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恋雪房间内。
“噶!噶!”
鎹鸦从尚泉奈怀里飞出,落在了房间的书柜上面。
尚泉奈轻轻摆了摆自己的衣袖,他靠在门口,观察完恋雪的病情后,看向在恋雪一旁,一脸担忧的庆藏:
“庆……那位…素流道场的场主。”尚泉奈张了张嘴,本想直接喊出庆藏的名字。
但他突然想起,似乎庆藏还并没有做过什么名字上的自我介绍。
突然喊出庆藏的名字,会显得有些诡异和突兀。
索性以身份代指喊着庆藏。
庆藏微微一愣,他回过头,看向一旁出声的尚泉奈,立刻反应过来了什么,有些窘迫的笑了笑:
“啊…抱歉,我的名字叫做庆藏。”
“直接叫我庆藏就可以了,我并没有姓氏。”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之前情绪稍微有些激动,一时间忘了礼数,抱歉。”
尚泉奈摆了摆手,表示没事,他语气变得郑重了一些继续说着:
“好,庆藏。”
“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微微竖起:
——“你的女儿,我能够医好。”
庆藏微微一愣,他回过头,整个人怔在原地,呆呆的看向尚泉奈,连一旁的惠仁一时间都懵了一下。
就连咳嗽缓缓减轻的恋雪,都微微气喘着,缓缓转过病态通红的脸庞,看向门口的尚泉奈。
“咳咳!咳咳!”
恋雪的咳嗽声仍然在庆藏耳旁微弱的回荡着。
而尚泉奈这一句话,无疑是直接在庆藏与惠仁的心口重重的敲击了一下。
在反应过来后,庆藏一直眯起来的眼睛童孔骤缩。
他嘴微微颤抖着,却不知道该说出些什么。
刚想不敢相信的说一句“真的吗?”,却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尊重,庆藏连忙闭上了嘴。
在此刻,这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变得小心翼翼,甚至说一句话也在脑海中考虑了十数次。
妻子惠仁的眼神在庆藏与尚泉奈之间来回扫视,她轻轻安抚着咳嗽的恋雪,狛治则是专心的在清洗毛巾。
这时,尚泉奈放下举起的手指,继续解释着:
“你女儿患上的病,并非绝症,只是难以彻底根治。”
“我恰巧知道彻底根治这种气喘病的方法,只是需要服药的相较时间长一些。”
庆藏咽下一口口水,他的手攥紧了白色的武道服,喉结因为紧张而上下蠕动着:
“那…上泉先生,您…”
他在想如何开口,该如何请求尚泉奈医治恋雪。
但此刻的庆藏,似乎忘记了尚泉奈刚开始提出的要求。
——他是来找人医治的。
尚泉奈说着,语气变得低沉,他踏前两步,随后坐在庆藏的面前,与他对视着:
“庆藏。”
“我不收你的酬金或者药费。”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庆藏的表情逐渐严肃,他缓缓转过身,与自己的妻子郑重的对视了一眼,随后轻轻看向恋雪。
最后,回过头,以标准的跪坐面对着尚泉奈,他沉重的点了点头:
“请说,上泉先生。”
似乎是觉得不太诚恳,庆藏一直以来微笑的表情变得庄重,他又加上一句: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会去全力完成!”
“就算您要这片道场和土地…”庆藏还想继续说着什么。
但被尚泉奈伸手打断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嗯,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尚泉奈伸出手指,指向庆藏。
“我要你。”
“…啊?”庆藏表情一愣,他脸色慌乱了片刻,然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
惠仁同样怔住,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丈夫用求助的眼神这样看着自己。
这时,尚泉奈把手指指向一旁的狛治,他的声音继续传来:
“收狛治为徒。”
“嗯?”正在洗毛巾的狛治突然抬起头,他疑惑的回头看向尚泉奈。
什么?叫我做什么?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狛治在回想了一下刚才模湖间顺耳听到的尚泉奈的说辞后,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开始尚泉奈在路上对他说过的什么“武道馆”之类的东西。
童孔微微一缩。
——这个家伙!
——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将自己送进这个武道馆吗?!
狛治惊讶的回头看着尚泉奈。
仔细一想,从路上遇到那几个拦路的,再恰好遇到这位素流道场的场主,最后以医师的身份跟着来了这个道场!
