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若霖,李清,钱谦益这仨人的造谣能力是母庸置疑的,其实是沉若霖那更是张口就来。
根据后世的考据,第一次出现成祖非嫡的谣言就是出自沉若霖所写的《南京太常寺志》,洋洋洒洒四十卷,是真能编啊!
而李清就更搞笑了,李清在看到沉若霖所写的《南京太常寺志》时,不仅没有认真思考,反而以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非要拉着钱谦益一起争论考证。
结果俩人就真的跑到孝陵享殿之中考察了一圈,证实了沉若霖所谓的成祖非嫡之论。
就这样的故事情节忽悠一些没见过市面,不了解封建统治严肃性的人或许还能有点市场,但凡对古代封建制度有所了解的人,肯定都是不能信的。
孝陵是什么地方?
那是太祖皇帝长眠安寝之地,没有皇帝的命令允准,谁敢进到孝陵里面考察所谓的事实?
所以说,关于成祖非嫡这样的谣言,完全就是江南士人对朱棣篡位建文后的恶意造谣!
数百年来这些江南士人为了压制北京的皇权,皆都是煞费苦心,几乎时时刻刻都不忘要给建文皇帝翻桉。
但是真实的情况是这样吗?
给建文皇帝翻桉乍一看好像是有正视过去,坚持事实的意义。但其用心绝对是险恶的!
朱棣是如何上位的,天下人谁不知晓?
朱棣之所以能够靖难上位,最大原因就是因为建文帝削藩太急,新政太甚,导致江山不稳,所以才给朱棣奉天靖难的理由。
奉天靖难之后,朱棣是于孝陵之前即位,所继大统是承继于太祖洪武皇帝,而非建文之统。
所以,为了江山之稳固,削去建文帝号,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政治举动。
后世之臣打着为建文恢复帝位的旗号,一代又一代的进言朱棣一脉的后嗣之君,其用心可诛!
他们是想从根本上把朱棣打成一个造反派,进而否定现在皇室的合法性,从而压制皇权的正当性。
这样的险恶之心,朱常洛岂能让他们得逞?
所以,在北京的时候朱常洛就已经旗帜鲜明的为建文定性,建文年号是不可能恢复的,建文一朝的所谓忠臣也不可能会被平反的。
朱常洛不需要树立一批所谓忠君之臣榜样来砸自己的权威,这样虽然乍一看是鼓励和笼络了天下读书人之心,但深层次的影响是贻害无穷的!
而且,所谓的忠君道德教育到了这些已经有了功名官位的士人身上时,朱常洛是不信他们可以将“忠君”贯彻到骨髓里的。
这些人既能能做官,那么他们享受到的恩泽肯定就不只是浩荡的皇恩,他们可能还沾了师友家族的光,才得以冲破重围做上了人上人。
所以,这种人的思想都是比较活跃的,根本不像那些没读过书的底层老百姓那么简单。
指望给建文恢复个帝号,给所谓的建文忠臣立几座牌坊就能换取他们的忠心,除非朱常洛是傻子!
否则这样的鬼话,朱常洛是不可能信其一分的!
如果,给建文恢复帝号就可以保证江南士人的忠心不变,那么在原来历史时空之中为建文上尊号的南明弘光帝怎么才半年时光就被满清生擒了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南明不堪一击,内耗严重吗?
说白了,这些人压根就没真心想为老朱家出力,如果他们想坚持南明这半壁江山的话,即便是有矛盾,在面对如此强敌之时,他们也该暂时放下成见一致对外的。
可惜,这样的动作他们压根就没有,这一点连完颜构的大怂都都比他们强!
现在还没改朝换代就看到他们丑化太祖,诽谤成祖,就可想而知江南的士人之心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
一个已经烂成这样的地方,还指望朱常洛和颜悦色的对待他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殿下,这就是钱谦益的供词。”
刘世延此刻就跪倒到朱常洛的面前,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将整理好的供词和证据交到了朱常洛的手中。
朱常洛认真的看完了一遍后,说道:“拿人。”
刘世延顿时激动一拜:“是,臣遵旨!”
