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手下的检察院,是将之作为后世法院和检察院的结合体,这权柄可是不小,先前整理《明大诰》的那些人,知识水准是够了,但道德水准呢?
秦朗可不放心不下。
第六感可以感知到人的心理,可却感知不到人的秉性。
就如那历史上的朱大典。
他对大明不忠吗?他没能力吗?他是个好官清官吗?
而后还有就是, 这些人之前的身份都太低了。
一个个三等四等管事级别的人,你不可能一下子把他推到总管吧?
黄景义是黄家子弟,自从秦朗登岛之后,就变现的很顺服。
哪怕他们内心对秦朗的出现不无怨言,可当秦朗表现出不可抵挡的威势之后,他们也就很顺心的献上了膝盖。
所以说, 这黄景义也算是老人了。
做事呢, 也一直很上心谨慎。
秦朗在胶东开辟浮山城的时候, 便就想到了他。事实上人家在胶东做的也是不错的。
细心、谨慎。
哪怕没有叫人眼前一亮的惊才绝艳,却稳重老成,做事一丝不苟,兢兢业业。
把财政大权交给这样的一个人,秦朗放心。
黄景义则从没想过自己也能一步登天。
这财政的一把手,其部可比朝廷之户部尚书啦?哪怕名义上还要弱得民政院一头,可实际上民政院也一样对他感到棘手。
光是一个审计,还有年年的财政预算,就能让财政司昂头挺胸。
突然收到这飞来之喜,黄景义先一愣,然后就满心的喜悦和对秦朗的满满感激。
这是上头没忘自己的苦劳啊。
就跟那阮大钺一样。这次在教育司里他得了个副手的职位,还建制报社总编,阮大钺求了多少年想重回官场的期望是一遭如意啊。
虽然这教育司的职衔与大明的官儿有着明显的不同, 但阮大钺丝毫不介意这点。而且他还一百个相信,总有一天这齐国公府下的职位能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官的。
甚至他都觉得这一天也用不了多久。
刘昀对自己镇抚司一把手的位置也高兴不已。虽然这代表着他某种程度上要把一部分权(手)柄(下)交给秦安, 可同样他也另有所得。
镇抚司下属治安总队, 于各县州府都有治安队,后者配有棉甲、刀枪、火枪和手雷, 某种程度上这简直就是一支标准的军事力量。
根本就不是大明朝的三班衙役那么简单。
每一个县, 每一个州,每一个府里,镇抚司都是不可忽略的实权机关。
刘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都满意坏了。
账房先生出身的他,之前干些‘偷偷摸摸’的事儿,本就有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只不过他做的并不差就是了。
却也不代表着他就喜欢这种阴司行径。
如今能给彻底洗白,还被授以重任,刘昀高兴的是屁颠屁颠的。
纪弘阳一个老童生,现如今因缘际会的竟走到了今日之地步,他就是死都心满意足了。
因为他的名字注定是要在士林中留下一笔的。
对于眼下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文人来说,能留名青史,那真是一种无上荣光。
最后的难题还是回到了检察院这儿。
从内部秦朗实在寻找不出好的人选。
“国公,下官愿推举一人,以解此难题。”
张同敞屁颠屁颠的上了郁洲山岛,这几天他明显感觉到了自我存在感的爆棚。
从一个空架子摆设到真正的实权在握的一方大员,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的海州,从州升格为府之后,虽然地盘没有扩大一分一毫,可朝廷却给了海州一个副将的职守。
现在这海州副将的职衔还在丁进头上挂着呢。哪怕丁进已经回了司吾山回了纪庄。可海州城三千精兵却还一个不少。
这些人可都是秦朗军的预备力量,除了武备方面不如岛上的正兵, 其他方面是一点不差。
现在张同敞得了秦朗的认可,这股强大的力量,还有海州上上下下的俯首听命,就如同那一步登天一样,真的是非一般的感觉。
“谁啊?”
秦朗看着张同敞觉得很出乎意料。你一个刚刚投靠来的家伙,也能在这种事儿上插嘴吗?
“国公以为卢建斗如何?”
“卢象升卢督师?”
