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华俊盘腿,在几天前还属于苗快快的床上静坐。尽管很困,但是躺倒了就睡效果并不好。先调息一会,让大脑和身体极度放松,然后再睡,可以成倍的提升睡眠的质量。
......呼吸的频率稳定在每分钟两次,华俊倒下,进入深度睡眠中......
客厅,邱虎再次伸手拿酒,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刚买的三瓶Corona已经全部下肚,可惜醉意还是不浓。巫霞娟已经离开三天了。前两个晚上,邱虎都是靠着酒精的麻醉,才能够不再回忆,不再痛苦,才能够睡着。又抽掉了大半包Camou,有点恶心,想吐,这才不得不去原来司机的房休息。那张床他睡过几次,习惯。
可是。
躺下才一会,房门一响,就有人进来。
邱虎没有睁眼,随口问了一句:“还不睡啊?”
没有回答。
邱虎忽然警觉,睁眼,看见眼前的并不是华俊,而是一身熟悉的深蓝色------苗快快一张俏脸上满是疲惫,正站在他的面前。
“我没有恶意的。”苗快快说,但是声音中却有着一点虚弱。
“哦?”邱虎冷冷的道。他还不能忘记那晚苗快快泛绿的肤色,绿色的眼珠,森冷的笑声。他知道苗快快可能是被人陷害,但是看着他,想到自己在他手中吃的苦头,心里还是充满了愤怒。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苗快快说道。
“颜宏跟我解释过,说你的记忆出了问题。”邱虎说。
苗快快叹了口气:“我还是想不起你是谁。”
邱虎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想起自己在沙漠中逃亡时的样子,忽然感觉有一点好笑,但还是问道:“那你还来找我?”
苗快快:“因为你是我妹妹颜宏的朋友。”
朋友?幸好他还认得自己的妹妹!邱虎对着他笑了:“你不怕我向警方,向ASD公司报告你的行踪?”
苗快快闭了一下眼睛,又再睁开:“你以为我现在还有什么?以前我是有钱,有一点地位。但是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不是了!公司里的人敌视我,家人认为我连累了他们,使得他们连正常的生活都要受人监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活着?也许我死了,对大家都好吧!”
邱虎呆了一下,为他所说的话感到震惊!苗快快在这几天之中,竟然变成了一个落魄、走投无路的人?对苗快快的恨意顿减,心里也对他生出了一丝同情。毕竟他现在也是个可怜的人。对苗快快一个月的调查,也让他对苗快快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苗快快的为人,并无大恶,其实也只是身在局中,不得不为之。如果换了是邱虎在以前苗快快的地位,就是比他再坏上几倍,那也是说不定的!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邱虎的口气缓了一点。
苗快快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会东躲西藏的过上一段时间,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吧?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是叛国,无论我有什么样的理由,最后都是难逃惩罚的!”
邱虎的眼珠骨碌骨碌转了两圈:“那你来找我,到底是为的什么?”
苗快快紧盯着邱虎的眼睛说:“我不放心自己的家人,我的父母,我欠他们太多......还有我的小妹。我想.......拜托你照顾他们。”他的声音听得出他依然疲惫,但是他说的每一个字却又清清楚楚,好像他真的是希望邱虎相信自己很真诚的一样!
邱虎感觉他的话有点好笑:“拜托我?我为什么要帮你的忙?”
苗快快正色道:“因为颜宏相信你......我也宁肯赌上一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做个交易。”
又是和刚才一样,一字一顿的说话。
邱虎沉默了一会。在听到苗快快说颜宏相信他时,他的心里真的有了一点感动。颜宏的天真无邪,早就让邱虎有了一种要保护她的冲动。他也始终把颜宏当成是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颜宏是他的本意,现在如果再加上苗快快的父母,也就是颜宏的父母,好像......也是应该的吧?再说了,苗快快的条件,对他来说,倒是没有什么损失。
更何况苗快快首先提到了‘交易’这两个字。这两个字,让他想到了一些一直想了解,想要知道,但是始终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苗快快见邱虎没有回答,又道:“我还有钱......”他报了一个帐号给邱虎:“这是我匿名投资的一个基金,每个月可以提取十万块钱。”
邱虎犹豫了一下,钱其实并不是主要的,他想知道的是ASD公司,以及关于绿血人方面的一些东西,但是在这个时候......向苗快快提出,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哦.......”话到嘴边,他又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苗快快显然有点急了:“怎么?”