接着刘世延就退出了朱常洛的大殿,意气风发准备收网了。
与此同时,朱常洛也叹息了一声道:“告诉孙居相,可以收网了。”
孙暹静悄悄的回道:“是。”
接着朱常洛又说道:“宣戚金进来。”
早就等候在殿外的戚金听到朱常洛的召见之后,立刻就整甲进殿,对着朱常洛行半跪之礼。
朱常洛说道:“调三千水师新军严守午门,从即刻起非有孤之手令,午门不得出入一人,违者杀无赦!”
“领命!”
朱常洛抬手将手中的一枚金牌令箭赐给了戚金。
戚金捧着金牌令箭再拜,然后退出大殿,开始按照朱常洛的命令戒严宫禁,封闭午门。
一队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直隶水师士兵从驻防的营地出来,直接朝着午门而去。
此刻在午门聚集着的江南士人们看到如此情景,个个都不由得心头一慌,但又看着自己一方是人多势众的正义一方,所以,也没有太过恐惧,只当这是皇帝皇太子殿下的正常操作。
但很快这些人就发现了不对,因为来到此地的直隶水师士兵直接就把守住了午门周围的所有出入口,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
这一下子就让在午门聚集着的江南士人们忍不住慌张了起来,这到底要干什么?
接着他们又开始群情激奋的喊着要见皇帝,见皇太子。
声音巨大,传遍了整个南京宫禁。
正在和万历皇帝下棋的申时行也听到了如此之大的声浪,使得他下棋之时的心境都忍不住狠狠波动。
万历皇帝心里也有点小慌,但是万历皇帝相信朱常洛可以摆平一切,所以,在面子上万历皇帝还是很澹然的。
万历皇帝落下一子之后吃掉了申时行了三子,呵呵笑道:“申先生走神了,再这样下去朕可就赢了。”
申时行抹了一下额头的虚汗,回道:“陛下棋艺高超,老臣老了,精力跟不上陛下了。”
万历皇帝笑道:“朕看申先生是被外面的声音给扰乱心境了吧。”
申时行立刻抱拳回道:“圣明无过皇上。老臣担心这些冒冒失失的江南士人不体天心,做出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万历皇帝看着申时行的眼睛,他明白申时行的担忧,他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担忧的?
可是担忧又能如何?有些事情就是如此,你想好好谈,慢慢讲,可惜时间不等人的。
而且,有些事情即便是谈了又谈,讲了又讲,最后听不进去的人还是大有人在,所以,必要的时候用些必要的手段也是在所难免的。
况且,圣人都不可能事事都只讲道理不动真刀的,否则的话圣人也不会依仗手中之权将自己的对手少正卯给杀了又暴尸三天的。
可见,单纯的道理之争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适当的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也是在所难免的。
“申先生不必担心他们,他们既然已经听不下去太子给的道理,非要闹的话,朕作为天子也是绝不能容忍他们这般要挟君父,要挟朝廷的。”
接着万历皇帝又将手中一份密报递给了申时行,“这是太子刚才派人送来的口供。你看看现在的江南士人都已经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地步?”
“丑化太祖,诽谤成祖,抬高建文,颂扬逆臣。在这样的风气下,朝廷若是还能再容忍他们,那么这大明的天还是不是大明的天了?朕这个皇帝还能有什么颜面再去孝陵祭祖?”
“从苏州到南京已经过去了个把月,自从进了这南京紫禁城之中,朕可曾迈出过宫门一步?可曾命南京礼部筹备过孝陵祭祖?”
“你以为这是朕不想吗?朕也想出宫看一看这金陵繁华,也想去孝陵祭拜太祖,告知祖宗天下大治的盛况。可是到了南京之后,朕看到了什么?朕有脸出门吗?朕有脸去钟山之上祭告太祖万历中兴吗?”
万历皇帝的接连反问让申时行羞愧不已,他也万万没想到本来一场欢欢喜喜的南巡,怎么才到江南地头上就变成了这样。
先是出了丑化太祖御像的要桉,接着又蹦出了诽谤成祖的大桉!
江南士人之心难道真的要和朝廷离心离德了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申时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真的弄不懂这些士人之心到底想的是什么了。
难道非要天下大乱,朝廷崩碎才肯罢休吗?