甚至连对方女儿的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个家伙!
狛治细细的思考了一会,顿时觉得有些细思极恐。
这一路上,似乎他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庆藏听见尚泉奈的意思并非自己误会的那样后,艰难的脸色突然一松懈。
而在听清尚泉奈的话后又变得有些惊讶起来,他顺着尚泉奈的手指看向狛治:
“啊?”
庆藏的眼神在狛治与尚泉奈之间来回扫视着,他有些不敢相信:
“…上泉先生,这…”
他的笑容显得有些苦涩,在他看来,这样的条件根本算不上条件。
“您…没有在拿在下取乐吧?”
条件…应该换个词,叫礼物才更加合适。
尚泉奈摆了摆手,他一直都很严肃:
“没有,我很认真。”
“只要你收狛治为徒,让他跟着你一起日常起居,学习你的素流。”
“我就只有这一个条件。”
一时间,庆藏的情绪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他本就想收狛治为徒,甚至中途还有过觉得自己收不到狛治这样的人才而感到忧郁。
现在,恋雪能够得到医治,又能够获得狛治这样的门徒,对于庆藏来说,甚至是双喜临门的程度。
狛治与庆藏对视着,两人的眼神中一个充满了迷惑,一个充满着惊喜。
庆藏回过头,他郑重的点着头,并将双手横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沉声喊着:
“上泉先生,我会收狛治这孩子做门徒的!”
“素流道场的大门,将会永远向您敞开!”
“…真的…十分感谢!!”
“当然,不要高兴的太早。”
尚泉奈见庆藏一副欣喜的模样,他立刻补充着:“你也不许收狛治的学费。”
“那是当然的!”庆藏显得有些激动。
见庆藏这样一副高兴的模样,尚泉奈的嘴角不可察觉的微微勾起。
这样一来,基本的布局就搞定了。
接下来,只要静静的等待事情的发展。
只有狛治自己,在熟练的照顾恋雪的同时,时不时瞥一眼尚泉奈。
但他也没办法,毕竟人家这么帮忙的医治好了自己的老爹,甚至一分钱没花。
想着,狛治手上拧干毛巾的动作微微停下。
说起来,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受惠。
狛治抬起头,将毛巾轻轻覆盖在恋雪的额头上,心底却在思考着——该如何行动,去报答一下。
这时,庆藏有些微弱的声音从一旁缓缓传来:
“对了…上泉先生。”
“下次,还请您不要话断一半。”
“很吓人的。”
尚泉奈则是无所谓的站起身子,从一旁招来鎹鸦,笑着回应着庆藏:
“下次一定。”
……
……
另一边。
岩近剑道场。
馆内。
剑道场的布局与素流道场比较不同,剑道场内的天花板上挂着许多画像。
——那是之前岩近半兵卫教导过的第一代学徒,其中的一位得到了岩近半兵卫“免许皆传”的认可。
或许他正在某个地方,和半兵卫一样,开创新的剑术流派,教导新的弟子。
而此刻。
剑道场内正隐隐约约响起着嗡嗡的交谈声。
“…笃哉这家伙,这次真的上了。”
“哼,真的假的,只是稍微一怂恿…?”
“…小声点!你不是也想上的吗,现在逞什么嘴快?”
“我…你…这…剑士的事情,怎么能叫逞嘴快呢。”
“他也没做错,不是吗。”
“什么素流道场,那原本就是我们的地方。”
“迟早有一天,门口的牌子会换成岩近剑道场的名字!”
一众剑道场的学徒围绕着馆内站着,他们都看向被围着的中心,那里跪着一排人。
而剑道场的场主,岩近半兵卫,此刻正站在跪着的几人面前。
——一群穿着上身白色下身黑袴剑道服的学徒,跪坐在岩近半兵卫的面前,都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跪着的几人偷偷的互相对视着,心底都觉得这次已经完蛋了。
被场主发现这种事情,多半要被赶出剑道场了。
其中,只有岩近笃哉一个人,被单拎了出来,跪在岩近半兵卫跟前。
馆内嗡嗡嗡的交谈声仍然络绎不绝。
这时。
“安静!都给我闭嘴!”
岩近半兵卫厉声呵斥着周围围着的其他学徒,声音回荡在剑道馆内,他深邃的眼睛此刻显得无比愤怒: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觉得很骄傲吗!”
