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三百万两该如何用?”
自从这三百万两银子到账之后,申时行和王锡爵王家屏这内阁三巨头,几乎天天都会到慈庆宫中问银子怎么花。
朱常洛看着眼神中藏着急切的申时行等人,他说道:“申先生你先看看这本奏折。”
说罢,朱常洛就把一份奏折递了出去。
经过魏忠贤的转递之后,这份奏折才到了申时行的手中。
这份奏折是邢玠递上了急折,这种急折是朱常洛最近专门下令实行的一种密折制度,旨在绕过内阁直接管理封疆大吏。
当然,这种制度也并非是朱常洛首创。
其实,这是朱常洛借鉴后世满清皇帝康熙的做法,康熙作为一位异族皇帝,他统治着广袤无比的神州大地,但是,由于他自身外族人的身份,所以,他对汉人就有着天然的不信任,生怕自己手下的汉人官吏会欺骗他。
于是,他就想出了一个密折制度,用来直接绕过以汉人为主的内阁大臣,做到直接掌控国家的目的。
现在正是屁股决定脑袋的时候。
于是朱常洛就把这原本属于满清皇帝的发明专利给提前使用了,目的就是为了更好更快的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班底,然后以密折的形式拉近自己与封疆大臣的距离。
申时行打开奏折快速的浏览的一遍,他这才勐然抬头问道:“朝鲜这么冷吗?”
朱常洛道:“京师都这么冷了,朝鲜比京师更靠北,自然也就更冷了。”
申时行此刻好像也感觉到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他不由得在慈庆宫的暖室之中,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申时行说道:“殿下,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朱常洛看着申时行,他问道:“申先生是首辅,你先说说看。”
朱常洛直接就把球踢给了申时行。
申时行听到朱常洛这么一问,他只能回道:“当务之急,就是要给入朝大军送去御寒之物。”
朱常洛点点头道:“这自然是应该做的。但是,要怎么送去呢?”
申时行道:“可由殿下的西山皇庄运粮队送去。”
朱常洛听着申时行如此回答,他心里忍不住一阵轻笑,现在内阁使唤起西山皇庄,一点都不知道客气了。
对面如此重要的军国大事,朱常洛这时候也懒得跟内阁掰扯西山皇庄运粮队归属的问题。
朱常洛道:“孤可以下令让西山皇庄的运粮队运送御寒之物到前线去。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御寒之物在哪?”
申时行尴尬住了,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内阁穷习惯了,一时之间他们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出来解决问题。
就在申时行犹豫的时候,王锡爵说话了。
王锡爵说道:“殿下,据臣所知元辅的族人有做布料生意的,而且这生意做的还非常大,臣建议可先由元辅出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明此事的利害,然后可先将元辅族人的布料征用过来做成过冬衣物,送到朝鲜前线以解燃眉之急。”
朱常洛喜道:“此事可以。”
但是,申时行却不干了。
申时行立刻说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朱常洛故作姿态,皱眉道:“难道申先生不愿意报效朝廷吗?”
看到朱常洛如此态度之后,王锡爵心中大喜,可算是捏到了申时行的命门。
申时行道:“殿下,非臣不愿。而是因为臣的族人做的是丝绸锦缎生意,这些布料并不御寒啊。如果将此布料做成冬衣送到前线,那可是要害了前线将士,臣不敢铸此大错。”
朱常洛听完申时行的话后,他叹息道:“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内阁三人都沉默了。
朱常洛看着沉默的三人,他继续说道:“如果内阁想不出法子来,那就只能按照孤之前说的法子了。”
听到朱常洛这话,一直没说话的王家屏立刻说道:“殿下,万万不可。军国大事岂能假借贱商之手?这要是传了出去,会有损殿下圣名的。”
朱常洛看着王家屏,他澹澹说道:“那王先生有何高招呢?”
王家屏也是一时语噻,答不上来朱常洛的问题。
但是,即便如此,王家屏依旧拒绝之前朱常洛的提议,他坚持抵制民间商人接收朝廷的订单为入朝大军做入冬衣物。
朱常洛看着不说话的王家屏又看着做泥胎的申时行和王锡爵,朱常洛直接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前线将士们穿着单衣血战倭寇吗?”
朱常洛的愤怒一下子就让申时行等人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雷霆震怒。
三人立刻起身跪在地上,“臣万死。”
朱常洛看着跪下的三人,他继续说道:“内阁的顾虑,孤知道。但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的道理,孤相信三位先生也都是懂得的。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虽然最是卑贱,但是,朝廷做事岂能因噎废食?”
“如今战局吃紧,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孤受命监国以来,每日都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唯恐辜负父皇之信任。王先生说也是,商人贪利不可轻用。但是,事到如今,朝廷拿不出一个像样的法子出来,孤也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前线将士筹措御寒之衣。”
“否则,将士们无衣御寒,丧失战力,导致朝鲜局势糜烂,孤将来有何颜面面对父皇和列祖列宗?”
申时行等听着朱常洛的话,他们将头埋的更深。
“臣死罪,臣万死!”
朱常洛看着他们翻来覆去也就这么两句话了,于是,朱常洛也语气一转的说道:“既然商人不能信,那么就找一个折中的方法。由兵部和申先生的族人合作,在孤的西山皇庄内成立一家专门的制衣厂,专门为入朝大军制作御寒冬衣。这个法子如何?”
王锡爵和王家屏悄悄对视一眼,然后立刻回道:“殿下圣明!”
申时行勐然抬头,他看着朱常洛澹然的神情,又听着王锡爵和王家屏的声音,他知道这事没跑了。然后,申时行又回想着王锡爵和王家屏之前的话。
此刻,申时行恨死这二位,如果不是这二位的刻意引导和强力阻止,殿下怎么会想到这个法子?
这事情要是传开了,以后天下人还怎么看待他这位朝廷首辅?
难道这辈子注定要做一个“奸臣”了吗?
申时行心中无比悲愤!他真是后悔死自己家里还在一直做着丝绸布料的生意了。现在,被人针对了,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苦往肚子里吞了。
朱常洛立刻和颜悦色的对着申时行说道:“这次又要辛苦申先生了,父皇若是知道先生如此深明大义,他也一定会加恩先生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之后,朱常洛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这件事能这么顺利,还是要感谢一下朱常洛的好老师董其昌,如果不是董其昌跟王锡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讲故事,他怎么会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呢?
想到这里,朱常洛略带厌恶的看了一眼王家屏,如果不是他,这件事情岂会这么难办?
王家屏这个内阁小透明,这段时间不知是怎么了,处处都想跳出来,事事都要说两句。
他的这种变化,让朱常洛很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