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在摸王纶底时,王纶也对这个新主子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这也让其最终决定诚心归附于宁王。
王纶能这么快转变心态,除了朱宸濠刚才的表现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
他跟绝大多数官员一样,也非常不喜欢当今天子。
在大明朝的300多年里,若论哪个皇帝风评最差,必定首推正德帝朱厚照。
就算是那个在土木堡葬送了大明全部精锐,自己还屈辱地当了俘虏,差点害得明朝提前亡国的“土木堡战神”——
英宗朱祁镇,其形象竟然也要好过朱厚照。
在绝大部分官员眼里,朱厚照根本就是一个皇帝中的异类。
荒淫无道,贪杯好色,不理朝政,喜好玩乐,暴戾怪诞……
反正对当时那帮文官而言,对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朱宸濠的看法,当然跟那个时代之人不一样。
他其实还蛮欣赏正德帝的。
朱厚照这个人,的确荒淫好色,不理朝政。
所以按照当时的道德标准而言,肯定算不上什么好皇帝。
但朱宸濠却知道,正德帝绝不像史书中所描述的那么不堪。
此人不光在军事上很有一套,而且无论思想还是行动,都不死板。
其为人处世,甚至堪称大气、开放和包容。
别的不提,就不排斥新鲜事物,反而愿意接受学习这一点,便足以让朱厚照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朱宸濠甚至觉得,正德的思维已经超越了那个时代的局限。
然而,这些优点,在当时之人眼中,无疑就是离经叛道。
最后,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朱厚照最大的黑点。
再加上正德死得非常突然,而他在位时既跟太后关系紧张,又没留下至亲的继承人,致使其身后被那帮文官口诛笔伐,肆意抹黑。
朱厚照的特立独行,使得在当时的众多官员中,根本找不出几个喜欢他之人来。
而那些讨厌正德帝的臣子里,就包括王纶甚至王守仁。
既然这位皇帝陛下如此令人生厌,那么王守仁、王纶等人,自然也就谈不上对其有多忠诚了。
事实上,当时绝大多数官员所效忠的对象,都只是大明这个延续了百多年的政权,而非朱厚照这位皇帝本人。
可即便如此,在历史上,当宁王站出来起兵反对朱厚照时,也还是没能获得几个官员的支持。
之所以会这样,其实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相对于朱厚照,这帮人更不看好朱宸濠。
王纶原本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宁王一直都是个野心勃勃却目光短浅,志大才疏的无能之辈。
若是硬要让王纶在朱厚照和朱宸濠这两个人中选一个,他必定毫不犹豫地选正德。
但命运却一脚把他踢到了宁王的阵营当中。
所以即便之前因怕死而不得不投靠朱宸濠,可在王纶的心底,对这位宁王殿下,他是既没有丁点儿信心也完全看不上眼的。
但在经过刚才短时间的接触之后,王纶发现自己错了。
而且错得极其离谱。
眼前的这个朱宸濠,还真像是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
宁王此刻的形象,甚至让他想到了那个“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楚庄王。
朱宸濠此人,难道之前也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直到现在才展现出其真实的一面吗?
王纶对此不是很明白。
因为这根本就说不通。
宁王可不是楚庄王,他之前的嚣张跋扈,除了为自己减分之外,并无任何好处。
可既然想不明白,王纶也就不再白费力气去傻想。
不管为何会如此,反正宁王的变化已令他不再悲观。
当然,如今的朱宸濠,也不会让王纶像历史上那般,只充当一个提线木偶,被动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刘泉,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纶诚心归附,朱宸濠心情大好,随即便有了腹内空空的感觉。
“回殿下,申时已过半了。”
老太监就如同一个行走的时钟,踩着朱宸濠话音的尾巴回了一句。
“王卿,可愿陪我用膳?”
虽说对两餐制还不太习惯,可既然赶上了饭点,朱宸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跟王纶增进感情的机会。
“臣,荣幸之至。”
王纶心中大喜,宁王肯邀请他一起吃饭,显然是将其当成自己人了。
承运殿肯定不是用餐的场所。
朱宸濠领着王纶去了自己的书房,他还想饭后再拿些文书让对方看看。
只是,俩人才刚吃过晚饭,一脸凝重的刘吉就突然到来。
“怎么了?”
看对方的模样,朱宸濠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殿下,城中抓到两个偷贴告示之人,还好发现得早,那些告示都已被内臣的手下收缴;
另外,还在江边抓到了一个细作,从其身上搜到两个蜡丸,里面皆藏有密信。”
刘吉的脸色很不好看,说到此处还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看样子是被告示和信上的内容吓到了。
朱宸濠听了刘吉所言,倒是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随后,他接过刘吉双手递上的告示和密信,全都看了看后,便彻底放下心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虽说跟史书所载比起来,时间好像有些不对,但朱宸濠倒不怎么在意。
毕竟他这个穿越者的出现已经搅乱了这片时空,时间线连带着发生点变化也不足为奇。
“王卿,你也瞧瞧。”
朱宸濠随手就将那些东西递给了王纶。
刘吉见后却脸色微变。
他没想到,宁王竟会把如此机密的东西给一个降官看。
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日后自己一定要跟这个王纶多多来往,搞好关系。
朱宸濠可不在乎刘吉在想什么,他将东西递给王纶后便继续问道:
“李先生他们知道了吗?”
“告示他们都已经看过了,现在正等着殿下去商议对策,可这密信……”
“密信啊,呵呵。”
朱宸濠摇头笑了笑,然后看向王纶:
“你怎么看?”
“这些东西。”
王纶扬了扬手中的告示跟密信后微微一笑,
“想来,都应该出自那位以诡诈著称的伯安兄之手吧。”
“王卿之言,亦是孤之所想啊。
先不说那所谓的密信,光这告示……
哈哈,这么多兵马,那位王中丞倒是真敢吹呀。”
朱宸濠说话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随后对王纶招了下手:
“走,陪我去见见李士实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