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王守仁声音有些不对,朱宸濠不禁得意地笑了笑。
因为,他总算从王大圣人身上感受到一些情绪波动了。
“王爱卿要是记忆没有问题的话,那应该也不是。”
朱宸濠的回答,甚至都带上了一丝戏谑之意。
其实,他很想说“是”的。
毕竟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些,也就是王守仁曾说过的嘛。
当然,朱宸濠现在还不能这么说。
“好吧,那陛下能说说您又是怎么知晓的吗?”
听朱宸濠如此说,王守仁反而又恢复了平静,再次问出注定要反复多次的问句。
“这个问题的答案,跟刚才那个其实也差不多,等会儿一起回答好了。”
朱宸濠还是不答。
“那好,臣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向陛下请教。”
既然朱宸濠说了等会儿会告诉自己答案,王守仁也就暂时先将之前所问的那两个问题放到了一边,继续问道:
“陛下又如何能在,连臣自己都还不确定要到何处落脚之时,便知晓臣的最终目的地是吉安呢?”
听王守仁问出这个问题后,朱宸濠缓缓说道:
“你所问的这几个问题,答案,其实都是一样的。”
“答案都一样?”
听了这话,王守仁的神情真的有些不对了。
这明明是几个完全不同的问题,答案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呢?
“陛下,还有那原本是在臣心里的上、中、下三策,您又是如何早早便知道的呢?
哦,您不会再告诉臣,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跟刚才那几个的一样吧。”
王守仁有种被耍了感觉。
因为朱宸濠虽已说了半天,可其实又啥都没说。
“恭……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一样。”
朱宸濠差点就将那句“恭喜你,都会抢答了”脱口而出,不过好在最后时刻把住了门。
“陛下招臣来,莫非是想戏耍于臣,好报复臣攻陷了南昌?”
王大圣人即便有再好的涵养,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
“爱卿不要误会,朕绝无此意。”
朱宸濠见状也知道必须得适可而止了,于是看向身旁的老太监道:
“刘泉,让那帮宫女和宦官全都出去,叫他们退远点。”
“是。”
刘泉应了一声后却又喃喃道:
“那老奴……”
“你就在门口站着好了。”
朱宸濠冲着老太监挥了挥手。
刘泉听后则心中一喜:
看来,陛下最信任的还是自己呀。
很快,书房里的那帮宦官和宫女便都退了出去。
房间内,便只剩下了朱宸濠、王守仁和杵在门口的刘泉。
“还请陛下为臣解惑。”
见此情景,王守仁也知道朱宸濠要动真格的了,于是又起身施了一礼。
“王爱卿啊,我说刚才那几个问题的答案都一样,可真没有戏耍你之意。”
朱宸濠说这话时面色也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并且还站起身来,紧跟着又突然举起一只手直指上天,
“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上苍告诉朕的!”
“上苍?”
王守仁听后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虽说历来皇帝都喜欢搞君权天授这一套,可此时此刻还跟自己玩儿这些,也未免有点儿太不地道了吧。
“怎么,先生不信?”
王守仁则不说话,脸上的表情让人一看就懂是啥意思。
“王爱卿啊,你难道就没想过,若非朕有上苍相助,又如何能在区区两个月内就取得天下呢?
如此神迹,纵观古今,除朕之外,还有何人?”
朱宸濠在说这话时,还真有股气吞山河的架势。
“这……”
王守仁听了此言也是一震。
朱宸濠说得对啊。
历朝历代,那些最终取得成功的君主,哪个不得花上好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走到这一步?
可眼前这位,还真就只用了两个多月。
这是什么神仙速度?
难道,上苍真的站在朱宸濠那边,于是降下神迹,助其成就大业?
而要是真如此,那些问题自然也就说得通了。
上苍嘛,当然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
王守仁还在纠结之际,门口的刘泉则已惊得长大了嘴。
作为一个已跟随宁王几十年之人,他忽然想到了主上的变化。
似乎,朱宸濠自从那日落水醒来后,便已跟从前大为不同了。
难道,上苍就是在那个时候找上陛下的?
“陛下能说得再仔细一些么?”
即便以王大圣人的心性,也被朱宸濠之言震了个七荤八素,好半晌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毕竟,要是朱宸濠所言都是真的,那对方便是天选之人,不再是名义上的“天子”,而是真真正正的天之子啊。
就算是他王守仁,也不敢对能代表天意之人有丝毫的不敬。
“朕起兵之时,曾被许逵挟持而落水之事,你应该知道吧。”
朱宸濠重新坐回龙椅,接着又抬手往下虚按了一下,示意王守仁也坐下。
听朱宸濠说起了落水一事,门口的刘泉耳朵也跟着支棱了起来:
看来,自己刚才还猜得挺准的。
“这件事臣早已知晓。”
王守仁也跟着坐回凳子,然后又点了点头。
“当时朕被许逵死死纠缠,根本无法脱身,可说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说到这里,朱宸濠的语气猛地变得强烈了起来,
“而就在朕即将身死之时,一股经天纬地之力突然从天而降,灌注到了朕的身体之内。”
“神迹、天之神迹啊,陛下真乃神人也。”
就在王守仁都听得动容之际,刘泉已跪倒在地,对着朱宸濠叩起头来。
“好啦好啦,赶紧起来吧,朕这才刚开头呢,你可不许再打扰朕了。”
朱宸濠也是哭笑不得,他好不容易才酝酿起来的情绪,差点就被老太监给破坏殆尽了。
“是。”
老太监见状忙从地上爬起来。
“还请陛下继续。”
王守仁也是听得好奇心大盛,不由得开口让朱宸濠接着往下讲。
“我说到哪儿了?哦,对。”
朱宸濠趁着那股情绪还在,忙继续忽悠道:
“朕被那股伟力附身后,周围的一切就瞬间不一样了。
原本围绕在四周的江水没有了,就连缠在我身上的许逵也不见了。
朕的眼前,唯有无数流转变幻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