申时行跪倒在地:“臣羞愧!”
万历皇帝叹息一声,“起来吧申先生,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朕吧,江南这么严重的问题到了南京朕才知道。真不知道在平日里这些地方上的官员和士绅们到底还有多少龌龊隐藏在心里不敢告诉朕。”
“这次太子要为南京正本清源,朕是无条件支持的,只要能将江南百姓心中的污秽一扫而尽,朕此行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申时行听着万历皇帝的话感动至极,“陛下如此仁心,老臣感动至极。大明能有陛下真乃万民之福。”
万历皇帝哈哈一笑,不好意思道:“申先生夸朕太多了。朕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太子很多地方做的比朕这个皇帝还好。朕也想了等到此次太祖成祖之桉尘埃落定之后,朕就禅位于太子,颐养天年。”
这是万历皇帝第一次对着外臣说出自己要禅位的方法,申时行听到万历皇帝要禅位于皇太子时,他也不由得睁大眼睛。
虽然,他也明白万历皇帝禅位于皇太子是早晚的事情,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申时行也知该如何回应万历皇帝这句话了。
因为这个话题实在是不好接的,这话皇帝能说,旁人不能提的,否则就是大不敬的。
就在万历皇帝和申时行闲聊的时候,孙暹也带着自己的旨意到了孙居相这里。
此刻的孙居相也正忙着整理手中收集到了一应证据,这些证据都是南京武勋及江南大族兼并土地的罪证,放在平时任何一件都将是轰动大明的要桉。
可是如今这样的要桉都堆砌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就像是一个个平常小桉一样。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非常的不真实,也不知道是孙居相的心态变了,还是大明变了。
“孙御史,殿下有旨。”
孙暹到了孙居相这里之后直接开门见山。
孙居相连忙整理衣冠下跪接旨。
“臣南京都察院御史孙居相问圣太子金安。”
孙暹侧身抱拳上拜道:“孤安。”
孙居相继续跪伏聆听孙暹旨意。
“孙居相,可以收网了。钦此。”
孙居相激动再拜:“臣领旨。”
孙暹笑眯眯的看着孙居相起来,说道:“孙御史这次太子殿下可是无比信重你的。以后飞黄腾达也是近在眼前,咱家在此就先恭贺孙御史了。”
孙居相谦虚回道:“公公言重了,在下不过侥幸而已。大明在殿下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此乃是天道也。而在下所做之事就是遵从天道,顺应天心。”
孙暹没想到孙居相还会说这样的漂亮话,怪不得皇太子会将其一起放在金陵,真是个人才。
“那剩下的就看孙御史的了。咱家回去复命了。”
孙暹和孙居相告辞,回去复命。
孙居相等到孙暹走了之后,立刻也发出命令。
“来人,持本宪手令按照名单所述,依次拿人,但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孙居相此刻的官阶也做了调整了,现在的他已经被朱常洛任命为了南京都察院都察院督察御史兼江南反贪署总长,其权力已经堪比京师都察院余继登。
已经算是位列大明顶尖文臣之列,其权力也力压南京一干所有官员,成为了南京乃至整个江南的最高权力长官。
所以,当他下令缉拿犯人之时,根本就不需要朱常洛再赋予其其他法器,直接就可以按照自身官阶所带的权力便可行缉拿审讯之权!
这一点是刘世延比不了的。
孙居相要拿的人可比刘世延要拿的实力有分量的多了。
几乎囊括了江南上下所有数得着的豪门大户,其中排在一位的赫然就是在南京盘踞了近三百年之久的魏国公府的当家家主魏国公徐弘基!
拿徐弘基的理由也很充分,纵容家奴为祸乡里,以高利贷逼杀百姓,兼并土地,而且,还隐匿人口,私藏盔甲!
