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了以后就好像难再见到家人了, 阮渔还是学生的时候,也埋怨过爸妈总是不在,不过她那会儿心大, 到处都得玩,叨叨两句也就放下了。
等她毕业了,摆脱了家里蹲,走上了个天南海北处飞的不正之路, 总是凑不齐时间跟家人相聚的,反而是她了。
阮渔:“好久起过年过生了。”
她蹲在小水坑边看鱼, 觉得个池塘不行。
三叔在二十米外扯着嗓子喊她:“鱼鱼啊!那个!那儿!那儿条小溪!里面还螃蟹呢!”
阮渔手里的小漏网放下, 站了起来:“真哒?”
三叔嗯嗯地点头, 手里的鱼竿纹丝不动:“就是你注意点,山里凉, 你在水里淌久,小心着凉。”
阮渔甩了甩那个巴掌大的小网, 放弃了个不知道是谁挖出来的浅浅水池子,向三叔指明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们大家子来边玩, 算是度假吧,里就是个度假区,偏农家乐原始感觉的, 客人们可以随便体验劳动的快乐。
如果劳动了以后无所获, 就可以享受下不劳而获的丰盛——掏钱买就可以了。
本来,阮渔摸到了几张票, 是沧兰洲对外的第批商业空旅游, 名额极少,价无市。
阮白都拿到票呢。
阮辰君看着孙儿手里齐刷刷的几张票,沉默不语。
雎楚楚:“……”
尾巴漏出来了喂!
最引人注目的航空单项, 世界上第批可供普通人游玩的宇宙航行,张票都炒翻天了,谁都想进入第批,不管是真的对空感兴趣还是其他的什么,是会写入历史的。
雎楚楚都搞不到票,阮渔拿就是叠,那展开了以后渐变蓝色的纸张,以及上面熠熠生辉的金色字样,差点闪瞎她的双眼。
雎楚楚无奈地跟她妈对视眼。
阮辰君年纪大了,身体虽然硬朗,但头发花白了不少,她干脆直接染了全白,看上去反倒显得年轻了许。
会儿,看着心肺点都不收敛的孙,她摸了摸阮渔的脑袋:“不去凑个热闹了,我们家人起,去的地方玩吧?”
无价的航天票被抛之脑后,阮渔直接按照人头分给了爸妈、雎楚楚、三叔,让他们拿着走人情。
雎楚楚手里的两张票,嘴角抽搐了下。
那个人情可够硬核的。
因为事业重心全部转移到沧兰洲的缘故,从全球关系缓和了以后,以往跟雎楚楚刀枪相向的对手,也递来了橄榄枝,求个合作。
关系不错的又热爱冒险的,听闻沧兰洲率先开展了第个商业航天项目,急不可耐地就跑了过来,结果票他压根就买不到。
胡乱地转了许久,找了许人,雎楚楚然被落下,可惜,人能够给他打包票,说定会弄到第批的票。
雎楚楚想了想跟人的合作,觉得单凭手里的票,未来五年的利益不用发愁了。
方缈边打电话边接了过去,还要吐槽句“我要个做什么我又不上天”。
阮渔:“……”
妈你真的是够了。
方缈那边也在喊:“喂,妈,嗯对我边腾出来了时间,跟鱼鱼他们去玩。就个度假区,山里的,温泉。你跟爸来呗。”
她不说“来不来”,口定下“来呗”,对方大概率会考虑过去。
问号时候可以不给,句号特利于达成的预期。
但不巧,她爸妈,也就是阮渔的外外婆,最近不在沧兰洲,跑出去玩了。
外婆在埋怨:“都跟你说好几次了我们在水唛洲,你看看你,还是记住!”
方缈:“……”
啧,尴尬了。
阮渔在旁边憋:“噗。”
然后收获了她亲妈个坚硬的爱的敲脑壳。
最后,除了阮白以外,阮家集结整齐,蓄势待发,大忙人们空好了档期,摸鱼在的配合下他们,终于了次难得的外出齐家乐。
结果到儿,三叔眼睛就直了,看着那片湖心小岛直冒光。
三婶:“……”
我就知道你带鱼竿来是问题的!
三叔不止带了鱼竿,他还带了饵料,打窝的料都准备了好几袋,说是怕当地提供的不好,他是秘密配方。
三婶:“差生文具。”
阮宗钓上来过被泡了八百年的炸·弹、臭鞋子、尸体、半边腐蚀的车架子、溺水的小孩、不知道谁家的卡通书包……杂七杂八的堆起来都能开个展览了,正经鱼却压根少。
三婶就纳闷了,又菜又爱钓,还总是怪的装备不好,就差去收购个鱼竿店了。
怎么么年花了么钱,上什么培训班,到最后还是德性呢?