话在嘴边滚了两圈,邱虎终于开口,他的说话流利到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我想知道ASD公司的内幕,还有关于绿血人的一切。你的父母和妹妹,我会尽我所能照顾的。”
有些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你搅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感觉做起来挺困难的,但是真的做了,又发现原来真的很简单。
邱虎现在话一出口,也就不再掩饰自己,双眼睁大了很多,直望向苗快快。现在他只想很认真,很仔细的去听,从苗快快口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那些秘密,在几分钟之后,将不再是秘密。他已经碰到了如此多的意外:
意外的来到了S市调查苗快快。
意外的和苗快快、以及他的妹妹相处。
意外的遭遇S市的叛乱。
意外的华俊成为S市、M市、N市合并之后的实实公司的总经理。并住进这里。
意外的再见到苗快快。
这么多的意外之后,再意外的从苗快快嘴里得知ASD公司的内幕,这个意外,也就不算太意外了!邱虎期待着,期待着......心里好像已经有点迫不及待!
苗快快却意外的皱起了眉头,还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两个在邱虎看来是极其简单的问题,在他自己看来好象也是极其简单。但是现在无论他怎么想,使劲的去想,大脑中却始终是一片空白。就象是早晨起床,,忙忙碌碌一整天之后,在傍晚的时候,再去回想昨晚梦中的景象,那样的困难。......一切都只是片段,好象是有那么一回事,却又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根本就无法在他的脑海中串连起来!
无奈。苗快快只好抬起头来,说出了一句令邱虎意外的话:“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为了证实自己的无奈,他甚至挥拳,重重的在脑袋上砸了一下!
“什么?”邱虎已经睁得大大的眼睛又使劲的往外瞪了一下。两只眼珠差点被他瞪出眼眶掉到地上打滚。连忙眨了几下眼睛。
“是真的!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早衰症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病!很多事情我感觉上有印象,但是无论我怎么想,却都想不起来!”苗快快补充道。
(邱虎后来自嘲说自己这一次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感觉上就向是在爬山,离山顶只差一步之遥,一不小心失足滚到山底!)
邱虎的心脏本来就跳的极快,受到了这个刺激之后,又是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好在他的身体本来就极佳,又是坐在床上,深呼吸几下之后,就恢复了平静。他再次问道:“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么?”
苗快快摇头。又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但是说话还是有点犹豫:“我现在,很多事情都不敢肯定!我想起来一件事,也许你会感点兴趣?那还是在我还没有成为ASD公司理事的时候,我曾经埋过一样东西。是什么东西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是对我,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记得埋东西的时候,我妹妹颜宏也在场。你要是有兴趣去看看的话,可以问我妹妹。”
邱虎叹了口气,现在又能拿苗快快怎么办呢?苗快快看来是没有办法,告诉他什么确切的事情了!华俊推测苗快快已经被人洗脑的当时,大家都只是以为苗快快的脑袋大概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故障而已,也没有考虑得太多,毕竟不是自己的脑袋么!哪里知道,苗快快在经历了洗脑之后,大脑中的记忆链条也已经断裂,他的大脑,现在恐怕都没有人能够查得明白!即使是他本人,也不一定说得清楚。
“好吧,我有机会会去看看的。至于你的家人,我答应过帮你照顾。这点请你放心,我不会食言。”
“谢谢!”苗快快向他鞠了一躬,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邱虎跳下床来,在苗快快诧异的注视下开口:“你打算去哪里?”
苗快快茫然的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邱虎离他很近,闻到苗快快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异味。那股味道,让他又想起在逃亡阿达尔村时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最希望的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再有就是能够舒舒服服的泡个澡。邱虎心中一动,道:“这里也算是你的家,你既然来了,就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走吧。”他指指苗快快的深蓝色外套:“你这身衣服也太显眼了!我另拿一套给你吧!”
苗快快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但是只说了一个“好”字,就径直走去沐浴。
邱虎拿着两套自己的衣服走进客厅,心里忽然又矛盾起来。
国家安全部的张部长,还有ASD公司的那几个人,都有交代过,一发现苗快快,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现在苗快快就在这里,而且,已经被支开。现在无论是通知谁,邱虎都有绝对充足的时间。就凭苗快快十月十号那天对邱虎的‘交情’,邱虎就没有理由不报告苗快快的动向。而且不汇报,隐瞒下来,对邱虎也是一点好处也没有!邱虎现在可以先打电话给ASD公司的人,在一个小时之后,再打电话给国家安全局的人,这样两边不得罪,自然是两全其美!无论与公与私,他都是稳拿好处。
水声哗哗。隐隐还夹带着歌声。是那首熟悉的《夏天》。是苗快快,一边洗澡一边唱着歌.....他居然还在唱歌?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邱虎摸着电话,想想在洗澡的,对他毫无防备的苗快快,又想到他的歌声,又从歌声想到李思洁,再从李思洁想到颜宏,最后又想起苗快快的一句话-----颜宏相信你!
