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卓灼仰天叹息道。
稚楚安慰她,说:“别哭啦。你越难过,对你的伤口恢复越不好。”
“我已经不想活了,稚楚,你不要再给我用药了。”
卿卓灼转过头说。
“为什么?”
“因为陶斯咏不会放过我的,他还会继续折磨我。我也不会再向其他人求救,妄图逃跑了。既然我忍受不了他的折磨,那么就只有死了。”
卿卓灼绝望道,目光呆滞。
当她被人从变态手中救下,当她死里逃生。她想到的不是活着真好,而是她应该在之前就死去。
稚楚看她身上的伤口,就知道她在妓院遭受了何等的折磨,心生不忍,也十分同情她。
“你不可以死啊!你要是死了,易旸不就白救你了吗?而且十三师兄他已经受伤了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过来呢,你再坚持一下……”
他正说着,卿卓灼忽然皱眉,眼睛发直,脸变成紫红色,弯下腰,吐出一口血来,道:“我,终,于,要,死,了。”
说完,就倒在了床上。
稚楚大惊,连忙去探她的鼻息,竟然断气了!
他再去摸心脏,那里果然也停止了跳动。
“她真的死了?”
稚楚腿软了,连滚带爬地跑到外面求救。
文殊兰做了一个梦,卿卓灼躺在一个狭小的棺材里,瘦成了干尸,又黑又瘪,眼睛嘴巴不断地渗出血来。
灵堂很黑,没有其他的人,文殊兰伸手去够,想要给卿卓灼擦血,突然脚一滑,整个人掉进了棺材里面。
那个棺材又深又黑,她一直下落,却踩不到底。
周围是腐烂尸体的味道,耳边是簌簌刮过的冷风,她听到凄厉的哭喊哀求:“姝兰,救我,我好疼,我要死了!”
她大声问:“你是谁?你在哪里?”
可是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很着急,身体还在不停地下坠,心悬在空中,又害怕又悲伤。
“醒醒,醒醒。”
文殊兰感到有人在推她,她逐渐恢复了触觉,原来她躺在暖和的床上,而不是棺材里。
她脸上湿漉漉的,原来这就是梦里她觉得冷的原因。
叶骏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又做噩梦了?”
“嗯。”
她的耳边依然回响着那个凄厉的求救声。
“你梦到卿卓灼死了?”
叶骏问。
“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在喊姝兰,救我,我好疼,我要死了!”
文殊兰终于知道,原来那个声音是真的,只不过是自己发出的。
“要不,我们明天再去普陀寺一趟?”
叶骏把她搂入怀里,语气温柔。
文殊兰看向窗外,依旧是黑夜,令人绝望。
她说:“不了,明天我还要码字呢!”
卿卓灼已经失踪了十天了。
警察调查到她是被陶斯咏绑架后,就再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了。
学校的监控显示,陶斯咏在提高班开学那天去了学校,但是中途翘课,去菜市场买了烧烤食材,回到囚禁卿卓灼的小区后,他的行踪就彻底查不到了。
任何理智的人都想到,卿卓灼应该是被杀害了,不在人世了。
她的尸体很有可能被丢进了大海里或者山上,所以警察才没有找到。
否则,怎么解释,陶斯咏带着个大活人躲过监控和警察的围追堵截呢?
文殊兰在心里骂自己是个傻子,她想起自己那天还去普陀寺求签的行为,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无用功。
她应该一早就接受卿卓灼死了的事实,那样就不会有落差了。
最让人难过的不是一开始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而是心存希望到日渐绝望的落差。
如果她一早就认定卿卓灼死了,那么她的悲伤就会平均到之后的每一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突如其来的难过让她快要窒息了。
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陶家老宅内,灯火通明。
一个留着花白胡子,一脸肃穆的老人坐在沙发上,拐杖敲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要不是公司的股票都快跌停了,李秘书打电话给我,你们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让我知道斯咏出事了?”
陶斯咏绑架女高中生的事被一些小报社知道了,为了获得关注,他们把他的身世添油加醋了一番,报道了出去。
一时之间,盛世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人人都知道这家公司董事长的孙子是个绑架少女的未成年人渣。
警察也派人在陶家的好几处宅子,房子盯梢,生怕陶家人藏匿陶斯咏。
盛世的股票也跌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老爷子虽然是董事长,但早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所有事情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陶安华去处理。
陶安华,也就是陶斯咏的亲爹,面对突如其来的负面新闻手足无措,毫无应对的能力,又怕老爷子责怪自己教子无方,只能安排人瞒着。
所以老爷子居然成了江城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孙子闯祸的人。
“爸,那个小兔崽子从出生就是祸胎,我怎么也管不了他。现在他惹出那么大的祸,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已经在极力支持警察的调查了。”
陶安华一脸为难地说,把陶斯咏变成今天这样的责任都推到对方的命格上来,并不是他教子无方。
他希望警察能很快抓到陶斯咏,不仅是担心公司的损失,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趁机甩脱这一个麻烦。
老爷子恶狠狠的瞪着他,眼中充满了对他只想着推卸责任,毫无应对之策的厌恶。
自己英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废物?
老爷子暴怒道:“你是不是吃屎长大的?没长脑子,你还帮助警察调查,你是怕他死的不够快吗?”
诚然他对陶斯咏这个孙子平时就不怎么关心,也不喜欢。但现在,陶斯咏出事了,全江城的人可不会觉得陶斯咏代表的只是他个人,而不是整个陶家和盛世。
所以当务之急是,帮助自己的孙子逃脱惩罚,而不是把他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告诉他们:没错,就是陶家的好孙子绑架了女高中生。
陶安华听到这话,才知道老爷子的态度,便狡辩道:“我帮不帮警察也没什么影响呀,难道我还能阻止得了他们查案吗?”