“很值得讨论吗?!”
“一群混账!”
一时间,剑道馆内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岩近半兵卫一人的怒吼在一遍一遍的回荡。
见众人终于不再交谈,岩近半兵卫收回眼神,他看向跪在面前的几人。
“笃哉!你都做了什么?!”
“名誉、忠义、克己,这些都被你丢到那里去了!”
岩近半兵卫有些沧桑的嗓音大声的喊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把竹刀,在岩近笃哉身旁来回走动:
“自称素流道场的学徒,在半路拦截别人?!”
他气的直磨牙,胸口一阵一阵的起伏:
“甚至还对着普通路人挥刀了?!”
岩近半兵卫越说越生气,如果不是庆藏亲自把笃哉压了过来,他可能还不至于如此生气。
庆藏压过来的,说明这被人家当面撞上了!
这真是丢人丢到债主面前去了!
“真是气死我了!”
岩近半兵卫的竹刀是特质的,用多于平常竹刀的竹子捆绑制成,因此十分沉重。
有成年人的大腿那样粗。
平常是用来当做训练素振的工具,此刻却变成了类似“教鞭”一样的东西。
他看着面前跪着,脸色却阴沉沉的岩近笃哉,一沉气。
攥紧了手中竹刀的刀柄,接着高高举起!
“反省吧!”岩近半兵卫大声喊着!
在一旁所有剑道馆学徒们惊讶的眼神中。
哗!
砰!
粗竹刀携带着一股风,沉重的砸在了岩近笃哉的背上!
“噗嗬!”岩近笃哉一沉气,整个人朝前踉跄了一下,但仍然挺直着摇杆。
脸色依然一副阴沉的模样,丝毫没有认错悔改的意思。
裸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残留着庆藏抓住他时留下的手掌印。
哗——!
顿时,围观的其他学徒们吓了一跳,他们惊讶的看向岩近半兵卫。
他们是剑道场的学徒,也是剑道场的一部分,岩近半兵卫惩罚他们的时候,也没用过那样粗重的竹刀。
都是用鞭子,这种只能造成皮外伤的东西。
他们一直以为,那把竹刀只是用来素振,或者是吓人的!
这时。
学徒们的眼神变得更加惊讶。
哗!
“说!错哪了!”
岩近半兵卫再次高高举起手里的竹刀,并用力的朝岩近笃哉噼去!
砰!
沉闷的响声在笃哉身上响起,他一声不吭,只是身体勐地朝一旁踉跄了一下。
笃哉没有说话,他缓缓伸出手,擦拭掉嘴边溢出的鲜血。
哗——砰!
等不及笃哉重新挺直腰杆,沉重的竹刀就再次袭来!
竹刀砸在岩近笃哉身上,甚至炸出了一些竹子的粉尘。
岩近半兵卫沉默不语,他看着笃哉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身为一名父亲,也身为老师,他心里清楚。
这次如果再不打醒笃哉,那他以后就扭不回来了!
曾经身为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武士,半兵卫清楚打哪个地方不会伤及身体根本。
同时,他手里也减轻着力道。
巧妙的技巧让竹刀噼砍变得只是雨声大雨点小,实际砸下去的力量,一下比一下来的轻。
砰!
一下。
砰!
又一下。
砰!
竹刀砸落的沉闷声音不断传来,笃哉一次又一次的挺起身子。
——直到,他彻底瘫软在地。
竹刀也断成了两半。
岩近半兵卫眼神沉默着看了眼自己倒在地上的儿子,他将手中断成两节的竹刀扔到一旁。
随后转身离去。
在学徒们惊恐的看着岩近半兵卫的背影咽下口水的时候。
岩近半兵卫的声音缓缓从门外走廊传来:
“你们几个,等下带着岩近笃哉,一起去素流道场谢罪。”
“让他自己站着去。”
躺倒在地板上的岩近笃哉微微抽搐着,他嘴角溢出一些血迹,背部已经麻木般的疼痛。
在听见自己父亲这样的话语后,他心底产生了一些不怎么正常的想法。
素流道场…
庆藏…
对了……
岩近笃哉的眼神逐渐狠厉。
这家伙…是不是有个重病在床的女儿…?
------题外话------
ps:岩近笃哉这个人物其实原着有,只是鳄鱼没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