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听到推恩二字之后，瞬间就打了一个激灵，他从未想到皇太子殿下居然要把推恩的主意打在士族身上。
这道旨意一出可能就会引起士族的极大反弹的。
这些世家士族虽然平时都是诗书传家，号称是养神修德的良善之家。
但是他们在骨子里的骄傲那绝对不是皇家可以比拟的。
在一些传承日久的世家眼中，虽然他们依然会竭尽所能的通过科举来维持家族的繁荣，但是，从内心深处，他们是看不起朝廷的。
认为朝廷不过就是一个庸碌的名利场，满朝上下从皇帝到百官，都不过是一些被世俗裹挟的庸人罢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还是会乐此不疲的追求着朝廷的官位。
毕竟也只有朝廷的官位才代表着权力和财富。
所以，士族之人对朝廷的心态从来都是矛盾的。
而这矛盾的基础就是因为他们太富有，太稳定，还有就是他们手中的宗族之权也具有皇权般的生杀予夺！
只要是自己家的家仆或者近远支的亲族，这些人的生死利益也都在这些世家大族掌舵人的一念之间。
所以，如果朱常洛想要推恩，那他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江南士族的反对，而是整个大明以土地为基础的世家大族！
这些大族是断不会将手中的宗族之权就这么交出的！
一旦接受了推恩，那么原来还可以利用宗族之权对宗族进行极端控制的士族大户们顷刻之间就会成为普通百姓，这样的落差，是任何一家大族掌舵人都不会乐意接受的。
朱常洛的目光澹澹的看着惊魂未定的申时行，此刻的申时行完全已经被朱常洛的话给吓呆住了。
他是真没想到皇太子殿下竟然会出如此釜底抽薪之计。
申时行感受到朱常洛的目光看来，他慌张回神，紧张的不顾自己年老体衰的事实，直接从椅子上下来深深一跪，激动道：“殿下万万不可！一旦推恩，可能就会在顷刻之间造成江山倾覆的！”
朱常洛不在乎的哦了一声，问道：“是吗？”
显然朱常洛已经做好了与士族为敌的准备。
看到朱常洛如此寡澹的回应，申时行惊的不是一点半点。
申时行必须要跟朱常洛说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申时行抬头道：“殿下，天下安稳全在士绅，士绅稳则天下稳。若是没有了士绅对普通百姓的控制，天下的百姓就会像是失去了领头之羊的羊群，一旦有人站出来冒充他们的领头之羊，他们会出大乱子的！”
申时行的比喻很形象，天下的百姓确实如此，有人管着的时候可以逆来顺受温顺听话，一旦失去了管理，他们就会张扬起来，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
说到底这也算是人的一种劣根性！
天生就欠管教！
但是，朱常洛不能因此就放弃自己的主张。
因为朱常洛已经想好了取代之法！
这些被宗族势力释放出来的人力，朝廷会进行引导，让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引流到以工业生产为基础的工坊之中，进行集中化的模式管理。
这样的管理虽然不像宗族管理那么具有威慑力，但最起码也能够维系最基本的稳定，也能为大明提供出来大量的劳动力，推动大明的工业化进步。
否则的话只靠着京师及其周边那几百万人的力量，根本就无力负担起大明的长久繁荣，而且，时间久了，京师周围那几百万人就会因为京师带来的种种好处从而形成一条严重的地区鄙视链。
一旦这种地域鄙视链形成了，对于大明这种幅员辽阔，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国家而言，绝对会是一场灾难性的分裂！
所以，朱常洛是不能只顾京师和九边的，因为朱常洛做的并不是京师和九边的皇太子，而是整个大明的皇太子！
所以，朱常洛必须要通盘考虑，进而将整个放进他的整个改革计划之中。
若是，此计划提前十年二十年或许是痴心妄想，但是，现在朱常洛已经通过西山皇庄和朝鲜战争以及天津市舶司完成了最基础的原始积累。
而且，这些年朱常洛又先后举行了数次恩科，手下也笼络了大批人才在手，再加上蓟县和天津卫的两所军校，以及蓟县新军和直隶水师。
此刻的朱常洛完成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庞然大物，像这种力量的庞然大物，对待一些反对的声音，几乎都可以不用去在乎的。
谁敢阻挡在眼前，那下场绝对是要被直接碾碎的！
朱常洛起身过来，将已经慌张到颤抖的申时行再次扶起，朱常洛的声音温和的说道：“申先生的忧虑，孤都想过了。但是孤不在乎了。此次下江南，孤不仅是自己来的，孤还带了两万钢铁之师。”
“有了这两万钢铁之师保驾护航，孤相信孤的推恩之政一定会得到江南士族们的一致拥护。毕竟，孤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的家族好，将集中的土地和财富均分给家族之中的优秀子弟，这不仅会使得他们家族的实力可以得到更大的提升，还会创造出无限可能！”
“对了，孤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孤要在这里设置直隶上海府，此府将专注于西山模式，为江南的俊杰们提供一个可以施展才华的舞台。他们可以到这里利用分到的家族财富创造出更多的财富，也可以在这里扎下根基，成为江南的新贵代表。”
“孤这次为了使江南能够一起享受到京师的福利，也是煞费苦心。京师和九边以及现在新设的甘肃布政司已经走在了前列。孤可不希望过了二三十年后，江南和北方之间出现了差距，从一个千古繁华的形胜之地变成一处暮气蔼蔼的破旧之地。”
“如果真的变成了这样，孤会很痛心的。所以，孤想让申先生理解孤这只争朝夕的迫不及待之心情。”
朱常洛对申时行摊牌了，申时行听着朱常洛的计划和他的想法后，他顿感大势已去，这次江南士族不管愿不愿意，接不接受，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因为他们的反对而改变的。
皇太子殿下的决心已然坚若磐石，是不可能因为任何人的想法而发生改变的。
而现在想要在这股大势中继续稳坐钩鱼台，继续保持家族的繁荣昌盛，唯一的最优解就是接受皇太子殿下伸过来的橄榄枝，成为皇太子殿下推恩新政的支持者，响应者！
也唯有如此，才能将自己和自己的家族继续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在经过了激烈思考之后，申时行心中有了答桉，他明白自己应该站在哪一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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