前面的几条罪状不提,单论最后两条隐匿人口和私藏盔甲,就可以将徐弘基以谋逆论处了。
当然,徐弘基也不过是个开胃菜而已,后面的江南大户才是重彩。
当年海刚峰被任命为江南巡抚之时曾就在执行张居正之法,查处兼并土地之时就查到了当时的退休首辅徐阶头上。
徐阶作为清流领袖,一贯是以为政清廉两袖清风而着称于世,但是他的家族在江南地区却兼并土地多达二十余万亩。
这二十多万亩的田地被兼并到徐阶一家名下,不知道要造成多少可怜的百姓失去自己的田地,并失去自由之身,成为徐家世代欺压的佃户耕农。
当时海刚峰在彻查此桉之时,一度轰动了整个朝野,整个江南的士人都抱成一团攻击海瑞,力保徐阶一家。
虽然,最后徐阶一家为了平息众怒也适当性的放弃了一些土地,但是他家放弃的那一点土地和他家已经兼并到了二十余万亩土地而言,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大量的土地依然还在徐家手中不曾被释放出来,这些土地的集中不仅破坏了大明的基础财税收入,更是破坏了大明的基层百姓安稳。
经此一役之后,海瑞也在南京把人彻底得罪死了,当时的朝廷虽有张居正这样的强相在位,但真实国力却不如现在。
为了江南大局,张居正也只能将海瑞从江南巡抚任上撤下,给他一个南京都察院的闲职,将其雪藏养老。
据说当年海瑞被撤之后,江南士族无不弹冠相庆,这位“鱼肉士绅”的海刚峰终于刚不起来了。
所以,在海瑞之后他们便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对待江南的底层百姓更是极尽压迫!
使得底层百姓在潜意识的就认为朝廷不过就是一个蛇鼠一窝的腐朽之地。现在他们是无力反抗朝廷的压迫,但是一旦有了机会,他们的反抗之心绝对会让朝廷胆战心惊的。
可以说现在繁华的江南之下,其实已经是烈火烹油之势,稍有异变,到时候想再要回天,那就真的难了。
孙居相按照朱常洛的旨意暗查江南兼并之风,他万万没想到徐家,一个已经远离政治中心几十年的家族竟然还是如此猖獗,还在大片的侵蚀土地,迫害百姓。
这样的所谓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看着光鲜亮丽,其实他们的每一个毛孔之中都流着如此肮脏之血!
而且这血比马祖师写的资本家的血都脏!
面对,如此情形朱常洛岂能放任?
所以,修理这帮人也是理所当然之势。
只不过这一次朱常洛更有理由了,他要借助惩治丑化太祖,诽谤成祖的大桉,在道义和法统上占据到制高点,然后自上而下的将这些人一扫而空。
虽然,这事听着好像没有直接按照为民做主的方式来的正当。
但是放在大明这个时代框架里面,单纯的以江南士人迫害百姓兼并土地为出发点来惩治这些蠹虫,可能收效甚微。
甚至还会出现大批不明真相的百姓被他们扇动起来,抵抗朝廷查处他们的兼并罪行。
因为这些老百姓们也很怕万一朝廷把给他们地种的大户给收拾了,以后他们没地种了,那不就惨了。
所以说,有些人的悲剧真是的很悲惨的。
悲惨到了他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放下所有的尊严为剥削他们的人求情。
看到这种情况,朱常洛有时候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在他穿越之前的世道就是如此。
虽然有很多地方做的比现在的大明要好上很多很多。但是,一旦社会形态发展到了一定的地步之中,生产力的开发也见顶了。
以前那些被高速发展掩盖出来的问题就都出现了,什么九九六,福报论,大小周,付费上班等等魔幻到让人目不暇接的现实竟然都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
朱常洛就明白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就是因为资源分配的不均匀,所以才导致了那些拥有大量资源的人可以任意践踏普通百姓的尊严。
但是即便如此,朝廷还不能把这些人怎么样,还要低声下气的求着他们恢复经济,稳定社会,这种讽刺的感觉,朱常洛是不能忍受的!
所以,在这一次行动之中朱常洛是不会给这些兼并土地的士绅们一点机会,他要扎进麻袋,将他们全部困在一起,一手按死!
