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晚上。
香泽酒店门口，李闲云看到了储希雅，在她身边竟然还有两个人，估计是她公司里的人。
李闲云早有预料，握了握储希雅的手，道：“你没告诉我带朋友过来，我在日料店定的桌, 地方有点儿小。”
储希雅忙道：“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他们没关系的，要不……”
她转身：“你们先另外去一桌吧。”
李闲云转身上了二楼。
小间没有门，只有窗帘挡着。
李闲云坐在储希雅对面，随手点了几个菜，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我点了些清酒。”
储希雅有些为难：“我不太能喝酒。”
“我不是在问你能不能喝, 只是告诉你喝这个。”李闲云随意道。
储希雅微感愕然：“你……”
“你想说我的态度有些变化？”李闲云轻笑：“这不奇怪。李连节在好来坞发展的时候，最初到处求戏没人理, 有一次他在别人门口, 那家影业的老总让他在门口等了整整四个小时。后来他火了，同样是那个影业老总，在他的门口等了四个小时。这个圈子很现实，你有能力就会获得尊重。黄波不也说过吗？你成名前，到处是勾心斗角，成名后，身边都是好人。我给过你机会，但你没有把握住。这是第二次，你必须给我新的理由唤起我的热情。”
储希雅深吸一口气。
她正色道：“我认为我们网红机构和你们影视公司是存在合作可能的……我们可以合作培养艺人。”
“理由。”
“沉没成本不同。”储希雅回答。
听到这话，李闲云嘴角终于抿出一丝笑意。
这妞儿终于找到点了。
短视频平台和艺人培养有一点不同，就是沉没成本。
艺人的沉没成本是由影视公司承担的。
比如一家影视公司要培养艺人，可能一百个里面才出一个，这一点练习生女团之类尤甚，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就是摇钱树。但因为其他艺人没有出头，那没出头的这部分培养费用就亏掉了。
这就是沉没成本。
而公司要赚钱怎么办？亏损的部分就得从赚钱的艺人身上获得弥补。
这也是为什么艺人和影视公司经常分歧巨大的核心原因——对企业来说, 我好不容易培养出你这么一个, 之前所有的亏损成本自然都要通过你来弥补。但是对艺人来说，就会觉得委屈，凭什么其他人的成本要我来给公司分担啊？这不公平！
但是短视频就不一样了。
因为绝大多数的短视频都是独立制作的，没起来就是没起来，成本自己负责。
这就好比网文的作者，大神走红的同时，伴随着的是无数扑街作者的血泪。但扑街作者的主要成本付出，是作者自己承担，不是网站承担，网站最多亏个全勤奖，亏损有限。
打造网红的公司也差不多，虽然他们也需要培养艺人，承担沉没成本，但短视频制作成本低，经验丰富的他们，发现苗头不对，立刻就能换掉。
比起影视圈的新人培养成本要低太多了。
这也是李闲云最看重的。
在他看来，短视频其实是艺人培养的一个良好基础通道。
以前是先培养后成名，所以沉没成本高。
但是短视频却可以反过来。
先成名，后培养！
一如先上床，后恋爱。
当初李闲云就跟窦玲玲提过这个建议, 但是被窦玲玲反对了。
不能说她没有远见，只不过大家的屁股就不同。
窦玲玲的易胜经纪公司并不专注于培养艺人，其培养基本都是靠易胜传媒，易胜经纪的本质是消耗艺人，借着易胜传媒的名头多签艺人，放养式管理，艺人受不了跑路，她还能赚违约金。
小经纪公司培养艺人？不可能的！
这也是为什么窦玲玲不感兴趣的原因。
但是李闲云这种掌控欲强的，热衷造星而非消耗明星，所以对于“养成”，哦不，培养的兴趣远大于通过伺候大明星获得利润。
这是两人的根本不同点。
而这种事在李闲云穿越之前，已经有不少例子了。
比如竖店，一些演员有戏的时候接戏，没戏的时候就接短视频，拍宣传片，做直播带货，要是这些活都接不到……没关系，竖店的夜店也不少。
大家都要吃饭，找路子呗。
