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个……
咱们,嗯,咱们现在……有多少兵马啊。”
半晌,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说话的,是年龄已高达85岁的南京刑部尚书戈瑄。
戈瑄的问题,也是许多不清楚南京卫戍状况的官员所想要知道的。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乔宇和朱辅。
“老部堂。”
乔宇先对戈瑄行了一礼后才接着说道:
“如今,各营加在一起,我留都的兵力也只三万六千九百余人。”
(这个数字出自明武宗实录,因统计时正德已南巡到了留都,所以应该比较准确。
但也不排除怕吃空饷太过,南京官员临时拉了些人凑数。
毕竟后来万历朝统计时,南京的兵力只有27000多。)
“才这么一点儿?”
刚到任不久的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玉听后皱紧了眉头。
乔宇见状无奈摇头苦笑:
“陈总宪,三万多还只是个总数。
若除去江北浦口的驻军,城内的兵力还不足三万呢。
要是再减掉老弱,真正能战的精壮之士,恐不过万余人。”
了解南京实际防御力量的人也不少,因此乔宇根本不可能靠夸大数字的方法让在座众人宽心。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黄伟听后急得直搓手。
其他人也是一脸黯然。
当年,朱老四兵临城下时,麾下也就20余万人。
而朱允炆手中所掌控的兵马,其实并不比朱老四差多少。
可最终的结果是个人都晓得。
如今据乔宇所言,城外叛军数量可是跟百多年前的朱老四差不多的。
但城内的守军,却连那时的五分之一都没有……
这,还怎么守?
“依我看,只能一边发动百姓守城,一边求援了。”
说话的,是南京户部右侍郎蒋昇。
“我已命府尹胡宗道去动员城中百姓了。”
乔宇说着看了一眼蒋昇,
“至于求援嘛,恐怕……”
“督漕运,巡抚江北的丛兰倒是个能臣,我看可命水师过江向其求援。”
刘春见乔宇话说到半截就停住了,于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他这话却让专管操江的南和伯方寿祥与操江都御史刘玉二人面面相觑。
好一阵后,方寿祥才小声道:
“刘部堂,如今叛军已封锁江面,我水师又兵力不足且战船也多需修补,若硬要过江,下官……
下官恐怕我军连水寨都出不了啊……”
“你这是畏敌避战!可耻!”
出言怒喝的,是儒家“气学”的代表人物罗钦顺。
也无怪乎这位“气”大,因为四月份他就已经被朝廷由南京吏部右侍郎改任为吏部右侍郎了。
但圣旨传过来就用了一个多月,再加上交接之类的,所以拖到现在还没走。
结果如今倒好,想走也走不了了。
“唉,也不怪南和伯他们畏战。”
乔宇冲罗钦顺摆了摆手,
“我去城墙上看过了,江面全是叛军的舰船,我水师若强行出战,恐也只徒增伤亡而已。”
实际上,现在去求援,根本就来不及。
因为就算水师能突破封锁去到对岸,那丛兰得到消息后也需要时间召集兵马。
可等他准备好,怕是南京都陷落多日咯。
更何况,也根本没有让水师突围过江的必要。
毕竟,江北也驻扎着拱卫南京的水师。
想来此刻,也已被宁王的战船堵在了水寨中。
但他们可以从陆路去报信啊。
所以,丛兰应该很快就会知道南京的情况了。
这些话,乔宇没说,也没必要说。
如此浅显的道理,他知道,刘春和罗钦顺自然也明白。
只不过在这种时候,刘、罗等人就如同溺水者那般,唯一能做的,就是胡乱抓住身边一切所能抓之物而已。
他们,已不可能去管抓到手中的,是树干还是树叶了。
“部堂,乔部堂,不、不好了……”
就在众人因乔宇之言唉声叹气之时,一个人匆匆忙忙跑进了大厅。
房间内那些大员们呼啦一下全都站起身来。
有人还没看清跑进来的是谁就已急忙问道:
“怎么,叛军开始攻城了!?”
“何事惊慌?”
乔宇看向来人,见其正是自己派去发动群众的南京府尹胡宗道。
“叛军、叛军刚才向城内射入了大量的无头箭,上面都绑着书信。”
胡宗道脸色慌乱,边喘气边将一封信递给乔宇,
“结果,结果下官好不容易才在这大晚上组织起来的几千百姓,
才刚到城墙,就得知城外有40万叛军,于是当即便一哄而散了……”
胡宗道此刻是真害怕。
一来是因南京突然被包围,二则是兵部尚书安排下来的重要差事被他给搞砸了。
他是既怕被追究责任,又怕城破,双重压力下,已然是惊慌失措。
胡宗道此时的表现,也跟他的性格和能力息息相关。
历史上,这位老兄就死得极其窝囊。
在另一个时空中,原本兴冲冲亲征的正德,被不懂事的王大圣人坏了兴致后,仍一路巡游到了南京。
而皇帝身边的那帮太监和近臣,又个个都是掌握了吃拿卡要精髓的饕餮之辈。
抵达留都后,这些人在面对当地官员时,甚至连暗示都免了,皆是直接索贿。
可怜胡宗道,为官还比较清廉,根本就拿不出钱财来。
但不能满足那帮手握大权的蛀虫,他又害怕被报复陷害。
于是,惊惧之下,这位竟然把自己给活活吓死了……
说起来也可叹,因为这位的祖上胡昱,那也是前朝的大将。
在投降朱重八之后,上的奏章也全是杀伐征战之类的。
谁又能想到他的后辈胡宗道,最后竟会以那样一种方式谢幕?
“守城的军士如何?”
听完胡宗道所言,乔宇立即想到了重点。
胡宗道摇头:
“不太好,就下官所见,军心恐已浮动,士气也已涣散。”
“军心不稳,兵力又严重不足,这……这还如何能守?”
南京协同守备西宁侯宋凯脸色惨白。
“是呀,如今百姓也怕了,可就咱们城内这点儿兵力,留都又这么大,叛军一攻城那必然顾此失彼,防无可防啊。”
南京都指挥佥事张海,边说边用衣袖擦着额头上不停冒出的冷汗。
“依我看,如今之计,唯有放弃庞大的外城,将全部兵力集中防御内城。”
左都御史陈玉想了想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