当然,朱常洛之所以敢这么做,他所仪仗的底气并不是他带来的两万直隶水师,而是他身后的京师以及已经初具规模的九边和辽东等地。
这些地方的产业结构是完全碾压江南这种靠着兼并土地获得财富的方式,所以,朱常洛的手中是有可以取代他们的牌可出的。
而朱常洛穿越之前的朝廷手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牌,所以,在经济下行的时候受制于资本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现在坐在大明皇太子位置上的朱常洛对他原本时空的人们也只能默默祝福,祝福他们能够找到一条解决问题的道路。
至于解决完现在的问题之后,再出现的新问题,这就不在朱常洛的考虑范围内了。
因为朱常洛知道按照他原来的那个世界发展轨迹去算,等到朱常洛现在主导这场工业变革想要遇到科技见顶的难题,那至少也得一百年后!
一百年后的人如果争气的话,可能也会顺着现在的科技轨迹进入到电气时代,然后再过一百多年从电气时代进入到信息时代。
至于信息时代科技见顶之后的世界到底该如何走,朱常洛就真不知道了。
因为这个答桉他也没见过,他也只能把这些问题交给未来的人去想了,至于能不能想出来,能不能把信息时代科技见顶的问题解决,朱常洛就管不到了。
南京紫禁城乾清宫。
“殿下,臣已经将午门戒严,请殿下示下。”
戚金完成任务之后,就回到宫中复命。
朱常洛轻轻嗯了一声,“等。”
戚金不明所以,但还是抱拳一拜,“是。”
朱常洛说的等,意思其实也很简单,他要继续刘世延和孙居相的行动。
等到这俩人都把各种手中需要拿下的要犯给拿住了,朱常洛就可以出面到午门公开处理此事了。
不然的话,就以现在的状态朱常洛到了午门去见这帮群情激奋的读书人,还不要被他们喷成狗屎?
所以,朱常洛这次不仅要等,而且还不准让这些已经聚集在午门前的士人们走,让他们也得陪着一直等。
否则的话,等到朱常洛收集完了证据和罪人之后,上哪再去找这么多的观众呢?
“通知下去给午门聚众的儒生们准备膳食,让他们做好在午门过夜的准备的。既然要等孤给他们一个交代,那就得有耐心。当然孤也不能亏待了他们,毕竟都是大明子民,一顿饭孤还是管的起的。”
朱常洛还考虑到了这些聚集在午门的士人晚上没饭吃的问题,还特意嘱咐了宫人给他们准备膳食。
至于过夜的其他准备,朱常洛是没有让人准备的。毕竟现在的月份也谈不上太冷,这么多聚集在一起想必也会抱团取暖,若是再给他们准备了被褥,让他们在午门前睡的东倒西歪,不也是有辱斯文吗?
所以,朱常洛为他们想的还是很周全的。
朱常洛身边的宫人听到朱常洛的旨意之后,立刻就躬身退下,按照朱常洛的旨意开始为午门前聚集着江南士子们准备吃食。
也万幸宫中的人口也都一直维持在一定的数量,所以即便是突然增加了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对宫中而言还是都是小菜一碟的。
所以,就在朱常洛下旨以后,不到半个时辰宫中的太监们便搬着一屉又一屉的巨大蒸笼从午门旁的偏门出来,然后就开始宣读朱常洛的赐膳旨意。
一众士子们听到皇太子赐膳之后,个个不无感动涕零。
“太子殿下还是体恤我等的拳拳忠心。”
“这次顾某相信皇太子殿下一定会将刘世延这等侮辱士人的败类绳之以法的!”
被分到馒头的人,此刻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还纷纷的感恩着皇恩浩荡,并谴责着刘世延,期待着朱常洛能够给他们做主,将刘世延拿下。
待到天色将黑之时,有些人在午门已经坐了一天,感觉自己可以回去,明天再接着来时。
结果此刻他们才发现午门周围已经被重兵把守,不得任何出入。
这下子原本就吃不习惯粗面馒头的士子们,顿时就炸毛了,他们完全忘记了刚刚感谢皇恩,太子赐食的心情。
把所有的不满登时就宣泄了出来,想要冲破守卫回到家去。
可惜,这些来自北方的直隶水师之兵,压根就听不懂南京这边叽里呱啦的方言,除非这些人能平心静气的说起大明的普通话洪武正韵,否则双方的交流真的就是鸡同鸭讲了。
看着午门突然闹哄哄的场面,戚金也早就有所准备。
戚金站在午门前的高墙上,身边站着一队五大三粗的传令兵,爆喝一声:“肃静!”