竖店一堆艺人经纪，个个都有三五绝色。有些投资人就是冲着MM去的，投资到位，妹子到位，伺候的你服服帖帖。
对艺人来说，要的是机会；对投资人来说，哈，至少这把不会亏了。
这才叫你好我好大家好，所以有些事，也不是制片坑钱，有的人就是主动让你拿钱的——李城那边就是典型。
总之，只要关系到位，一切好说。
至于现阶段，直播带货才刚露出萌芽尚未大兴，艺人们追求的依然是影视本身，很少有愿意去拍短视频的。
这刻李闲云道：“这种想法，其实很多影视公司都有过，但你知道为什么真正去做得很少吗？”
这次储希雅有了准备：“原因有很多，第一是本来的行业已经能赚到钱，没有必要冒险转型。所以转型的大多是这行吃不下饭的，网红公司现在有不少就是原小影视公司转过来的，他们中的一些获得了成功。第二是网红昙花一现，培养简单，但也凋零快速。第三就是变现困难，目前网红变现主要就是靠直播打赏和带货，但是真正能靠带货做起来的就那么几个，数量比成名艺人还少。最后我认为最本质的问题是他们看不起网红！”
李闲云嗯了一声：“有点意思了。那你认为应该怎么解决？”
储希雅道：“垃圾公司不提，优秀的影视公司培养艺人的成本太高。艺人的主要成本在营销，策划，经纪，培训等等，而这一切付出却并不代表一定有对应的回报。而网红的问题是成名简单凋零快，如果能够合作，挑选成名的优先培养，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而且艺人的生命周期也会大大提升。另外，网红的变现问题有影视公司存在，也是可以解决的。还有就是影视公司的技术，也可以让短视频质量大幅度提升。这一点已经有很多企业证明了。”
“唔，但没有爆款。”李闲云道。
影视公司转型短视频的，成功的不少。
但是大火的，可以说现阶段一个也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还在用过去的思路做短视频。
影视思维限制了他们，不适应短视频的节奏，实际上两者在内容模式有很大的差别。
这也是为什么李闲云要看重储希雅内容团队的原因。
储希雅明显兴奋起来：“如果您愿意投资，我知道有哪里有出色的短视频制作人，我可以把他们挖过来，而您提供艺人和变现渠道，这是最好的合作方式。您的经纪公司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照顾到，来我这里，就有新的机会。”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愿意来？”李闲云反问。
储希雅苦笑。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网红公司很少真正的优秀艺人？原因就是他们没有影视公司那些渠道。
全国最优秀的少男少女，都在各大影视学院待着呢。每年影视学院门口都有大批的星探在那里发名片，但凡有好点的苗子，直接就被各大公司抢走了。
这甚至形成了产业链，专门就有人干这个。
李闲云的易胜传媒就有和这样的公司合作，窦玲玲的经纪公司甚至也有，曾经还发生过一件趣事，两个星探为了一个共同看中的苗子争起来，到头来发现，操，你是易胜经纪的，我是易胜传媒的，一家人啊。
在这种情况下，影视学院的学生们面对各大影视公司的递来的名片，和那些做短视频网红公司的名片，会选谁？
答桉都不用想。
正因此，那些网红公司除非是大企业，要想找好苗子，根本就不用想去影视学院，那里有好的也被挑走了，他们只能挑人家剩下的，又或者干脆社会上寻找。
资源完全不对等。
可以说窦玲玲旗下最垃圾的艺人，都比储希雅公司最有名的网红素质高。
就这样，人都不稀罕来这里——除非你能保证我成为那位已经倒台的带货女王。
现阶段那位带货女王还在发展阶段呢，所以连个遐想空间都没有。于是光一个艺人态度，就能为难死储希雅。
而这一点，她不久前刚领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