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臭小子,当真如此天才?当年我运气捏法之门可是学了整整一个月,他这才学了几日?’老乞丐迟疑到酒壶悬在了半空中。
郑年转头看着老乞丐,哼哼道,“怎么样?不错吧!”
老乞丐心中惊叹,但是面容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仰头喝酒,冷道,“嘁,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我幼年时就学会了。”
“酒没了,我去找酒。”郑年并不在乎老乞丐的评价,他连忙进庙,结果正好迎上了走出来的陈萱儿。
“嗯?你怎么出来了?”郑年站在门口。
陈萱儿带着几个小弟弟,一人手里抱着一坛子酒,而她则是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有鸡肉、羊腿、几样烹好的小菜。
放了一张不大的桌子在后门之外,将六坛酒和菜全部码好,陈萱儿像是一眼就看出了郑年在想什么,于是走了过去,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锦瑟香囊。
“哥哥,从陈府离开的时候还有些钱财,我就带上了,现在如数给你,东西都是我用这些银子置办的。”
郑年贪玩贪吃贪喝,老乞丐贪吃贪喝,二人早已经坐在桌旁开始举碗对饮。
听闻此话,郑年推了推陈萱儿手里的香囊,“自己拿着玩,我不要。”
陈萱儿听罢乖乖收起香囊,跟着坐了过来,长发抛洒,却要落在地上,郑年挥手一挑,从怀中拿出了一根钗子给陈萱儿束好了发,一静一动二人皆是无言。
郑年没当回事儿,扭头继续和老乞丐喝酒吃菜,没注意到身后的女孩脸颊微微泛红。
“这手艺不错啊,小女娃,看你也不像是个下厨的,菜是哪儿烧的?等老乞丐有了银子,好好去吃个够。”老乞丐大喜。
陈萱儿双手支在膝盖顶着下颚目不转睛看着郑年,“我烧的,好吃吗?”
郑年点头,“好吃,这个味道淡了点,我口重。”
“那我再去回个锅。”陈萱儿忙起身。
“不必了不必了,家里端出来的菜哪儿有回锅的道理,又不是饭店。”郑年连忙转头,躲开那双含情脉脉地眼睛,这陈家丫头精明得很,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吃好吃!”老乞丐挑大拇哥,甚至忘记了喝酒。
“那好吃的话,以后每日都给老前辈你烧好不好?”陈萱儿道。
“好!大大的好!”老乞丐高声道。
陈萱儿伸手去将鸡肉撕开,又将羊腿片到二人盘子里,忽然身后有人道,“将那羊腿多片两份!”
三人皆是一愣,回头看去。
见到说话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身旁还站着一个老婆子。
老头一张国字脸,头发花白,破衣烂衫,皮肤黝黑,身材不高头却特别大,左手拉着老婆子的手,右手抓着一根木竹杆,背上背着一个红色的葫芦。
老婆子则是左袖空荡,脸颊微红。
二人脸上皆是垂涎欲滴,似乎不将那羊腿给他们,就要过来抢夺。
正是回家的时候在酒滩前面被小伙计打的老夫妇,还未等郑年说话,二人早已经大马金刀坐在了小桌旁。
老爷子抓羊腿直接往嘴里送,老婆子则是抓起陈萱儿面前的筷子,夹那道晶炒玉门虾。
陈萱儿不躲不避,也没露出厌恶之色,反而是轻声道,“想必今日老爷爷和老奶奶的收成不好,没银子去酒楼吃喝了,这几个菜不够你们吃,我再去烧几道。”
说着起身进了寺中。
小小的桌子围了三个膀大腰圆的乞丐和一个郑年,四人虽然拥挤,但是吃的开心。
有吃就有喝。
“敢问前辈名讳。”郑年将酒壶递给了面前的乞丐夫妇。
“老子无姓,名字里有个英,你便叫我英老。”背着葫芦的英老将背后半人多高的大葫芦放到了一旁。
老奶奶则是慢调细语,声回婉转,“我比他可厉害,我有姓,无名,姓黄,你就叫我黄奶奶吧。”
“老子更厉害了,有名有姓,赵逸山。”老乞丐一脸不屑。
这有什么可比的?我还有字儿呢,郑少安纳闷。
夫妇二人白了一眼老乞丐,英老伸手去夹那份红烧花甲,刚入筷就被赵逸山的筷子抢先一步。
英老一脸不悦,“臭乞丐!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又如何抢我所食?”
“放你娘的臭屁,老流氓,一盘菜谁先下手谁先吃,老子先下手自然老子先吃,你拉不出屎来怪茅坑拽不动你?”赵逸山满不在乎,将那花甲挑的极高,丢在口中。
花甲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
“粗鄙!实在是粗鄙!”黄奶奶鄙夷道,“张口臭屁闭口茅坑,粗鄙至极!”
“得了吧,你们还号称君子不成?”赵逸山不屑。
“你看老子哪儿不像君子!”英老站起身来,险些将桌子扣了,酒水撒了遍地,急败坏道,“难不成落魄君子就不是君子了?”
看着两方就要打起来,郑年赶忙阻拦,“三位前辈……”
三人同时伸手阻拦郑年说话。
“君子坦荡荡,老子身无长物,蹭吃蹭喝已无办法。你他娘的有好酒藏在那酒葫芦里,却不拿出来与我们分享,又要吃人家的东西,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君子?可天下之大笑!滑天下之大稽,照你这么说,隔壁院子的那只黄狗也是君子咯?”赵逸山冷哼道。
英老气得脸色腾一下就红了,直接将酒葫芦立在一旁,将那木塞子顶开,“喝!吃了人家的就要给人家喝!小子你喝!”
“小子喝?若无你太爷爷我给他们二人证婚,人家又岂会在外面摆这一桌宴请我,你吃了本就是端给太爷爷我的饭菜,结果只请小子喝不请太爷爷喝?此举不如隔壁家的黄狗!”
酒塞一出,香味四溢。
不光是赵逸山,就连郑年都馋了。
英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你祖爷爷请你喝,老杂毛,你给老子喝,今日谁能喝下去这十碗,不要说酒葫芦送你,老子以后就是你儿子!”
“放你娘的屁,你曾祖爷爷喝酒的时候你还在玩尿和泥,开裆裤都没缝好,给曾祖爷爷满上,今日来和你斗个痛快!”
三人倒酒。
郑年嗅了一口,酒气浓郁不亚于十年茅台、五粮液,浅尝一口,香味更是回味无穷。
两碗入口已经微微上头,等到陈萱儿端着一众菜色八盘出来的时候,二老已经从太爷爷、曾爷爷、曾祖爷爷喊到了玄爷爷、来爷爷、晜爷爷。
并且英老在赵逸山嘴里则是已然不如隔壁家院墙里的黄狗屙的屎上面趴着的苍蝇第七十二根腿毛。
英老反口又质疑那苍蝇腿上必不可能有第七十二根腿毛,于是二人结伴去将那黄狗抓来,逼迫其当街拉屎。
黄狗一脸纳闷,只得蹲在一旁酝酿屎意,末了还蹭了一根羊棒骨和三对翅尖骨。
陈萱儿听着看着自觉喜,却内心伤感,双手扶着下颚,目光从未离开郑年。
郑年虽微醺,看出了陈萱儿所思所想,明日陈大人便要问斩,她夜晚必然担心受怕,惶惶不可,自己也不会安慰,只能讪讪道,“你们分别的时候,陈大人说了什么?”
“爹爹说……说来生见。”陈萱儿道。
“那便来生见吧。”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怎么会有来生呢?”陈萱儿目光暗淡,泪光晶莹。
郑年将酒杯放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