三婶:“你就个天赋,放弃吧,钓两截水草上来就可以了。”
三叔:“qaq。”
三婶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不想再看见他。
阮渔倒是兴致不错,跟着三叔乘坐小船去往了湖心岛。
三叔蹲在地上开始捣鼓,阮渔无聊地到处转悠。
说是湖心岛,其实只是从正面往里看的时候比较像,背面连着后边的山脉,最算个三面环水的小凸起。
阮渔循着溪水过去,看到了真相,她:“……怎么还欺骗消费者的啊。”
她也真是觉得醉了。
三叔钓鱼的时候,身边陆续来了两个陌生人,开始三人各钓各的,逐渐地,他们开始小声聊起了天。
阮渔小漏网里撑着只小螃蟹,还走出来就听见了她三叔跟人吹牛的声音。
阮渔:“……”
走到那边的时候,另外两个大爷看到了阮渔,惊奇地“哎”了声。
三叔扭头:“我侄儿。”
大爷大叔:“不是那个谁!”
三叔鼓励地:“嗯!”
大爷大叔:“就那个谁!”
三叔期待地:“嗯!”
大爷大叔:“那谁!”
三叔蔫儿了。
两人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孩子今儿还搁我跟前念叨来着,给忘了。”
三叔忍不住了:“阮渔!我侄儿!”
他还又强调了回。
大爷大叔连忙附和:“对对对!ruanyu!你侄儿!”
实际上他们依然想起来俩字儿到底是怎么写的,单纯觉得张脸眼熟罢了。
阮渔看着他三叔气哼哼的模样,在后面得直不起腰来。
三叔的top癌又来了:“就那个xx的代言人!你们村子门口那个机器人的广告就是她的啊!还那个医疗健康,对,就那个分到村委诊所的通用医疗机器人啊!”
大爷大叔:“好像点印象。”
三叔再接再厉:“怎么只点儿印象呢?她那广告都快造成精污染了,八百回看下来,脸好看啊,肯定能记住的!”
阮渔不出来了。
三叔完全得罪了侄儿的意识:“哦,也可能镜头跟现实的差异大了。”
他连鱼都不关注了,侧身朝着阮渔招手:“来来来小鱼,你给他们表演下那个,就是你手挥,机器人就全部启动跟着你跑,为你无微不至地服务,就那个动作。”
阮渔的嘴角抽了抽。
个动作特二,拍摄的时候是绿幕,后期配了特效,整体来说是她个复杂的露面出来,躲过了混乱的机器,找到了真正的机器人,个大开大合的双臂运动,再加上霸气和拍摄了五十次的眼,最后呈现了个比较厉害威武的广告片。
粉丝还给她个形象抠出来剪视频呢,因为拍得确实不错,看久了还点洗脑。
就是吧,种家长见亲戚来了就招呼人快上,去表演才艺,且丝毫不觉得什么尴尬的熟悉感,阮渔真是久感受到了。
不仅不怀念,甚至还点想打人。
三叔催促:“小鱼?”
大爷大叔也炯炯地盯着她。
阮渔:“……我是阮渔,无关紧要的人,不必在意。我三叔就是点来熟。”
言罢,阮渔走到了三叔身边,手里的小漏网中挣扎累了的小螃蟹崽子倒进了三叔空无误的大水桶中。
“看我表演了,来,给你找个玩伴,陪着你钓到天涯海角。实在不行的话,最后拿个交工也完全问题。”
三叔:“嗯???”
为什么我觉得你话怪怪的?
是在说我最后无功而返吗?
阮渔:哼!
阮渔跑去跟奶奶起摘豆角。
阮辰君:“今天你爸爸做饭。”
阮渔:“行吧,我爷爷呢?”
阮辰君:“打下手呢。”
阮渔:“哦。”
两人在菜地里踩了脚的泥,出来后鞋子惨不忍睹。
阮渔:“来之前好像里刚下过雨。”
阮辰君:“回头洗洗就成,随便踩。”
雎楚楚手里拿着根黄瓜在啃,她穿着身运动衣,收敛了在外面时候的所锋芒。
方缈在杀鸡,刀子划,脖子歪,口子蹭,那挨着鸡脖子伤口的盆里就了鸡血。
迅速,是个利索的杀鸡好手。
雎楚楚:“嫂子风采不减当年。”
方缈:“客气客气,生疏了。”
三婶从外面回来,篮子里装了堆水果,草莓葡萄蓝莓梨子什么都,边的大棚里水果种类,想吃什么都能找到。
三婶:“不知道农业塔楼技术什么时候能普及到里来。”
阮渔在揪豆角,随口道:“技术还不是成熟,至少要五层起步,现在只在两个规划区建设,其他的地方不急,反正物流快速,到时候现摘现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高铁速度都翻了两倍了,新材料井喷式地发展,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出现新东西取代现在流行的了。
阮辰君淡定地“哦”了声。
雎楚楚静静地掏出第二根洗好的清脆黄瓜,好吃,走的时候可以带点。
方缈放完血的死鸡扔到边,拿过来第二只,重复操作。
三婶好奇地凑来,篮子往阮渔手下的水管那边递。
问道:“你怎么知道啊?”