秦朗本来是不知道卢象升字建斗的,但现在他知道了。因为是他把卢象升的名声吵得很火么,不但知道了卢象升表字建斗,还知道他娶了几个媳妇生了几个孩子闺女,可惜卢公三个儿子活下了一个,身体还很不好,唯一的女儿也同样早亡。
秦朗还曾经使人送些药材给宜兴卢氏,实际上卢家在卢象升死难后固然有些落败,却依旧是当地的大户。
卢象升的三弟卢象观在崇祯十五年乡试中解元,崇祯十六年进士,授金溪知县,未仕。可在江南照样是一等一的体面人家。
“卢公本就负大名于天下,国公又使之高起,今声誉更隆也。宜兴卢氏甭管心中是如何想的,却已经被高高的架起难以下来了。”
“下官以为国公可将检察院授予卢象观,其必不敢贪赃枉法弄权欺世。”
只因为卢家有太高太好的名声,卢象观若真做官,不兢兢业业一日三省吾身,他都不配当卢象升的三弟。
秦朗有些明白来张同敞的意思了。
的确,卢象升的偌大名声是制约卢家人的一个大大枷锁。不说在眼下的时代,那就是放在2202年的时候,如果谁家又一个明面天下的楷模人物,那家人行为做事也要小心翼翼。
生怕活人累死人啊。
“卢象观之才当的起这般重任?”
“下官以为可行。”张同敞脸上一喜,知道秦朗这么问那就是在考虑了。他自然不会掉链子。“据下官所知,卢象观与其二兄卢象晋早年常伴长兄左右,从大名到宣大,十年间,二人军旅政务钱粮皆有历练。”
“卢氏亦非只此二人可以,其上至卢公父辈,叔父卢国云、卢国焄、卢国纮,下至卢公从弟卢象同、卢象坤等,以及其侄辈中人,皆不乏有识有志之士。”
“朝廷以国公喜卢氏而厌弃之,至今卢象观未曾被授官,只得一中书舍人之虚职。卢氏中颇有不忿之情。国公此刻如能伸出手来,必可将卢氏收入囊中。”
正所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卢象升死后,大明虽然不至于过了好几十年才给予认可,但卢督师身后之抚恤也闹得很不好看的。
其结果纵然比张家要好的多的多,可已经上了岸的张同敞还是看着卢家觉得同情,觉得很感同身受。
有机会拉一把他肯定是要拉的。
尤其眼下情况。
多好的机会啊。
卢象观只要来,那就能一举坐的高位。
还能成为他张同敞的盟友。
张同敞早在来海州之前就已经把秦朗手下给摸明白了。
元从故旧(秦德、李勐),第一批老人(主要在军中),陆陆续续投靠来的。
比如温家,比如黄家,比如刘源、江哲等等。
自己投奔来的时间着实有点晚了。
秦朗手下的实力都已经很有规模了,内部大大小小的山头也都已经形成了。
张同敞可以去搭刘源的关系,但他又觉得有点丢份。
想来想去还是认为自己立一个山头比较好。
或者说说先抱团群暖。
如此卢象观和卢家的其他人,可不就被他看在眼里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待我修书一封,前去相请。”
张同敞笑眯眯的离开了郁洲山岛,立马就飞速一封使人送往宜兴。
先不提那关在宜兴的卢家人收到消息后会是什么样个反应,就说燕京城里大病一场后身体渐渐恢复了的多尔衮吧。
阿济格的惨败和数万八旗的阵亡,让他可再不敢如历史上一样,将大批的八旗兵留在京城作为禁军,然后以各地的降兵绿旗为主力,来去跟明军(包括张李)残余力量相争了。
哪怕这八旗的伤亡数量远远超过了历史上的同期。
一些个宗室王爷也变得不再那么地位超然。
比如多铎。
历史上的他都是每次打完仗之后就优哉游哉的回京城将养,甚至还有阿济格、豪格、济尔哈朗和博洛、尼堪、满达海等等。
一个个都是这么一副‘天上神仙下凡’的行径。
完完全全的‘超然物外’。
逼格与三顺王、吴三桂,还有李国英等坐镇地方的封疆大吏、能臣干将全然不同。
说实在的,这在某种意义上还真的保持住了八旗的逼格,直给人一种我鞑清真格的还没动呢,一种很尤有余力的感觉。
就跟一条红线一样,保住了鞑清最后的脸面,也很容易给前线作战失败的绿旗重新鼓起劲来。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随着阿济格惨败的消息传扬开来,多铎是被牢牢的钉在武昌动不了了。
豪格也迅速赶去了长安坐镇。
曾经带领大军杀穿了整个直隶和齐鲁的阿巴泰,带人赶去了济南。
连洪承畴这个不要脸的家伙都被派去了开封,坐镇中原。
这位于鞑清朝中虽然没什么实权,可地位还是挺高的。
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入内院左理军务,授秘书院大学士,成为鞑清一朝首位汉人宰相。
在南明秦朗全都没心思掀起新的大战的情况下,鞑清因为阿济格的惨败而产生的影响,迅速被消散了掉。
各地并没起什么乱子。
但多尔衮很清楚,败了就失败了。人要认清失败接受失败,这样才能进步。
所以病情稍有起色之后他就开始了着手筹备枪炮,然后又衡量方方面面,为汉军八旗新拉进来了上万军兵。
比如王安就是其一。
但得到这一消息后的王安却并没有露出多么开心的笑容,反而拉着李联芳喝起了就来。
“咱们自家兄弟就不说什么套话了。哥哥我现在是真的羡慕贤弟啊。”
如果时间能倒转回两年前,王安骤然遇到抬旗的好事,那肯定是美滋滋的。但现在他心里一点都不美。
朝廷(鞑清)大肆的扩充汉军八旗,目的是要干什么,这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也就是说王安他们在接下的时间里,在操习枪炮一阵之后,就要被拉上战场历经秦朗军的考验了,这不是找死么。
王安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被操练一番之后,就能表现的比之前的汉军火枪手好,比乌真超哈好。所以这就是找死的买卖!