‘颜宏相信你!’邱虎的手抖了一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电话。苗快快其实只是一个过客吧,只是来自己原来的家中洗个澡,换身衣服而已。邱虎也的确是喝多了点,完全可以当成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而且现在,苗快快只是一个可怜的,失去了一些记忆的人。只是洗个澡,换身衣服,谈不上什么“协助”、“窝藏”之类的吧?
邱虎的身材和苗快快的相仿,苗快快换好衣服,看着面前已经摆好筷子勺子的两碗热气腾腾的快熟面,和一个打开的罐头的时候,眼睛又有一点湿润。
“快吃吧,没什么好招待你的!”邱虎随口说道。
“谢谢!”苗快快用力的吐出两个字,然后就狼吞虎咽的消灭了面前的食物。抬头,正看见邱虎盯着他看。他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说。想了想,褪下手上一枚兰色的戒指,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了,这枚戒指是属于ASD公司的,每个常任理事的手上都有一枚,可以召唤总部的四名黑暗使者。用的时候戴在手上,大力的挥动一下就可以了。现在.......我留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用处了,送给你留个纪念吧。也许,你能从上面发现什么。”他站起身又道:“我走了!谢谢你的款待!如果......有将来的话,我一定会......祝福你的!”
“相信”这两个字,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上,已经很少再能够听见。当你被朋友欺骗的时候,当你得知很多朋友还被恋人抛弃的时候,你还会轻易的相信人么?你还会推心置腹的说话,让别人相信你么?很难啊!
说朋友是天,朋友是地,朋友是你避风的港湾。但是!!!那是在不牵涉到利益,不牵涉到金钱的前提之下。一旦牵涉到利益,牵涉到金钱,纯洁的友谊就是用来利用,用来出卖的了!当你相信一个朋友,相信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也就会对他不加防范。你所有的弱点也就全部暴露在别人的面前。而最后你收获的,很有可能就是,最最致命的创伤!
在江湖上打拼了这么久,邱虎是真正的理解‘相信’这两个字能带给人多少的温暖。苗快快相信他,颜宏也相信他!就凭这‘相信’两字,邱虎就绝对,不能够让他们失望!
夜,还很漫长,尽管有一点凉,但是邱虎并没有睡意。‘相信’这两个字,让他感动,让他并不孤单。邱虎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台旅行用的小型电脑,用苗快快十月九号晚上给的帐号登陆到ASD公司的内部网站。明天就是Z岛庆祝活动的最后一天了,ASD公司到底在搞些什么呢?
因为苗快快的信任,因为颜宏的信任,让邱虎暂时不再沉沦,暂时不再因为巫霞娟的离去而伤悲。他也想更快的发掘出ASD公司的秘密,还有批叛乱的真相,还苗快快一个清白!
(二)
此刻。
华俊正平静的躺在床上。深度睡眠中的他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苗快快的到来和离去,他都没有察觉。一直到十多天后,实实公司初步稳定之后,华俊和邱虎在一次偶然的闲聊中才知道对方的经历。两个人都感叹,如果彼此早一点沟通,或许事情会更简单一点。
华俊的呼吸维持在每分钟两次左右,这样缓慢的呼吸,在古代是被称为“龟吸”的。现代生活节奏紧张,使得人们无法在白天修行。华俊却长久以来始终坚持,这习惯使得他在睡眠中也可以这样的呼吸。其实这样的呼吸,本来就是在练功。华俊后来就把这种可能是很古老很古老的修行方式,称之为“自然”。
(附:邱虎曾经问华俊,为什么能够表现得如此的聪明。华俊答他,聪明,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人的大脑里可以储存很多的记忆,很多的信息。一旦闭上眼,就会想到很多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在考虑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的时候,也会一下子想到其他,无法专心一致。如果你忘记掉所有你用不到的东西,没必要知道的事情,那么你考虑问题的时候,大脑就会更加清晰,考虑问题也就会更加的仔细,更加的全面。但是!忘记所有你用不到的东西,实际上是很痛苦的!忘记你不想知道的事情,不愿意知道的事情,你就会远离悲伤,但是,也不会有太多的喜悦。这样的人生......你会选择么?)
“自然”所以称之为“自然”,是因为它本身就是自然。自然而然的呼吸,自然而然的睡眠。然后和自然融为一体,我就是自然。自然界所储存的信息也就在自然而然之中,和大脑进行互相交换,交流。这种说法恐怕是玄了一点!但是事实,的确有这样的效果。你在梦中预见过将来的事情么?这就是‘自然’的效果!
但是今晚华俊的梦境是朦胧的,有一点模糊。模糊得,只是一个梦,而已!
但是那个梦,也真的就想是一个‘梦’,在它该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来!自然,会提示华俊点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