阮渔卡壳:“额……看新闻。”
三婶:“哦。”
她对新闻什么兴趣,所以就不追着问了。
阮渔:“……个可以冲两遍。”
三婶:“嗯嗯,我来,你忙豆角吧。”
顿饭吃得不错,阮渔她爸手艺挺好的,做了桌子的菜。
阮渔喝着排骨汤,感慨:“可惜阮白不在。”
阮旭:“你都不喊他哥哥啦?”
阮渔:“我也好久见他了,都忘记个哥哥的面貌了。上次见的时候好像是两年前?”
其他人沉默。
他们见到阮白,大概是年半以前。
阮渔给又盛了碗汤:“好喝的。”
阮辰君干咳声:“吃菜,会儿拍图了给小白发过去,瑶瑶啊你不是会p图吗?找张小白的照片,他p上去就行。”
三婶憋着:“好的妈。”
拎着大桶鱼未得的三叔将头埋进了鱼汤里,他虽然钓不上来鱼,但不妨碍他吃鱼。
哼,气死了!他要吃堆鱼!
人在面临生离死的时候,都难受。
阮辰君弥留之际拉着阮渔的手,冲她了,那轻拍的动作,像是在说她都知道,以后你要好好的。
阮白从外面疯狂跑来,衣衫凌乱,站在病床前的时候,胡子邋遢的,头发也长了,看着寒碜。
“奶奶……”他哽咽地喊了句。
阮辰君将模糊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又看了看阮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阮渔的手瞬间抓紧,跟着她走的小六子紧张地问她后悔吗?要不要救救。
良久,久到哭声压抑而起又落下,室内变得静寂,阮渔站定在那里,动作丝毫的改变。
系统不再问了,时间么长,救了。
阮渔吐出口气,红了的眼眶下,是浓重的鼻音。
“不用。”
总样天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如果为生命消逝而惶恐绝望,那又什么意义呢?
爷爷坐在床边,给阮辰君轻轻地梳着头发,还编了两支小辫子。
黄昏的浓郁晚霞映在窗上,暖黄的阳光洒落在阮辰君的脸侧。
“走吧走吧,每个人都要走的。”爷爷轻声地道。
阮白站在阮渔身边,兄妹俩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看着要比阮渔大上至少二十岁。
阮渔似乎不会的,人都发现了点。
从前几年到现在,关于阮渔的不之谜愈演愈烈,的还猜种钱人明星是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美容手段,怎么就连皱纹都几条呢?
阮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了无声的关怀。
相比家里人基于大概猜测的模糊信息,阮白知道的要更。
他此时在想,如果到了以后,只留下了阮渔人,那该怎么办?
不,不是如果,是定。
她着亲人、朋友、伙伴,她的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正的回归,是新生命的开启。
阮白搭在阮渔肩膀上的手无意识地暗暗用力。
怎么办呢?她以后,会忘了我们吗?
还是忘了吧,样比较好过。
墓地,阮渔过上段时间回来,会随便找个大海、江河,站在岸边,静静地伫立会儿。
她从忘记过,只是想起来的时候,也并那么的悲伤。
大概是无际的记忆冲淡了她作为人类时候的情感,稀释掉了。
奶奶、爷爷、二姑、三叔、爸爸、三婶、妈妈、卓颜、哥哥……朋友、其他的人,直到最后,阮渔也闭上了眼睛。
“情感么的珍贵。”她轻声地道,“我想你们了。”
人死如灯灭,灵魂,如顾真样的异能,修仙世界的奇,世过了就是世过了,什么轮回和再续前缘。
阮渔在里站了久。
“我时候就在想,银尾星当初的发展方向是鬼就好了。”
那样的话,灵魂也就存在了。
可是,那就不是你们了。
巡夜的机器人朝着阮渔赶来,远远地就在大声地播放“生命只次,千万要珍惜,不要做下傻事,珍惜生命才是正确的选择”的广播。
阮渔趁它赶来之前离开了,徒留只以为人要投河却不见人影的机器人在原地懵逼打转。
“生命只次……”
“生命只次……”
“珍惜生命……”
“珍惜生命……”
它临时抽取词句组成的广播,在深夜中伴着蛙鸣,随风传到远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