一声如滚雷一般的声响在午门之上回荡开来,顿时就将午门之中嘈杂喧闹的众人给震慑住了。
“有旨意!”
戚金看他们都老实了,于是就开始宣旨。
午门下的江南士子们听到旨意之后,也都不敢再次造次,只能乖乖跪下聆听圣旨。
戚金张开手中早就备好的玉旨,大声念道:“奉天行运,圣太子制曰:江南士子忠孝之心,孤甚慰之。然涉太祖,成祖之桉,孤不得不慎。江南士子自发聚于午门,孤为求公正,不负祖宗,不负社稷,特旨命江南士子暂待于午门之前,与孤等候结果。钦差!”
朱常洛的旨意很简单,那就是太祖,成祖桉若是没有结果,现在聚集在午门上的人,谁也别想走。
既然你们要为钱家被刘世延破门而入的事情聚集在一起,要求朝廷惩戒刘世延,那么在这件事没结果之前,朱常洛哪好意思让你们空手回去呢?
所以,朱常洛就让戚金准备了这道旨意,等到天黑的时候,他们熬不住想走时,就用这道旨意压住他们,免得他们不顾一切非要冲卡,到时候搞出人命就不好玩了。
在场的江南士子们全部懵掉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皇太子殿下竟然会下一道这样的旨意,让他们都在午门这里等着。
怪不得刚刚会赐膳,原来是做好了让他们在午门喝西北风的准备了。
这时候他们心中的怨气不由得积聚起来,但是,面对这真刀真枪又不讲道理的直隶水师之兵,他们也只能收敛起不满的情绪。
毕竟,这些人是真的凶神恶煞,不同以往那些在金陵城中打酱油的守城守卫,他们是的有杀气。
这股杀气让他们感到了一丝胆寒,感觉自己真的再往前冲一步,他们就会抽刀格杀!
天黑了,刘世延很兴奋,这段时间他查了不少私藏和丑化太祖御像的线索,就等着今天收网把这些无君无父之徒拿下。
乘着夜色,刘世延带着手下一波又一波的冲进了南京城中一家又一家的书房之中,收集着实际罪证,又将涉桉在内的人员一一拿下。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但这一夜又是出奇的安静,好多次刘世延冲进某家书房之内拿人之时,这人还都不在家中,根据审讯家仆所知,这些人居然都聚集到了午门,还没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刘世延那真是激动高兴,他感觉皇太子殿下也在帮他!
想到这里,刘世延更是干劲十足,将那些未去午门的落网之鱼全部的给拿下了。
与此同时,孙居相这边也没闲着,在党存仁的帮助下,孙居相很快的就冲进了金陵中各大勋贵府上。
看着明火执仗冲击国公府侯府的人,很多老百姓都吓的不敢伸头,唯恐自家也被牵连其中。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的老百姓好奇的伸头出来看着街道上一阵又一阵的风声。
“金陵城的天要变色了。”
一些稍有见地的小老百姓们也品出不同的味来,他们感觉这一次金陵城中有些贵人可能真的要遭殃了。
至于遭殃到什么地步,他们想不出来,当然也不敢乱想,毕竟,像这种时候越是像一个鹌鹑一样,就越安全,越是咋咋呼呼就容易出事。
所以,看热闹的人也仅仅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就赶紧关上窗子,吹了蜡烛,静悄悄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也不再去伸头看了。
魏国公府。
徐弘基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明火执仗手持公文到魏国公府当众传他。
徐弘基虽然不是什么实权国公,但是常年以来养尊处优出来的那股子威压还是有的。
面对着直接冲府的孙居相手下,他直接呵斥道:“你们难道是要造反吗?这里是太祖皇帝敕建的魏国公府!你们砸魏国公府的大门,这是对太祖皇帝的不敬!”
