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萨琳突然觉得有些冷。在对面那人的眼神转过来的时候，她甚至有种想要膜拜想要跪下的冲动。她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少女能够得到和其他后裔完全不同的待遇，甚至有代表卡玛利拉出行的资格。那种骄傲，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尊贵，和莉莉丝殿下根本如出一辙。
如同枪口般的美丽双眼扫了过来，如同黑洞，透着神秘的吸引力。她看着她轻轻勾起嘴角，手腕轻轻一番，一盏泛着幽光的灯便出现在她手中，幽蓝的光芒闪闪烁烁，凯萨琳不禁有些恍惚。
薇薇安帽子上的蔷薇仿佛也极力地绽放着，冰蓝色花瓣上的冰晶反射出瑰丽的光芒，教人忍不住失神。
然后，一个好听的声音以一种醉人的口吻出现在耳边：“那么，我们开始吧。第一个问题。”
出了书店，伊斯在莉莉丝背后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殿下，根据妥芮朵电下的回报，凯萨琳不是没有问题吗？您怎么还会想要。”
“我怎么还会想要动用鬼灯，是吧？”莉莉丝侧过头，微微勾起嘴角，随即又转过头目视前方。“简单而言，变量太多了，我还是不信她，谨慎一点总不会错。”
“是。”伊斯点头，然后看了看时间。“殿下，现在距离您下一个约会剩下十五分钟，您看。”
“嗯，去玛迦尔广场。呵，让我去会会那个天使吧。”
在平稳的车厢内，伊斯重新替她梳理头发，又服侍她补了妆容，恰好在车子停下不再前进的同时完成手边的工作。
车厢的门滑开，天光照进来的那一刻，她恰到好处地抬起眼睫，搭着伊斯的手下了车。
眼前是一处十字路口，四条青石铺就的街道汇集在此，在中央的一处巨大的喷泉中心交叉，然后继续向远方绵延。喷泉周边稀疏地散落着人，有形单影只的，也有双双对对的人群。
伊斯在行礼后退回车厢，车前的拉车兽喷了个响鼻，很快地载着他消失在她视线内。直到属于他们的气味彻底消失，莉莉丝才又眯了眯眼，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后，便将天使给的信物，一根羽毛夹在指尖，踏着轻快的步伐，像个期待约会的小女孩一般的向喷水池走去。
这个喷泉的规模不小，因此她一开始并没有很快的发现自己的目标，直到她绕到了喷泉的另一头，一大群少女和贵妇出现在眼前为止。
莉莉丝有些傻眼，但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同时，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她找了个空隙较大的角度坐下，一边晃着手中洁白的羽毛，一边小声哼着歌。过没有多久，身边聒噪的莺声燕语便在她意料之中的消失了。
面前的地面被阴影覆盖，她便如先前练习过的那般抬起眼睫，用一个有些茫然的表情看向面前的人。
尽管已经在心里做了无数遍假设，尽管已经告诫自己无数次，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陷入呆愣。
不论看过多少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还是会产生一种太过耀眼的感觉。以前还好，还是个孩子，现在则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霍尔微微倾身，对她摊开掌心，露出中央的一个黑色爪钩，明显是当日她交给他的。
“恶魔小姐？”他微笑，嘴角露出两个明显的酒窝，略偏着头的姿态让他看起来有些俏皮。她看着他紫色的眼眸，以及脸上略有些惊讶的神态，也露出了一个相应的表情。
“原来是您啊，殿下。”她露出笑容，又晃了晃手中的羽毛，神态看起来何其天真。“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我和您的约会，不知道会如何生气呢。”
“是啊，但是约定还是要遵守的，您说是吗？薇薇安小姐。”他一手背在背后，另一手伸到她面前，优雅地做出了个邀请的姿势。“请不要拒绝。”
她也没打算拒绝。
空气中些微的冷意伴随着微风吹来，时节已经接近冬季，她挽着他的臂弯，清楚地感觉到那已经不属于人类的温度。街道的两旁渐次亮起了路灯，不知名的枯叶伴随着晚风呼啦啦地卷成一片。
不知何时开始。
她觉得自己的胸口涌现一股疯狂的冲动，从细微的几乎不能见到泛滥横流。莉莉丝仰起头，几乎是用尽力气才压下内心冲撞的原始的疯狂。
她想要撕破他的面具，想要击碎他的优雅，吮吸他的鲜血。然后一刀一刀的凌迟他，一点一点看他死在自己手下，让他眼底心底都只有自己。
“薇薇安？”