“大哥多虑了。我鞑清天兵纵然遭遇了小折,可打起其他人来,那还是所向披靡。秦军再强,那只是孤单单的一支兵马而已,独木难支的。”
王安把头摇了摇,“兄弟啊,这独木难支也是要分人的。当年的卢象升那叫独木难支,孙传庭也叫独木难支,但卢孙能比肩秦朗吗?那位可是财神爷。短短时间里兵马都能翻倍几倍,等到来年时候他就还会是少少的三万人吗?”
“秦朗有钱,有粮,也有人,他就是扩充到十万二十万,也只是时间问题。倒时候这还叫独木难支吗?”
“人家自己就是一片森林。”
“你就看着吧。等到来年开春,那位爷必然会使人攻伐齐鲁。天知道朝廷打的赢打不赢呢。”
“只要是齐鲁真打不赢,事情可就大发了。”
李联芳很真实的点点头,因为他清楚齐鲁西部的重要性,这地方要是一丢,中原北直隶全都在齐国公的兵锋下,朝廷光是屯驻兵马就要多少人吧。
而且还有一个麻烦就是,京城所需要的粮食怎么办!
没有了运河,没有了江南的漕粮,京城里光是一个粮食就能要人命。
现在清廷就只能从湖广走粮食送到赊店,然后再从赊店走陆路送到中原的周家口,再转贾鲁河送到朱仙镇送到黄河。
黄河自然沟通着运河,可徐州那边被明军给卡着,鞑子的粮船就只能从黄河北上,在卫辉转陆路送上卫河,过大名府一直走到齐鲁的馆陶,然后进入临清州,这才算进了运河,才可以一直送到京城。
想想看这粮食被一路送到京城,中间要废多少周折吧?也想想齐鲁西南部的重要性。
如果齐鲁守不住,临清那边的运河就不能用。到时候粮食想要送去京城,鞑子就还要在大名府境内继续倒腾,从水转陆,再从陆转水。
而就这还要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才行。
“大哥不看好朝廷(清)?”
“倒还不至于如此。我就是担心啊。所以老弟现在一不是包衣二不是旗人,却是轻便。省的真有不好了被人清算。”
……
当日夜里。回到自己住处的李联芳抽出了一张纸写起了信来。
这信是给上头看的。
双方约定好了时间,如果到时候上头没有发现信,那立马就能断定李联芳出事儿了。
明亮的烛光下李联芳很快就把书信写好,只是里头的内容与前头王安的表现严重的不相符合。
上头一直想要李联芳跟着王安步步高升,却从没想过劝降王安。而今天李联芳却勐然的发现,这王安也并非不能劝降……
可他没有向上汇报这个消息。
这当然不是李联芳背叛了大明投降了鞑子,而是他在为自己考虑。
别看王安是个狗汉奸,但李联芳却很佩服王安的明见。因为不是有王安引导着,他觉得自己战场上早就死八百回了。
王安可是说了,这大明烂透了,是不成的,齐国公能成。
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李联芳觉得自己也是能跳槽的。
他只是对鞑子生恨意,对齐国公可是感觉很好。——那是个大善人。
只要不是鞑子进中原,换做齐国公当皇帝也不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