徐弘基的呵斥确实得到了一丝效果,本来就要冲进府内的差役,这一刻顿时也停住了身形,有些惶恐的看着徐弘基。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党存仁出面了。
党存仁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对着徐弘基轻轻一拜,“国公爷,这是哪里的话?咱家到您府上也是按照规矩办差的。希望国公爷不要让咱家难做。若是真让咱家再去请了旨意再来,到时候有些事情就不是咱家可以做主了的。”
徐弘基看着党存仁这个阉货,恨的牙根痒痒,但是还是要笑脸相迎,徐弘基忍住不悦,问道:“党公公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查到我头上了呢?”
党存仁也叹息一声,“咱家也不清楚,这事都是孙御史办的,咱家也是听殿下的旨意,听孙御史的安排。还望国公爷能够赏个薄面,随咱家走一趟,不然的话这明火执仗的打了起来,国公爷可能也吃不了殿下的责罚吧。”
徐弘基本就性子软弱,听到党存仁这话以后,他直接也就怂了,不敢再摆国公的谱了。
虽说徐家在南京是地头蛇,但现在南京可盘了一头真龙!
在真龙的龙威之下,地头蛇再厉害不也得趴着吗?
“好吧,本公听公公的。”
徐弘基也不坚持也不反抗,直接就听话了。
党存仁看着徐弘基又道:“还是国公爷深明大义,等到事情查清之后,咱家想殿下也一定会褒奖国公爷的大义。”
反正这时候好听话是不要钱的,而且,徐弘基也没被削爵,谁知道他还会不会东山再起?所以,这时候客气点,还是没毛病的。
徐家子弟们看着徐弘基就这么认怂了,他们顿时也不敢造次了,也纷纷将手中的武器放下,一脸担忧的看着徐弘基。
其实在这个时候,他们更担忧的是自己的未来。
这边徐弘基有惊无险的拿下了,孙居相却还在去苏州的路上。
虽说徐阶已经作古几十年了,但是余威尚在,若是只派一两个身份分量不够的人去徐家拿人,可能不仅人拿不到不走,能不能走都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孙居相必须要亲自出马到苏州的徐家浜,将现在的徐家家主拿下。
徐家一脉自徐阶之后便已飞黄腾达,他的三个儿子都被荫封了官职不说,而后的后代像徐元春等都是江南一方盘根错节的世家人物。
家族联姻更是复杂至极,早在徐阶当家之时,他的儿子就曾娶了陆柄之女,女儿也嫁给了顾氏大族子弟光禄寺署正顾九锡。
其子徐璠的四个女儿也都嫁给了当时的江南望族联姻,可以说,这一波操作下来,经过了两三代的联姻,现在的徐家虽不如徐阶颠覆之时那么风头正劲,但论财富绝对要比徐阶在世时要丰厚几倍不止!
像这样的家族,能在短短几十年巨聚集出来如此庞大的财富,你要说他们是靠正经经营得来了,谁会信呢?
所以,对付这样的大家族,孙居相必须出手要快,而且要狠,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否则等着他们联合起其他家族的力量时,那对朝廷而言绝对会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现在可是孙居相非常重要的成长期,若是在这个时候脑袋不清醒,今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现在皇太子在南京他手中有权,可等到皇太子走了以后呢?南京不就又恢复到了原来了尴尬的陪都地位,到时候谁还会记得南京都察院里的某某某呀?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孙居相都要拼命的表现一把,这一把若是表现好了,以后扶摇直上,那还是轻轻松松的?
现在的京师已经大变样了,六部也被改革成了二十几部,但南京却丝毫未动,这样的信号难道还不明显吗?
以后南京的衙门职能将彻底边缘,若是此刻不想着跳出南京的舒适圈到北京去竞争,这辈子可能都摸不到中枢了。
所以,孙居相对此次缉拿徐家子弟的重视程度是超乎了以往他对任何事情的上心程度。
他要用这件事来向皇太子证明在南京他不仅是一位可信的忠臣,更是一位敢于做事的能臣!
顺着长江漂流之下,仅仅一夜的时间,苏州已经遥遥在望了。
看着远处的黛色城墙,若隐若现在江南的婉约的水雾之中,就像是一副天然的水墨画一般呈现在了孙居相眼前。
这一刻孙居相心情激动,他明白这幅画卷不仅仅是一副天然的水墨画,更是一副属于他的青云直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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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