“嗯？”她猛然回神，同时习惯性地勾起嘴角，抿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霍尔愣了愣，随即笑了开来，露出了两颗虎牙小小的尖角：“我是说，不知道你有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呢？”
“我也是头一次来到撒霸特呢。”她皱起眉，仿佛很伤脑筋的模样。“不如殿下推荐一个吧？”
霍尔粲然一笑，“既然如此，就请薇薇安小姐跟我来。”他带着她来到一片广场前，然后对她欠了欠身子：“请稍等片刻。”
他转过身，迈着优雅而稳重的步伐一直走到广场中央，然后才对着广袤的天空吹出一记响亮的口哨。熟悉的动作和声音让莉莉丝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慢慢将视线从他身上剥离。
片刻过后，天空猛然暗了下来，她偏过头，看着眼前缓缓降下的庞然大物，一头黑龙，并不是最好的品种，却很听话。不过也不晓得霍尔是怎么弄到这头龙的，牠的身上有很多伤痕，显然是经历过许多风雨，和霍尔的经历不符。
被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一个人突然就跃出脑海，让她连闪避的时间都没有。同样的红龙，一样的品种。
她的左手手腕猛然灼热了起来。
“薇薇安？”霍尔的声音再次打破回忆的桎梏，她眨眨眼睛，收回盯着手腕处的晦暗视线，而后将手放入他掌心。“薇薇安，我们走吧？”
红龙挥动巨大的翅膀，慢慢起飞，扬起的劲风将许多旁观女子的群摆掀起了不小的弧度，引起了许多不大不小的惊呼。而他虽然就坐在后头，却很好的把握了最适合的距离，不近也不远。
这种恍神的状态终于在红龙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结束，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一片阴森的峡谷。前后一片空旷，只有茂密的植物杂乱而充满生机地遍布。天色几乎完全暗了下来，附近最醒目的光源，只有微小的光精灵，萤火虫一般的在空中飘荡，宛如月神的泪光。
“原来殿下喜欢来这样的地方。”莉莉丝勾起笑容，有些懒懒地朝霍尔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嘘。”霍尔微微一笑，将食指停在唇边，同时对她眨了眨眼。“跟我来。”
莉莉丝暗暗讶异，脸上不动声色地跟着他的脚步，心中却越来越好奇，直到霍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她。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薇薇安小姐，你愿意相信我吗？”他直直地望着她，妖异的紫色双眼在一片幽暗中闪着明亮的光芒，仿佛上好的宝石一般吸引人。虽然是有些俏皮的笑容，但是他并没有露出招牌的虎牙，因此看上去居然莫名的有种沉稳的味道。
莉莉丝垂下眼，心下轻叹。
“嗯。”我当然相信你了，若是我不相信你，怎么会给你伤害我的机会？
“那就闭上眼睛。”她的应允仿佛开关，让霍尔马上露出了笑容。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然后伸出手覆盖住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差不多了。”
眼睛看不见，她其余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微风袭来，将她的气味和他的搅在一块；他的体温凉凉地覆在眼皮上，一点一点渗进来，和自己融成一片。四周的植物喧哗起来，枝叶摩娑的声音听在耳里格外嚣张，又仿佛欢欣鼓舞地为了什么而欢呼。
一股奇异的感觉猛然袭来，伴随着一阵熟悉的香味，浓郁的、霸道的窜入鼻尖。
霍尔的手在那一刻移开，而莉莉丝睁开眼睛。
“啊！”饶是她已经见过许多场面，见到眼前的情景时还是忍不住屏息。世界上有太多美丽的风景，却只有这一种让她从来不厌倦。
那是生命的景色。
眼前是一大片莱佛花丛，纤细的花茎被怒放的花冠沉沉垂挂下来，低了枝枒。他们似乎正好赶上了开花的第一刻，冰晶一般的花朵呈现半透明的状态，被天上降下的月华照出了动人的色泽。一眼望去，这样的景象几乎绵延了整个峡谷，仿佛一场盛大的飨宴。
或许是花期太过美丽，而这样的美丽却又太过短暂脆弱。
“霍尔。”莉莉丝只觉得，心中有种冰封已久的什么在那一刻似乎破碎了，但同时，却又有另一种悲哀的情绪悄悄地蔓延开来。
“谢谢您今日的招待，殿下。”大使馆门口，莉莉丝看着霍尔在自己手背印下轻吻，颔首道。
霍尔闻言挑起眉：“薇薇安小姐其实不必那么拘束，你可以直接喊我霍尔的......薇薇安。”
她轻笑一声，觉得这样也好：“既然如此，霍尔，今日的约会很愉快。”