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俢玄的眼睛已经留下了血。
当他再回到天梯上的时候,已经跪在了地上。
“你想起来了?”那人问道。
“没有。”沉俢玄澹然道,“我忘了。”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那人笑了笑。
沉俢玄的脸上没有变,他还是坚持着摇了摇头,“我……忘了……”
“还走么?”那人问道。
“当然走。”沉俢玄再次站了起来,踏步而出。
瞬间。
他再次回到了那个花园。
而此时的花园,已经被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一个不大点儿的兔子跑到了花园之中, 开始挖土,打洞。
一个洞,出现了一朵百合。
“将百合埋在地下……便可赎罪……一次。”
兔子又打了一个洞。
又出现了一朵百合。
接着打,接着出现。
每一个百合出现的时候,沉俢玄就如同胸腔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掌。
他的眼睛和耳朵流出了血。
整个脑子传出了嗡鸣的声音,心如同被人撕扯着,一寸一寸的裂开, 碎裂!
他跪在地上,疯狂的敲打着面前的土壤。
满地百合。
将百合埋在地下……便可赎罪……
罪孽。
“问青!”
沉俢玄忽然站起身来, 大喊着,“问青!我知道错了……我……我知道错了!我……”
鲜血从口中喷出,一口一口的鲜血吐出。
他的身体早已经支撑不下去,支离破碎。
天梯的反噬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当面前再次出现天梯的时候,他已经几乎快要气绝,瘫软地倒在阶梯上,哽咽着看向一旁的人。
“看来你已经上不去了。”那人笑道。
“不……不……我一定要上去!”沉俢玄大叫着,“我……我一定要上去。”
“为什么?”那人问道。
“我……我……”沉俢玄看着天空,在深海之中根本看不到头的天梯,“我……已经愧了一次,我不想愧她第二次。”
“你想好了么?”那人问道。
“我想好了……我……一定要上去!”沉俢玄道。
“凶星即将落世,若是你的气……”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和我有什么关系?”沉俢玄忽然笑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无关?”那人微笑着看向沉俢玄。
“当然无关!”沉俢玄已经愤怒了,双拳攥紧,“她才是我要保护的人……就算是凶星又如何?就算是天下大乱又如何……她……才是我的道心!”
那人笑了笑,“那你继续走下去, 便可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是否是正确的。”
“好!”沉俢玄攥着拳, 莽了一股劲,大步向前走出。
面前已成炼狱。
整个东海,已是人间炼狱。
所有的蓬来仙山纯阳弟子都倒在了山间之上。
妖兽当空,万妖林立。
天地早已成为了一片灾难。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凶星看着面前的一切,冷冷的说道。
这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他。
玄天真仙,已然无用。
而此时的沉俢玄就看着那凶星,疯狂的杀戮着面前那些所谓侠义盟的将士们。
“郑年!”忽然一声娇喝。
正是苏问青。
沉俢玄看去,一个孤寂的背影,挡在了凶星的面前。
那个身影,何尝不想八百年前的自己?
太傻了。
你拯救了这苍生天下,又能如何?
况且,你已无法拯救。
他本就是玄天真仙,以五百年吞噬曾经是玄天真仙我的全部实力,而又以三百年吞噬了另外一个玄天真仙的全部实力,如今早已超出天下之境界。
你又能如何?
苏问青冲了出去。
“你干什么!”沉俢玄一把拉住了苏问青。
苏问青茫然的看了过来,她的眸子里……
居然是惊讶。
她为何会惊讶?
难不成,她不想和我在一起?
沉俢玄不解。
“你……”苏问青惊讶的看着沉俢玄,“你拉着我做什么?”
“你要去哪儿?”沉俢玄问道。
“我要去抵挡他的杀戮!你……为何会拉着我。”苏问青不可思议的问道。
“你抵挡不住,也无法抵挡, 我……可以保护你,我们可以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生活。”沉俢玄道,“我们为的不就是……在一起么?”
“你看看,这世间还有我们能够存身的地方么?”苏问青道,“八百年前你是如何做的?现在就该如何做!”
“不。”沉俢玄摇了摇头,“我不会再像那时一般,天下也不是我能救的,也不是任何人才能救的,若没有恶念,凶星不会出现,这本就是天下人的劫,又何苦一人去受呢?”
“你……变了……”苏问青道。
“我是变了,在我封印了凶星之后我才知道,他的力量取决于天下人的恶,只有恶足够多,他才会出现,他才可能出现,他的实力才会越来越强……他会破坏一切的阶级,破坏一切的规则,因为恶……是没有规则的。”沉俢玄笑道。
“既然没有规则,我们为何不可以活下去?”
苏问青惊住了。
“他要塑造一个天下一同的世界!”沉俢玄狂笑着。
“可是我不想要。”苏问青望着沉俢玄,“我想要现在的世界……”
沉俢玄怔住了。
“为什么?”
他不解。
他愤怒。
他足够强大,可是为什么她还要现在的世界?
这一次,他竟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望着天,七窍流血。
“为什么……为什么……”
沉俢玄倒在地上,不住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她……”
“因为你只看清了第一层。”身旁的洒脱之人忽然道。
“第一层?”沉俢玄茫然了。
“如果她是你,你觉得她会怎么做?”那人又问道。
“她会怎么做?”沉俢玄重复着。
她会怎么做?
难道她也会选择和我一样的……
“她为何会在水中心甘情愿被囚禁八百年?”
“她为何从封印之中解脱之后,回到东海还要一直找你?”
“她本可以爱上任何一个人,八百年,足够爱上任何一个人,可是她并没有。”
“为什么你师父穷尽一生,自你来了之后,散去全身功力,只为了求你一个天下第一?”
“为什么她也在等你的天下第一?”
沉俢玄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坐了起来,看向了身旁的那个洒脱之人,“你是谁?”
“你心中,已有了答桉。”
沉俢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再上了一步楼梯。
每一步,都是煎熬。
每一步,都是考验。
每一步,都是问心。
问的是道心。
他的道心却已然无必坚固。
每一步,都再也没有被任何事打破。
他的心,已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