老爷子冷哼一声,说:“这件事情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把它的苗头掐断。在发现人不在的时候,你就应该打点警察局,让他们不要放出消息,然后赶紧和斯咏取得联系,让他把人送回来,你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
陶安华被那样质问,感觉自己的面子都丢光了,脸上像火烧一样。
他总不能说,因为我急于摆脱这个小儿子,就想让他死,好让我的大儿子脱颖而出,继承家里全部财产吧?
“就算他不是你亲生的,也是陶家的血脉,你偏心也要有个度。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有三分错,你必有七分错。”
老爷子丝毫不留情面的掀出他的耻辱之事,教育他。
陶安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即便陶斯咏确实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也是他的另一种耻辱。怎么能容得了自己的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呢?
陶觉咏半夜被从床上叫起来,开家族大会。本来睡眼惺忪的,突然听到爷爷这么一说,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难怪自己的爹妈从小就偏心自己,不仅不爱不关心陶斯咏,还经常打骂他,虐待他。
老爷子喝了口茶润唇,又继续说:“我已经派李秘书去买通各大媒体了,让他们不要再报道这件事情。警察那边我也花钱打点好了,如果抓到了斯咏,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陶安华的汗从脑门上落下,总算老爷子没有深入地追问他不作为的原因。
他说:“一切都听您的。”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那些事好办,但是等他回来了,要怎么为他减轻罪责呢?我们陶家总不能出一个坐牢的孙子吧?”
陶觉咏反应很快,连忙给爷爷出主意,说:“斯咏才十五岁呢!应该不会让他坐牢,最多也就是进少管所。”
老爷子摇头,说:“那不是一样的吗?进少管所名声就能好听吗?”
“可是他毕竟绑架了人家,而且那女生家里面也有钱,咱们拿钱也摆布不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最后什么惩罚都没有收到?”
陶安华说。
老爷子一脸不赞同,说:“卿氏集团不过是小公司,只要我们给他几块地,他们总不至于得罪我们,也要致斯咏于死地吧?至于警察局那边,我跟他们的局长是老交情了,多花点钱打点,让他不用进什么少管所也不难。”
陶安华与陶觉面面相觑,虽然不赞同用地去换陶斯咏,但是都不敢吭声。
“这些您说的也对,但问题是,现在那小兔崽子还不知道把人搞到哪里去了呢。他们要是两个人都能平安回来,那倒是最好,万一他真把人给杀了那可不就……”
陶安华想继续往下说,却被老爷子瞪了一眼,吓得停住了。
老爷子说:“你这是当爹的应该说的话吗?你能不能盼着点他好?他虽然叛逆不懂事,但也不至于杀人吧?”
“谁知道呢?爷爷你不和他住在一起,你是不知道我经常被他打,而且他每次都下的是死手,他都能绑架人家,谁知道不会把人杀了呢?”
陶觉咏说完,就发现爷爷眼里快冒出火星子了。
老爷子用拐杖去敲他的脑袋,说:“这话,你也好意思说?你比他大了几岁,却连他都打不过。这是他的问题吗?明明是你太窝囊了,太没用了。”
“我这不是想着不能以大欺小吗?再说了,现在哪儿还先用暴力解决问题。”
陶觉咏嘀咕道。
老爷子嘲讽道:“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是吧?斯咏可是年级前十呢,你呢,前五十你能进吗?我看你是被你爸妈惯坏了,一点都不成器!”
陶觉咏面红耳赤,其实他自己大小也是一个学霸,但无奈那个弟弟太厉害了,把他衬得暗淡无光。
陶安华不忍心儿子就被那个野种比下去了,连忙道:“爸,反正觉咏以后又不靠高考成绩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以后回家管理公司就好了,干嘛学习那么好?”
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儿子学习太好也没多大用,只要以后能考个大学就可以了。
他已经在物色人傻钱多的女孩子了,打算陶觉咏靠婚姻获得巨大财富。
老爷子冷笑,说:“我还没死呢,你就打起了我的公司主意了?”
陶安华说:“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爷子打断他,怒斥道:“真正的本事不学,那些歪门的心思倒是知道的多。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公司要交给陶绝咏了?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孙子。”
陶安华瞬间怔住,结舌道:“爸,当初,你可是……”
“没错,当初我是说了我的公司会交给陶觉咏。但我也没想到他现在会长成这幅巧言令色的花皮囊样子。”
老爷子说。
“就算是那样,爸,你怎么可以让一个野种来继承公司呢?”
陶安华急了,要是自己的儿子不能继承公司,那他的一切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准确说来,陶斯咏也不是野种,他身上有我们家的血脉,如果他未来真的很优秀的话,我会考虑他的。”
老爷子说。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了。以后不准有任何人向记者,媒体透露那些消息,否则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陶觉咏刚回到房间,陶安华就推开他的房门,走了进来。
“爸,你干嘛呀?我要睡了。”
陶觉咏转身爬上床,却被陶安华一把扯了下来。
“睡睡睡!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啊!你的公司都要给别人了,你还睡得着?”
陶安华怒斥道。
陶觉咏重新爬上床,躺在被窝里,懒洋洋地说:“那又怎么样呢?爷爷说了要陶斯咏以后很优秀才会给他,我毕竟是他的亲孙子,不可能真的不给我,让我饿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