?我给你报仇吧,有大约四十多条黄狗翘着尾巴过来了。”
向前进顾不得跟他的新敌人算账,飞快地拿起望远镜。
炮观员说:“D51小路上,前面有三把柴刀。”
向前进搜索到他们新编的敌境51号小山头驻兵点,果然看到一个加强排的兵力,背着枪支,走在密林边沿的草丛中。前面有三个村民模样的人在为他们带路。
向前进说:“那是特工,全部炸死他们!”
大约两分钟后,炮群覆盖射击开始。炮眼先生在校正着目标,向前进则继续来对付他眼前的那些吸过他身上鲜血的敌人,用匕首将之在地上三五下全划死了。
一通重炮砸下去,河谷边的小高地上空硝烟滚滚,向前进没心思用望远镜去仔细看。等到硝烟散去后,老天又开始下雨。
雨下到下午四点多时才停住了,但天空还是阴沉着的,一点也看不见要晴好的预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